现代迷信和封建迷信

1979-07-15 05:29马仲扬
读书 1979年9期
关键词:列宁传染病思想

马仲扬

迷信是对科学的反动。不管现代迷信还是封建迷信,都是一种精神枷锁,是当前我们端正思想路线的巨大障碍。在林彪、四人帮猖獗的年代里,现代迷信盛行,影响所及,灾难丛生,危害极大。它的流毒至今仍然是我们社会政治生活中的严重祸害。

现代迷信是林彪、四人帮为了篡党夺权而制造的一大骗局。他们利用毛泽东同志在人民群众中的崇高威望,用极端夸张的方式神化领袖,摘取片言只语当教义,制造了一套穿上“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服装的新式宗教,并且用法西斯手段强制推行。他们公然背叛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宣扬“顶峰”论,“句句是真理”,“一句顶一万句”,却美其名曰“高举”、“紧跟”。他们还搞一套“教规”,什么“三忠于”、“四无限”、“早请示”、“晚汇报”、“忠字舞”、“语录操”,每会必喊“万寿无疆”、“永远健康”,挨整的老干部,每饭必须低头“请罪”。他们自定法律,私设公堂,非刑拷打,栽脏陷害。谁若触犯“教规”,就扣你个“怀疑无产阶级司令部”、“恶毒攻击中央首长”、“罪该万死的现行反革命”等等吓人的大帽子,不但本人遭殃,而且祸及全家,株连亲朋。野蛮专横,超过中世纪的宗教裁判所。十年浩劫,造成人们惶惶不可终日的精神状态。这一切,象一场噩梦难于理解,至今仍留在人们痛苦的记忆里。要不是亲历其境,人们很难相信这类丑剧竟然会发生在社会主义的新中国。为了不让这类丑剧在我们土地上重演。每个真正的革命者,都应该有勇气正视这一严酷的历史事实,解剖它,分析它,从中汲取必要的教训。

列宁说过:“任何宗教观念,任何神的观念,甚至任何对神的谄媚,都是无法形容的卑鄙龌龊的东西,……是最危险的东西,是最可恶的‘传染病。”(《列宁全集》第35卷第106页)这种最可恶的“传染病”,在经历过长期封建统治和小农经济、生产力低下、科学文化落后的社会里,甚至在革命阶级和革命政党内部,也往往最容易蔓延,这是一个引人深思的历史现象。列宁上面的那段话,就是针对七十年前俄国出现的“造神”派说的。一九○五年到一九○七年俄国第一次革命失败后,俄国共产党内出现对革命失去信心的消极悲观的思潮,主张在革命队伍里用“造神说”宣传“新宗教”,当即遭到列宁的坚决反对和深刻批判。列宁说:“造神说难道不是最坏的一种自我侮辱吗??一切从事造神的人,甚至只是容许这种做法的人,都是以最坏的方式侮辱自己,他们所从事的不是‘实际活动,而恰巧是自我直观,自我欣赏,这种人只‘直观自‘我身上种种被造神说所神化了的最肮脏、最愚蠢、最富有奴才气的特点。”(《列宁全集》第35卷第106—107页)列宁郑重宣布:“我跟那些鼓吹‘把科学社会主义同宗教结合起来的人以及一切马赫主义者走的不是一条路(恐怕是永久的)。”列宁的这种坚定的原则性,也是一切马克思主义者在反对造神者的斗争中应当效法的态度。

中国的现代造神者同当年俄国的造神者有其相似之处:这种可恶的“传染病”都是发生在落后的大国;他们都是无产阶级政党里的头面人物;都是在科学社会主义幌子下造马克思主义的神(这是对马克思主义的公然诬蔑,是马克思主义的一种耻辱);都是为了欺骗和奴役人民。可是,二者又有很大的不同。当年的俄共还不是执政党,而林彪、四人帮和他们那个顾问这伙中国现代造神者,却是以执政党的领导者身份出现的。他们窃取极大的权力,用他们制造的现代迷信作为他们推行极左路线的思想基础,又采取法西斯手段强迫人们接受,其危害之大,涉及领域之广,时间之长,流毒之深,都是当年俄国的造神者所望尘莫及的。这种为害酷烈的现代迷信发生在二十世纪六、七十年代的社会主义的新中国,而其思想渊源则是毒害中国人民特别长久的痼疾——封建迷信。

封建迷信是迷信的古老品种,是我国长期封建社会的产物,是反映落后生产方式的一种意识形态。几千年来封建统治者向人们灌输“信天命而敬鬼神”,被统治者在无法摆脱自己不幸的命运的时候,就把封建迷信的幻想作为精神安慰接受下来。马克思曾经指出:“弱者总是靠相信奇迹求得解脱,以为只要他能在自己的想象中驱除了敌人就算打败了敌人”。(《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第607页)所谓“奇迹”就是超自然的力量,就是神。作为精神棍棒、精神枷锁的神权,在我国有过长期的历史和辽阔的领地。你看,家有家神、门神、灶神、财神,村有土地庙,山有山神庙,水有龙王庙,火有火神庙,府有城隍庙,还有什么观音庙、娘娘庙以至什么玉皇大帝庙……,如此等等。凡是人间都被神统治着,那套完整的体系真是天罗地网!在民主革命时期,随着革命战争的推进,神权的完整体系也逐渐瓦解,但却来不及对作为意识形态的封建迷信进行清算。建国以后的十七年中,随着经济、文化、教育、科学的发展和思想宣传工作的进展,封建迷信思想的确破除了不少。然而我国是在长期封建社会和半封建半殖民地社会的旧基地上而不是在发达的资本主义基地上建设社会主义的。本来,反封建主义特别是意识形态领域反封建迷信的斗争,是十分严重的任务。但是,这个严重任务在相当长时期内被忽视了,没有在大反资产阶级思想的时候,清醒地估计到封建迷信这个痼疾的顽固性和严重性,以致一遇机会,它就死灰复燃,重新抬头。封建迷信成了现代迷信深刻的思想根源,为害十多年的现代迷信则是封建迷信的变种。而且这两种思潮,往往相互呼应,推波助澜。当现代迷信猖獗之时,社会上的封建迷信也乘机泛滥。这种现象,难道还不值得引起人们深思吗?

现在,林彪、四人帮已经成为历史的垃圾,他们已经被赶下政治舞台,十年噩梦已经过去。但是,人们痛定思痛,不能不清醒地看到,他们制造的现代迷信并没有退出思想舞台,这种最可恶的“传染病”,还远远没有止熄。两个“凡是”的思想难道是偶然的吗?至今有人对党的三中全会的方针抵触、反对,难道是偶然的吗?与此同时,封建迷信的幽灵也还在社会上游荡。不久前有人登泰山,他在欣赏“一览众山小”的壮丽奇秀时,也吃惊地看到另一种景象:从“朝阳洞”、“南天门”到“碧霞祠”,虔诚朝圣者络驿不绝。老年妇女固然很多,青年男女也不少。在烟雾缭绕的神像前,叩头顶礼、施舍香火钱的人群中,竟然也有少数干部和解放军参与其事。要说泰山历来有“朝圣”的老传统,是一种特殊风俗,可是,在苏州的“罗汉堂”,却也香火不绝。那里倒是青年人居多。他们不再伏地叩头,而是作揖打躬。有的青年口中念念有词:“我愿万事大吉!”在杭州“灵隐寺”、四川峨嵋山等名山古刹,也有这类公开的封建迷信活动。此外,有的地方算命先生、巫婆、巫师又重操旧业,闹鬼捉妖,骗吃骗钱,也时有所闻。更加荒唐的是,有的地方竟然有人搞什么“毛主席显灵”,为知青、小学教师、基层干部预卜“前途”,他们深夜串连,聚众围观,以至妨碍工作和生产。这些虽然只是少数地区的现象,但它说明封建迷信在我国社会,是多么根深蒂固,铲除封建迷信这种痼疾,防止现代迷信这种“传染病”的蔓延,又是多么艰巨的任务!

封建迷信和现代迷信,同属唯心主义思想体系,都是同辩证唯物主义思想路线不相容的。对于人民,它们共同起着精神鸦片的作用。但他们毕竟还是有区别的:第一,封建迷信是穿袈裟的神甫,比较容易辨认;而现代迷信则是不穿袈裟的神甫,不那么容易辨认,它甚至也可能公开反对封建迷信,它的欺骗作用更大。第二,封建迷信同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公开对立,毫不隐讳自己的唯心观点;而现代迷信则打着高举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的旗号,却从根本问题上否定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他们自己是砍旗者,却大叫别人“砍旗”。第三,封建迷信已经失掉组织系统,它的信奉者是自发的,也只能俘虏一些落后无知的人作它的奴仆;而现代迷信还可以借助一定的组织,“名正言顺”地发号施令,俘虏一些思想僵化的“社会公仆”。第四,封建迷信总是曾经遭受过长期批判,声名很臭,活动起来,免不了偷偷摸摸;而对现代迷信则批判不够,揭露不够,它还可以在许多场合大摇大摆地活动,“理直气壮”地反对人们破除迷信,解放思想。从上述比较,可知现代迷信的危害性确实更大。

不论是封建迷信还是现代迷信,都深深植根在经济土壤之中,只有实现四个现代化,使社会生产力极大地发展,全民族的科学文化水平极大地提高,才能永远根绝这类禁锢人们思想、扼杀人们才智的最可恶的“传染病”。可是,如果不批判现代迷信而任其蔓延,人们的思想不能解放,党的正确路线得不到贯彻,四个现代化也将成为泡影。批判现代迷信实在是团结一致搞四化的重要前提条件。所以,在真理标准问题的讨论中,在目前进行辩证唯物主义思想路线再教育的时候,人们强烈要求破除现代迷信,是理所当然的。至于那些把批判现代迷信攻击为“砍旗”的,我奉劝这些同志好好重温一下毛泽东同志下面这一段话:“我们除了科学以外,什么都不要相信,就是说,不要迷信。中国人也好,外国人也好,死人也好,活人也好,对的就是对的,不对的就是不对的,不然就叫迷信。要破除迷信。不论古代的也好,现代的也好,正确的就信,不正确的就不信,不仅不信,而且还要批评。这才是科学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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