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战前夕

1984-11-01 03:34苗冰舒
青年文摘·上半月 1984年10期
关键词:前委淮海司令员

苗冰舒

定大计逐鹿中原

1948年10月11日,在河北省平山县一座依山傍水的山村——西柏坡,党中央最后审定了《淮海战役作战计划》后,毛主席、周副主席和朱总司令离开总部作战室,一起走进毛主席朴素整洁的办公室。

“我们总算熬出来了!”毛主席点燃一支香烟,深有感触地说:“二十年来,我们长期处于防御地位。自从刘邓南征后,我们的革命战争,才在历史上第一次转入了进攻。”

“是啊!自古谁得中原,谁可得天下。我们取得了东北、华北,再取得中原,就得到了全中国。”朱总司令说:“我是多么希望中原战士们,了解自己最光荣的任务!”

周副主席当时兼解放军总参谋长。他说:“决战阶段的斗争,是全战争或全战役中最激烈、最复杂、最变化多端的,也是最困难、最艰苦的,在指挥上来说,是最不容易的时节。”

战役开始后,中央决定成立淮海前线总前委,由邓小平、刘伯承、陈毅、粟裕、谭震林五同志组成,邓小平、刘伯承、陈毅同志为常委,邓小平同志为书记,统一指挥淮海战役。毛主席给总前委的指示说:“淮海战役为南线空前之大战役。此战役胜利,长江以北局面即可大定。”

担当着党中央给予的重任,肩负着全国人民的嘱托,总前委首长亲临前线,到了淮海战场。当邓小平政委和陈毅司令员指挥罢郑州战役,来到淮海前线,淮海战役第一阶段已如火如荼地进行着。粟裕副司令员、谭震林副政委指挥华东野战军,把黄伯韬兵团的十二万人马包围在碾庄地区面积约十八平方公里一块荷叶型圆圈里。为了保证东线歼敌,邓政委和陈司令员亲率中原野战军一、三、四、九主力纵队,由商邱附近的朱口、柘城等,进驻徐州西南之临渔集,11月15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占宿县,切断徐州同蚌埠的联系。在部署这次行动时,邓政委和陈司令员把中野一、三、四、九纵队首长杨勇、陈锡联、陈赓、秦基伟找到了自己驻地,在作战室里开会。

四位纵队首长分坐在两条长凳上,隔着一张条桌,正跟邓政委、陈司令员对面。邓政委说话逻辑非常清晰,言简而意赅。他说道:

“切断徐、蚌线,占领宿县,可以北拒徐州,堵住徐州之敌南逃的后路;可以南阻蚌埠,斩断南线敌人北援之交通;制止孙元良兵团东援,夹住黄维兵团北上,黄伯韬兵团只有束手待歼,蒋介石称为生命线的津浦路,就要切断了!”

“为了这个目的,在淮海战场上,只要歼灭了敌人南线主力,中野就是打光了,全国各路解放军还可以取得全国胜利,这个代价是值得的!”

陈毅司令员没有再说什么,他跟邓政委一起,把杨勇、陈锡联、陈赓、秦基伟等首长送出了作战室。邓政委跟他们一一握手。陈司令员有感于此,大声朗诵了明世宗嘉靖帝《送毛伯温》的名篇:“大将南征胆气豪,腰横秋水雁翎刀。”他摸摸要走的同志腰间的枪柄,继续朗诵:“风吹鼍鼓山河动,电闪旌旗日月高。天上麒麟原有种,穴中蝼蚁岂能逃。太平待诏归来日,朕与先生解战袍。”

真是鼍鼓响而山河动,剑器冲而南斗平。11月15日,经十个小时激战,我中野一、三、四、九纵队在邓政委、陈副司令员指挥下,攻克宿县城,歼敌万余,生擒敌津浦路护路总司令张绩武,控制了津浦线一百九十余里,斩断了徐蚌铁路联系。

刘伯承司令员把豫西作战交由李达参谋长坐镇指挥,自己也到了淮海前线。这位在战场久负盛名的军事家、战略作战指挥家,对切断徐蚌线的英明指挥,非常赞赏,说道:“这样一来,淮海战场上敌人七个兵团,被分割成为四坨,徐州‘剿总完全陷入战略围剿之中。徐、蚌首尾不能相顾,敌人已四分五裂,陷于一片混乱之中。”

在总前委书记邓小平和刘伯承、陈毅、粟裕、谭震林等首长指挥下,在徐州战场上经十五天战斗,我华野主力全歼蒋军黄伯韬兵团十余万人于碾庄,我中野部队业已把徐州敌军陷于战略包围之中,赢得了淮海战役第一阶段作战的伟大胜利。党中央于1948年11月25日向淮海前线总前委发来贺电,在周副主席起草,毛主席批发的电报中,称“此种重要成就,深堪庆贺”。当党中央的贺电传到总前委时,窗外一片欢腾,室外邓政委却严肃如常。他在亲自组织向党中央写报告。

“……看看我们组织工作上还有哪些漏洞和毛病,需要向党中央汇报?”邓政委摆摆手,要作战室内走动的人们把脚步放轻一些,免得惊动刘司令员、陈副司令员。他用目光扫视一圈,再问人们:“这样报告我们的情况,党中央会了解战场全貌吗?”

在解放战争中,邓政委有句名言:把千军万马置于党中央视线之下。为了做到这点,在远离党中央千里迢迢的战场上,他不顾战斗环境的艰险,不顾劳累,总是把部队情况向党中央报告得清清楚楚。

诱骄兵瓮中捉鳖

淮海战役第二阶段,是由华野配合中野彻底歼灭黄维兵团。黄维所率的第十二兵团,是国民党军主力兵团,是蒋介石军事力量的支柱。蒋介石、白崇禧迫于形势,投下这张王牌。黄维兵团由确山和驻马店出发,投入淮海作战,企图扭转战局。

当时战场上的势态是,从徐州到蚌埠,由海州至商邱,蒋军南北对进、东西呼应的四个兵团,都被我军重兵阻滞,唯独这个黄维兵团,在战场上得以左右闯荡,似乎无人敢撄其锋,沿正(阳)新(蔡)公路浩浩荡荡北进。其实,他们已经中了总前委首长为它安排的诱军之计。在黄维十二万人马的“精锐之师”中,也是战将如云,谋士成群的。有人就面对战场形势,忧心忡忡地对黄维说:“共军作战向来是在各自战场上行事,而今则是刘陈联璧。我军如入无人之境,会不会中刘邓的诱军之计?”而总前委首长对敌十二兵团了解得入木三分,对敌人主官的性格亦颇为熟悉,知道他们色厉而内荏,志大而智小;严峻而寡恩,暴戾而恣睢;兵虽众而辟画不明,将骄横计出而不用。总前委首长们算定敌人即使有的幕僚看出一些我军的用意,敌既成为吞含诱饵之鱼,他是脱不了钩的。当中野四、九、十一纵队在东平集、邵围子一线由东、北向西、南压缩;六纵和陕南十二旅由南向北压缩;一、二、三纵队由西向东压缩,八个纵队构成巨大的包围圈,加上华野的第七、三和十三纵队协同作战,把黄维兵团十二万人马包围在以双堆集为中心,东西二十里、南北十五里的包围圈里。黄维兵团完全钻进天罗地网之中,再也插翅难逃了。

我中野六纵司令员王近山同志在电话上向总前委报告,已把巨大的袋形攻势的最后口子扎上的时候,我们看到总前委书记邓小平同志,给自己点燃了一支香烟,难得地露出了可掬的笑容。邓政委平时异常严肃,不苟言笑,他曾经告诉过人们:一个人有一个人的脾气、秉性,我生来就这个性格,不可能见人就笑笑,但你们见我就不要拘束嘛!包围了黄维兵团,我们见首长笑得这样怡然自得,仅有的一点拘谨之感消失了,作战室内外,一片欢乐之声。

陈总摘下挂在墙壁上的军用水壶,给邓政委、刘司令员,也给自己满满斟了一杯白兰地。刘司令员顾不上端起酒杯,用手指着地图上的双堆集,兴奋地说:

“黄维这十二万兵马,被围在二十里长、十五里宽的地段上,这极好算账,平均每五百米长宽地段上,就有四百多个敌人官兵,任何一炮下去,都要伤着敌人!”他用浓重的乡音幽默地说:“真是十五个驼子困觉——七拱八翘地挤在一起罗!”

“黄维兵团,是白崇禧指挥下的精锐师团,号称攻如猛虎,守如泰山;静如处子,动如脱兔……”邓政委站起身来,在作战室里走了个来回,“我倒要看看他守着这两个尖谷堆,怎么样攻如猛虎,动如脱兔?”

“消灭黄维兵团,这是淮海战场上承前启后关键的一仗!”陈总端起酒杯,呡了一口白兰地,扭头吩咐参谋:“要张震……”

指挥部立即要通了华野参谋长张震同志的电话。

陈总握着耳机说道:“你们要严密监视杜聿明军,要配合作战,保障南线彻底歼敌!”

他放下电话,也点燃一支香烟,和邓政委一起俯身在三张对接的方桌上,面对十万分之一的作战图,纵览淮海战场全势,精心运筹,准备大量歼敌。

在山墙上挂着一张五万分之一的双堆集作战图前,刘司令员换上了深倍数玳瑁花镜,又靠着放大镜的帮助,察看着图上的浍河流域。他对身旁的作战室参谋同志说:

“命令部队把敌人逐离浍河北岸,不让敌人靠近水源!”

我军南围黄维兵团,北拒邱清泉兵团,黄伯韬求援无望,他举起手枪击中了自己的太阳穴。总前委又用调虎离山之计,迫使杜聿明放弃徐州,企图在涡(阳)阜(阳)地区依托淮河拊我侧背,以解黄维兵团之围。杜聿明军到了永城东北,粟裕副司令员、谭震林副政委挥军把他们层层包围起来。淮海战场的势态发生了重大变化。为研究敌情动向,决定新的对策,粟副司令员来到了小李家村总前委指挥部。

总前委在邓小平书记主持下,开会研究作战部署。小小茅屋里,灯火通宵达旦地亮着。炮声,爆炸声,不时从北面、南面、东面传来。在徐淮广大战场上,集中着敌我一百数十个师,进行着中国战史上空前规模的战略大决战。而这小小的李家村,是巨大战场的中心;破旧的黄泥巴草房里,正决定着这场战略决战的命运。战场上“吃一个,夹一个,看一个”的总前委首长们称之为“举一观三”的局面形成了。

决战前谈笑风生

淮海战役进行过程,正是中原大地最寒冷的季节,滴水成冰,狂风肆虐,雨雪霏霏。总前委首长跟全军指战员一起忍受着物质生活上的艰难困苦,冒着极大风险,在自己的指挥位置上工作着。指挥部上空,敌机鬼哭狼嚎般地低空掠过;作战室里,人们却是十分严肃、一丝不苟地工作着。

在进行这次空前规模的大决战中,战略指挥者把自己的指挥位置放在什么位置,是一件举足轻重的事。邓政委和刘司令员、陈司令员以大无畏的精神,把总前委指挥位置设在东西敌人准备会师、南北之敌打算合围的地方。做出这种决定,该有何等的卓识远见,该有多大的胆略和魄力呵!蒋军天天都在叫嚷准备胜利“会师”,坐在总指挥部作战室里,只要打开报话两用机,这种刺耳的呼叫就能听得清楚。邓政委和总前委首长镇定地在这里审时度势,指挥战役。首长们偶尔踱步庭院,谈笑风生,根本不把敌人会师叫嚷放在心上。一次,首长们直接听到敌人的会师叫嚷,刘司令员说:

“什么会师?什么合围?我就站在这里,看看你来会师,过坟地吹口哨,自己给自己壮胆嘛!”

“说得对!”陈毅司令员坐在一把柳圈椅子里,拳头擂在八仙桌上,用浓重的川音说:“老鼠敢舔猫鼻子,它胆子可真不小!我就坐在这里等,看看他敢来会师!”

邓政委在指挥所亲自起草了敦促黄维兵团投降书,顾不得休息,便又骑马赶到部队去。那天,风雪交加,天气奇寒,他穿着单薄的棉衣,摧动着战马。风头如刀,在他脖子和脸上划着,狂风灌满衣袖,雪花飞进衣领里。到了浍河边上,河边结了薄冰,主流水流湍急。警卫参谋急于寻找渡桥,但邓政委毫不犹疑,纵马跳进冰河。

(周任摘自《红旗飘飘》第26期,原题为《淮海战场的总前委》)

(插图:辛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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