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下对她的思念

心　镜

今天上午有两节作文课，老师要我们写一个最熟悉的人。

二十分钟过去了，我的作文本上还是空无一字。是没有一个熟悉的人可写吗?不，对于她，我太熟悉了。我呆呆地望着教室门口，痴情地想着，在那儿，有个飘逸的身影，她就象过去一样又站在我的面前……

那是两年以前，我刚上高中一年级。有一天下午放学后，班主任对我说:“林老师让你到她那儿去一下，要谈谈你的作文。”

我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向语文教研室走去。唉，不知这位新来的女老师要找我什么碴儿。记得初中的时候，有一次作文，我写了一位童年小伙伴，那是一个调皮的小童孩。我们曾一起在河滩上放风筝，玩泥球，摸小鱼……一年暑假我回老家，又见到了他，他却变得腼腆拘谨，不好意思和我说话了。当时语文老师把我的作文本交给了班主任，从此，他们就对我产生了不好的印象:这个孩子，意识不好。我边走边想，不禁心中暗暗叫屈，因为这次作文我又写了这位小伙伴。

和我预料相反，林老师一见我，就很亲热地拉我坐下，问我:“这篇作文是写的真人真事吗?”我默默地点点头，猜不透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她却兴奋起来了，又急又快地说:“呀，真想不到，孩子的世界里竟有这么美好的事，真是太美了!”她说着，又翻了翻我的作文本，对我说:“你写得很美，景色美，人也美，人和人之间的感情更美。”我望着她，又惊又喜，不知为什么，我竟在她面前哭了起来。

此后，我开始注意她了。她刚队师大毕业，只有二十一岁。她长得很美很美，讲课的时候，就象一个活泼可爱的大姐姐和弟弟妹妹们谈心。她讲得那么生动、活泼，有时还透出一种孩子的顽皮。我们总盼着她来上课。

有一次，我告诉林老师，我曾被过去的班主任看作意识不好。她听了我的话，突然一扫平日的欢乐，收起笑容，过了好久，才轻轻地说:“什么叫意识不好?就为写了一个男伙伴?……每个人心中都应有一小块自己的绿地，其他人不应该干涉。哦，你不要在意，你喜欢文学，想当一个作家，就要多多体验生活。”我多么欣喜，我终于被林老师理解、尊重了，我终于有了一位真正的师长，真正的朋友，可是谁能料到，就在我幻想、追求的时候，厄运悄悄降临了。那个学期的期中考试就要到了，父母加紧了对我的督察。一天晚上我睡觉以后，他们检查我的作业，从我的书包里搜出了林老师送给我的一个淡绿色的笔记本。在那笔记本的扉页上，林老师亲手抄录了一首裴多菲的诗:

我愿意是急流，

山里的小河，

在崎岖的路上

岩石上流过……

只要我的爱人

是一条小鱼，

在我的浪花里

快乐地游来游去。

我还记得，林老师把笔记本送给我的时候说，不要把诗人的爱仅仅理解为男女之间的情爱。诗人的爱是博大的，有对祖国的爱，有对事业的爱，也有对全人类的爱。所谓的“爱人”，只不过是诗人捕捉到的一个美好的形象。

然而，父母不顾我的百般辩解，拿着笔记本找到校长室。一些早已对林老师看不惯的人利用这件事大作文章……我痛心地发现，林老师脸上那无忧无虑的笑容没有了，再也没有了。又过了一个多月，她被调走了。

想着林老师，我又流泪了。我擦擦眼睛，又向教室门口望去，那个飘逸的身影再也不会出现了……我收回目光，拿起笔，写下对她的思念，对她的爱……

(伊岱推荐，摘自《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