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季少女在歌舞厅失踪

毛姗

12月20日的晚上，11点半左右，临近新年的皖东小城。东方红歌舞厅的门前，装饰得五彩缤纷，亮如白昼。因此当阿春随着一个30来岁的男人往外面走时，还是有一个吧台小姐于无意间看见了他们，并且很轻易地就记住了那个男人的面容。她记得当时阿春还在舞厅门口犹豫了一下，似乎一下子不知该往哪里迈步。吧台小姐还不知道，阿春盛开在16岁花季的生命，已经永远停留在了那个美丽的瞬间，那是她留给这个世界的最后一个身影。

阿春这天晚上打扮得很漂亮，甚至可以说有几分妖冶。她还是一个在校学生，却经常出入歌厅，深夜不归，和各色男人交往，因此可以说，她人生的悲剧，早在这个夜晚之前，就已开始了。

这是两天之后，明光市公安局在接到阿春父母的报案后，来到东方红歌舞厅了解到的情况。阿春的父母对女儿的突然失踪，不安而且困惑，但他们提供不出任何有价值的线索。那个将阿春带走的男人，倒是很快就找到了，他叫马勇，今年29岁，原是酒厂的工人。近年来，因为工厂效益不好，马勇下岗在家，经常出入于歌厅舞厅。而他之所以能在下岗之后还如此潇洒，则是因为他那颇有几分姿色的妻子，在苏州的歌厅里坐台，据说很能挣钱。

娱乐业的兴起，往往以性消费为前提，世界各国，概莫能外。而作为这桩少女失踪案的大背景，它对案件的发生，也有着非同寻常的作用。

马勇不承认他带走了阿春，面对前来调查的公安，他一脸的无辜。他说是的，她是和我一起走出门的，但一出门我们就分手了，她去了哪里我怎么知道?歌厅里认识的女孩，歌厅里玩玩，出了歌厅谁也不认识谁。

听不出什么破绽。萍水相逢，聚散无定，大家都是醉生梦死，得乐且乐。公安们在马勇装修一新的一房一厅里侦伺了很久，没发现任何蛛丝马迹，深感棘手。

马勇于第二天一大早不知去向，此后几天，他的住所一直是铁将军把门。警察们明察暗访，均一无所获，不知不觉中，阿春已经失踪5天了。在这5天里，她的父母度日如年，焦虑万分。冥冥之中，他们感觉到女儿已经惨遭杀害了。

案件出现突破性的进展，是在第5天的中午，苏州吴县某派出所打来电话，询问一个名叫马勇的明光籍青年，在当地是否有前科?明光市公安局接到电话后，当即驱车前往，将马勇带回来。

在接下来的十几个小时的审讯中，马勇始终咬定他和阿春是在歌厅门前分的手，之后就各奔东西了。审讯一度陷入绝境。时间在一分一秒地过去，局势变得越来越不利。新刑法严格规定，24小时攻不下来，就只好放人了。刑警大队长黄瑞雪断然决定停止审讯，寻找新的突破口。

这是12月27日的上午，元旦前最忙碌的兴奋的一段日子。在人来车往、熙熙攘攘中，黄瑞雪接连走访了马勇的父母、街坊、同学、同事，摸清了他的恋爱和婚姻状况，掌握了他近一个阶段来的思想活动和与妻子的情感冲突。马勇对他的妻子感情很深，并且非常疼爱他9岁的儿子马小马。在他的小家里，儿子和妻子的照片，都摆在一个十分显眼的位置上。环顾这个缺少女主人照拂的小家庭，黄瑞雪若有所思。临走时，他带走了马小马一张少林功夫拳的彩照，对于攻下马勇，已是成竹在胸。

果然，马勇在看到了他心爱的儿子马小马的照片后，萌发了强烈的求生欲望，这之后，他开始交待杀害阿春的罪行。原来那天晚上，马勇

将阿春带出门后，就径直领进了自己的家中，接下来可想而知的，是一场苟且偷欢。对于16岁的女中学生阿春来说，这是一场真正意义的偷欢，因为事后阿春并没向马勇要钱。她生活在一个幸福的家庭里，衣食无忧，她这样跟男人上床，并不是为了挣钱。类似于这样的行为，在阿春也显然不是第一次了，否则，她也不会对马勇说出“你在床上还不如某某人”这种话。阿春提到的这个人，马勇也认识，马勇即感到受到了污辱和轻视，就在前一天，马勇还在电话中请求妻子回来，与她共度生日，却遭妻子拒绝。长期处于情感饥渴状态的马勇被阿春的一句话激怒。所有的对女人的积怨突破理智的闸口，他竟一拳将阿春打翻在4楼的转弯处，然后发疯般地掐住她的脖子，直至休克。

这时是12点半左右，四周寂无人声，马勇突然感到了害怕。他将昏死的阿春又背上楼去采用人工呼吸、掐人中、激冷水等等办法，企图将她救活，但一个多小时过去了，阿春仍未苏醒。这时，穷途末路的马勇竟将她放进浴缸，一边用刀肢解，一边放水冲洗，最后将24块肢体分装进两个蛇皮口袋，于第二天中午，埋进了一个朋友的菜地。当时正是青天白日，乾坤朗朗，马勇就在这样的太阳之下，掩埋自己的罪恶。他万没想到，仅仅6天之后，他就再次来到这个地方，只不过是戴着沉重的铁镣。

举头三尺有神明。

说起来也许是天意，本来，马勇在12月22日晚被公安机关上门问讯后，惊慌万状地逃往苏州他妻子打工的歌厅，是想躲躲风头的，不想却在与歌厅老板的对饮中，酒后吐真言，露出了自己在家乡杀了人的口风。歌厅老板只想赚钱，不想沾惹上命案，当即就将大醉中的马勇送往当地派出所，还没等他醒过酒来，就又落入了安徽公安的手中。后来，在看守所的高墙里，马勇曾无数次地回忆起那次苏州醉酒的情景，深感自己的落网，充满天意。

笔者曾于采访中，两次观看12月28日凌晨挖掘尸体的现场录相，当时那块掩埋尸体的菜地，在警灯的照射下一片雪亮，周围弥漫着浓重的肃杀之气。当装尸首的蛇皮袋被打开来后，所有在场的人都受到了震动，只见那些毫无生命的尸块支离破碎，白得吓人，惨不忍睹。很难想象几天以前，这堆惨白的尸块还是属于一个如花似玉的少女，而这少女，曾经拥有多么亮丽的青春和灿烂的笑容。

这是一种残酷的对比，更昭示着生命的可贵和易摧。

据说当马勇的妻子后来得知，案发前两天，丈夫打电话到苏州让她回来，是想给她过一个生日时，不禁失声痛哭。她想起了自己曾经有过的甜蜜的初恋，和虽然贫苦但很和睦的小家庭。在夜夜灯红日日酒绿中，她完全忘记了自己的生日，也淡漠了对丈夫和儿子的感情。我甚至想，她的坐台陪酒生涯，给丈夫带来的心理阴影和屈辱感，是这次杀人分尸的潜在动因。从社会心理上分析，这是一桩草率的犯罪，马勇草率杀人，阿春草率丧命，马勇之妻草率离家，然后是更加草率地挥霍自己的青春。而遍地仿佛是瞬间就如雨后春笋一般冒出的歌厅舞厅也是一样的草率，装饰得七彩零乱，亮起的霓虹闪烁不定。

在这样的霓虹之下，不知还将有多少少女失踪。

善待生命吧，人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