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肥红瘦在居室

周蓉

盆花是自然之物，且有生命，把它们请进家门后不可怠慢。有些人买来盆花好像只把它们当作没生命的装饰品，忘记定时给它们浇水和护理，只顺便把喝剩的茶叶渣倒入花盆，结果花魂消逝，只留空恨。现在有些城市还时兴居室花卉租赁，虽说盆花经租赁服务公司的常换和定期护理能四季常绿，但那毕竟是别人的花，就好像养女跟后娘的关系，心理上总隔了一层。其实养花的乐趣绝不亚于赏花。春天阳台上的盆花钻出第一颗绿芽儿，幼嫩得使你不敢触摸，心里却有细细的喜悦，盆花像婴幼儿，你不给喝水，它便耷拉下脑袋，给它喝水，它就挺直躯干摇曳姿影朝你微笑。谁说苞蕾那微启的张口不像婴儿嗷嗷待哺的小嘴呢?二十世纪末的人们早已无法单纯地诉说生活、面对生活，生活语言在机械模式与人文学说之间纵横摇摆，生活尊严于金钱游戏和泡沫文化里挣扎喘息，但是紧张工作之余，身处水泥丛林中的你回到家面对大自然的花卉，是否发现“人间花解语，细味自心弦”?

在李清照的词里，“绿肥红瘦”指海棠。每年秋天，海棠会开出胭脂般的繁英，翠羽托丹霞，堪称秋色中的第一。但几代文人墨客只恨它有色无香，据说杜甫到了成都，海棠若彤云赤玉，红亮了千陌万巷，却对之无诗。但又说平地海棠无香，深谷海棠却是有香，且香气清馨，胜似空谷幽兰。原来它香在深谷!我们家居的盆花大都也无香，且开花时少，青绿时多，象海棠那样“绿肥红瘦”，但我们又何妨将它们想象成“香在深谷”?这样，居室里的一花一草一木，咫尺便可以延伸为天涯，它们跟家具、灯具和沉淀着文化情调的各种器物错落相间，原生态的自然感觉与讲究造作的物品融洽相处，那种领会在心的幽微和怡然，那种丰富且具游戏形式的现代精神，正是诗情的生活形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