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藏书名楼——玉海楼

浙江瑞安：俞天舒

温州地区是人文荟萃之地。藏书事业，源远流长，兴盛发达。据孙延钊《温州藏书家考》一文记述，瓯郡从宋迄清，私门庋阁见于志籍者即有80余所。藏书少者帙千，多则卷万，都皆闻名遐迩。瑞安玉海楼则更是其中的佼佼者，蜚声全国，名播海内，与宁波天一阁、湖州嘉业堂，并称浙江三大私家藏书名楼。

玉海楼位于瑞安市城关镇道院前街，由一代名儒孙衣言和经学大师孙诒让父子创建于清光绪十四年(1888)。孙衣言(1814～1894年)字绍闻，号琴西，道光三十年进士，官至太仆寺卿。为人明大义，尚风节，不苟阿屈从。喜谈经济，推崇永嘉之学，诗文卓绝当世，有“晚清特立之儒”之誉。生平极重视搜集乡邦文献，辑有《瓯海佚闻》、《永嘉集内外篇》巨帙二部。孙诒让(1848～1908年)字仲容，号籀(ｑǐｎｇ)，同治六年(1867)举人，后曾捐刑部主事，因不愿以赀郎进身，旋即称病归，悉心治学著述。其学体大思精，成就杰出。代表作《周礼正义》、《墨子闲诂》世称绝学，《契文举例》开甲骨文字学之先河。章炳麟誉其学问为“三百年绝等双”，郭沫若称他是“一代学人”。

玉海楼藏书多达八九万卷。据孙衣言《玉海楼藏书记》载称，这些图书，小量乃其在京做翰林时所购，“予初官翰林，稍益购书，以禄薄不能尽如所欲”，绝大部分都是他从同治七年到光绪五年这十多年间，在安徽、湖北和江宁任职时，命其次子孙诒让于苏、浙、皖、鄂等地“恣意购求”所得。因当时正值太平天国起义不久，东南诸省故家世族的文物图籍大量流散出来，使得孙氏父子能乘机积聚，况且孙诒让很有鉴赏能力，因而许多稀见珍本秘籍皆被搜罗到手。如元刊《尹文子》，原为江苏藏书家张金吾爱日精庐的旧藏，是现存《尹文子》一书的最早版本；钱唐罗以智手校曹刻《集韵》、《蔡中郎集举正》等，都是十分难得的善本书。

孙氏父子积聚了大量图书后，甚为自得，孙衣言曾说：“颇自谓富矣”，足见他们当日踌躇满志之心情。但因“旧居褊隘，苦不能容”，遂卜地建楼而储。由于他们父子非常仰慕宋代学者深宁王应麟读书之博和著述之富，王应麟最著名的一部书叫《玉海》，有二百卷，王自诩这部书的内容“如玉之珍贵，若海之浩瀚”。孙氏父子认为他们的藏书，亦同玉海，即以其为藏书楼名。

玉海楼是一幢坐北朝南、前后二进、面阔五间的木构重檐楼房，屋宇轩昂，装饰朴素，三面绕水，环境清幽宜人。藏书楼台门门楣上嵌有石刻横额，楷书“玉海楼书藏”，为李文田侍郎书，石额左方附跋云：“此琴西老前辈聚书之所也。南齐张融自名其集曰，玉海，玉以比德，海崇上善。宋王应麟亦取以名其书。儒家蓄书称藏，自阮文达始也。顺德李文田。”后楼正厅挂有大学士潘祖荫 隶书“玉海楼”大字木匾。楼西旁有园名“颐园”，原有孙衣言书石额，中植花木，正中凿有一方荷池，内种白莲，今尚年年盛开不衰。园中建有一厅，名“船厅”，后因陈列孙诒让收藏的晋代墓砖，遂得“百晋斋”之称，清王懿荣为之书匾。

随着时代的前进，历史的积聚，目前玉海楼也增添不少当代国内文化界名流书撰的题跋和楹联。如郭沫若所题“甲骨文字之学，创始于孙仲容，继之者为王观堂，饮水思源，二君殊可纪念”，和其书撰的“玉成桃李，海涌波澜”联及“玉海楼”、“百晋斋”二方匾额。赵朴初书撰的“疏周礼研契文间诂墨经续二千年之绝学，搜佚篇罗新籍藏书玉海照后世以明灯”联；顾廷龙书撰的“万卷缥缃藏玉海；千秋盛业仰宗师”联等，都已刻石、刻木或嵌或挂于楼内，以增添胜色。

孙氏创建玉海楼的初衷，除藏书外，还有作为其后代子孙读书之所和为乡里培养人材的深意。孙衣言曾在《玉海楼藏书记》中说：“乡里后生，有读书之材，读书之志，而能无谬我约，皆可以就我庐，读我书，天下之宝，我固不欲为一家之储也。”

玉海楼是浙江藏书楼中创建较迟的一座，但从其创建后就名闻全省，列于国内藏书名楼，究其原因，是与孙诒让的学术成就和它不同于其他藏书楼的藏书特色分不开的。玉海楼的藏书特色：一、因孙氏父子受“永嘉学派”的“经世致用”思想的影响，很注意搜罗瓯郡地方文献资料，楼内收藏的乡贤先哲的遗著就有460多种，内明刻本、稿本和抄本占半数以上。如薛季宣《浪语集》，有傅抄新城陈用光藏抄本，杭州朱学勤“结一庐”藏抄本，又有原为绍兴祁氏“淡生堂”后归杭州丁松生“八千卷楼”藏本；陈傅良《止斋集》，有明正德元年(1506)林长繁五十二卷本，嘉靖十年(1531)安正堂二十八卷本，清乾隆十一年(1746)林上梓二十五卷本等。叶适《水心集》原书早佚，传世的仅明正统十三年(1448)黎谅编刻本，玉海楼就藏有黎氏初印本。而原刊本《万历温州府志》、《康熙瑞安县志》等皆世之孤本。二、收藏了大量名家手校本、手抄本、批校本和稿本。如在批校本中，就有著名学者戴望《春秋繁露》、《墨子》、《荀子》、《管子》，郝懿行《山海经笺疏》，金鹗《求古录礼说》，宋保《谐声逸补》，庄可有《周官指掌》等等七八十种。编刻入《永嘉丛书》的孙希旦《礼记集解》、《尚书顾命解》皆是原稿本，还有一部方成痎《集韵考正》，则是传抄瑞安项氏所藏的手稿本。三、孙氏父子都是一代著名学者，著述等身，且都勤于批校，他们的手稿本和批校本更被视为珍籍，这也是玉海楼藏书一大特色。他们批校过的书，不下数百种，孙诒让《扎》一书，就是他校批七十多种古籍的笔记结集。除这三大特色外，其他珍本秘籍玉海楼也有大量收藏，如前述《尹文子》、《集韵》等皆世之孤本，诚可宝贵，而经史子集四部中的明版书则更加不可胜数。

玉海楼藏书以经史子集四部插架。藏书都钤有“瑞安孙氏玉海楼藏”或“仲容经眼”等藏印。编有《瑞安孙氏玉海楼藏书目录》、《玉海楼善本书目》、《瑞安玉海楼藏温州乡贤遗著书目》等三种书目传世。

玉海楼虽在建成之日，孙衣言曾订《藏书规约》16条，揭之堂壁，不准任何人携书出楼，但从孙诒让逝世后不久，藏书开始逐渐散失。到抗日战争前夕，幸孙诒让次子孟晋，深恐珍本秘籍散失殆尽，苦心严格保管，才未继续损失。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玉海楼得到政府妥善的保护，1957年专门拨款整修，又大力把过去流散的藏书搜罗征购回来，更把大批其他地方征集来的古籍图书、文物字画移入庋藏，目前藏书已达三万余册。1963年玉海楼被列为浙江省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后，省政府曾四度拨款进行修缮，使楼房蔚然一新，1997年又被列于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目前，玉海楼已成为瑞安一处旅游胜地。傍临清冽的古护城河，在河滨千年古榕浓荫掩隐之中，在书楼庭院里修竹、雪松青黛照映之下，她显得那么地宁馨、静穆和生机盎然。

责编岩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