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头鹰”的分“头”运动

庞椿盈

普京曾经说过，“国家手里握着一根橡皮警棍。这根棍子只能使用一次，但它一下就会击中目标人的脑袋。我们平时只是牢牢地把它抓在手里，让人们不可小看它。等我们真被惹恼的那一天，我们会毫不犹豫地使用它，因为任何人都不能要挟国家！”

链接：在俄罗斯的国徽上有一只双头鹰，这代表了俄罗斯同时面向东西方的气魄。不过在苏联刚刚解体时，这个图案却折射出另一层含义，其中一个头代表了政府，另一个头则代表着寡头。而这两个鹰头之间的关系是微妙的。

２０世纪９０年代初期，在俄罗斯社会制度转型、国有资产私有化过程中，一小部分人乘机一夜暴富，“经济寡头”应运而生。在寡头鼎盛时期，被称为“七巨头”的七大金融集团控制了俄罗斯经济的５０％和绝大部分传媒，并把触角伸到政界。

１９９８年３月到１９９９年５月，１４个月里，俄罗斯接连换了三届政府。在政治走马灯的背后自然少不了大亨们的影子。当时俄罗斯媒体的民意调查显示：７７％的俄罗斯人认为是“寡头们”而不是总统在“管理”着国家。

然而，转眼进入２１世纪之后，普京政府要通过“离心力”把双头鹰的两个“头”分开，使俄罗斯走上以法治国的道路。

最近俄罗斯最新民意调查显示，８０％的人赞同对上个世纪九十年代的私有化进行修正；９０％的人认为寡头们的财富是非法获取的。随着政府对大亨们的调查，金融大鳄们纷纷落马，当年的“七巨头”也随之解散。

普京曾经说过，“国家手里握着一根橡皮警棍。这根棍子只能使用一次，但它一下就会击中目标人的脑袋。我们平时只是牢牢地把它抓在手里，让人们不可小看它。等我们真被惹恼的那一天，我们会毫不犹豫地使用它，因为任何人都不能要挟国家！”

而霍多尔科夫斯基的被捕，正好印证了这句话。

２０００年７月，普京在莫斯科召开的圆桌会议上和寡头们约法三章：政府不再追究寡头们的问题，但寡头们要守法并且不要插手政治。

但今年４月份以来，霍多尔科夫斯基却表现出对政治的浓厚兴趣。

２００３年４月，行事一向很少张扬的霍多尔科夫斯基一反常态，在莫斯科最豪华的酒店宣布旗下的尤科斯石油公司与西伯利亚石油公司合并，从而成为俄罗斯最大的石油企业。同时，霍多尔科夫斯基的个人资产在一年之间由３７亿美元飙升到８０亿美元，相当于爱尔兰一年的国内生产总值。在《福布斯》的排名也从第１０１位跃居到第２６位。同时，霍氏还被列为“全球最有影响力的富豪”中的第７名。俄罗斯总统普京当时也对霍多尔科夫斯基给予了高度评价，并称赞尤科斯公司是一家“富有责任感”的企业。

可以说，霍多尔科夫斯基登上了人生和事业的顶峰。然而，热度过去，形势随着俄罗斯天气的变化急转直下。６个月之后，这位俄罗斯巨富突然被捕，并面临７宗罪的指控，再次成为焦点。

霍氏的错误不仅在于他妄图挑战普京的手段，更在于自以为财富可以达成一切，甚至要挟国家。

抛开与普京的约法三章，频繁到俄罗斯各地活动，寻求当地首脑对自己从政的支持；宣布将于２００７年退出商界，致使外界猜测他有意于２００８年的总统大选；收购主流报纸，并任命曾经为已逃亡国外的另外两个寡头工作的总与普京对着干的基谢廖夫做主编……英国《经济学家》杂志称这无疑是在俄罗斯总统面前挂上了一块“挑逗的红布”。

而最让普京乃至整个俄罗斯不安的，是霍氏的美国背景，这涉及到了国家安全问题。

目前，俄罗斯石油收入占外汇收入的４０％，国家财政预算的３０％要靠石油出口来支撑。有人开玩笑说，俄罗斯政府官员每天上班第一件事，就是看国际市场的油价。对于把经济复苏寄托于能源出口的俄罗斯来说，油价稳定和石油安全更是尤为重要。而霍氏却与美国的埃克森——美孚石油公司进行谈判，准备把４０％的股份卖给美方。可以想象，尤科斯作为俄罗斯第二大石油公司，其将近一半的资产要落入美国人手中，这涉及未来俄战略资源的控制权问题。另外，霍氏的人进入国家杜马，不排除将来美国通过这些议员影响上层决策的可能。所以，有人一针见血地指出，一旦股权转让成功，尤科斯公司将成为西方资本进入俄罗斯经济的“特洛伊”木马。

霍氏事件发生后，美国驻俄大使、白宫发言人都发表了言辞激烈的讲话，指责俄罗斯司法部门在“办案过程中有选择性”。这恰恰反映了霍氏与美国的特殊关系。这在某种程度上也加大了俄当局追究霍氏法律责任的决心。

法国《世界报》的评论认为：“在距离杜马选举不到６个月的时候，普京政府的态度开始变得强硬。霍氏卷入司法纠纷，说明克里姆林宫下决心要砍断那些有政治野心并且威胁到现政权地位的商人们的羽翼。”

对于此次政治风波，反应较强烈的是“新俄罗斯人”（即占俄罗斯人口４％却掌管着俄罗斯８０％财富的寡头和其他大的资产私有者）他们企图控制舆论导向，最终达到迫使普京让步的目的。因为这次风波主要牵扯的两个阶层就是“新俄罗斯人”和当权派。当权派的目标是绝不允许寡头干政。“新俄罗斯人”则认为，为了保护自己的私有财产，他们必须参政，否则，“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而俄罗斯民众的意见却没有太大差异。其他阶层对政府的行动一般持支持和理解态度。随着贫富两极分化的加剧，普通民众对“新俄罗斯人”的不满情绪越来越强烈。一些年老的退休金领取者对别列佐夫斯基、霍多尔科夫斯基的仇恨溢于言表。俄罗斯军人对“新俄罗斯人”的所作所为也不感冒。有些士兵在赴车臣执行任务时甚至向军官提出这样的问题：“我们为什么要用生命去保护寡头利益？”此次普京对寡头动手，虽然有一定政治风险，但顺应了民意。有民意调查的结果表明，７３％的居民仍支持普京。

而对于美国的指责，普京表示，无论面临怎样的压力，他将坚持依法治国。其实在这次霍多尔科夫斯基事件之前就有一种观点认为，普京执政后恢复国家权力的过程就是和寡头政治斗争的过程。但斗争不是为了彻底摧毁，而是为了依法限制。

有评论说，这次普京处理霍多尔科夫斯基事件在很大程度上还是考虑政治因素为主而不是考虑整顿秩序，他是态度很坚决的，主要是阻止寡头干政。另外一方面普京也担心经济下滑，所以在处理经济问题上他是比较慎重的。处理寡头事件的时候两个方面都照顾到，某种程度上就有点像俄罗斯的国徽双头鹰一样，两头都要照顾到。

确实，双头鹰的回归，这正是普京执政以来的理想。有人曾经这样评价普京说：普京手里总是拿着一面魔镜，所有的人都能从魔镜里看到自己喜欢的东西。而这一次，普京似乎给俄罗斯大亨们上了一堂课，让他们明白了普京常说的一句话的真正含义：“不要责怪镜子，因为真正丑陋的是你自己”。

风波到此并没有完结。１１月３号，俄罗斯首富霍多尔科夫斯基在狱中宣布辞去尤科斯石油公司总裁的职务。尤科斯公司网站发布声明，标题是：霍多尔科夫斯基离开尤科斯公司，以便全身心投入“民事活动”中。

“民事活动”这个词很有意思，一个含义就是应付法律诉讼了，而另一个含义，就是“政治活动”的代名词。

霍多尔科夫斯基旗下的《莫斯科时报》也说：“辞职意味着霍多尔科夫斯基已自动地成为政治舞台上的一部分。而且他在监狱里呆得越久，就越会成为一名越重要的政治人物。”

尤科斯公司网站几乎所有的网页上也都添加了一条竞选口号式的标语：“支持尤科斯就是支持俄罗斯”。不过，显而意见的是俄罗斯的民意似乎并不站在霍多尔科夫斯基一边。俄罗斯的民众都明白，如果让寡头们掌握了俄罗斯的政治，那政府所代表的利益将再也与他们无关了。

《圣彼得堡时报》也发表文章指出，这一事件提醒大亨们：如果他们不是这么贪婪，那么他们就不会撞到枪口上。

但至于这次事件会对俄罗斯经济产生什么样的影响，俄罗斯人普遍表现出乐观。俄罗斯人是有理由乐观的，因为最新数据表明，俄罗斯今年经济增长率有望达到６．２％，超出了年初的预期。一个法制化的社会无疑是经济增长最有力的保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