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必赤裸裸地拷问心灵

朱华贤

“小朋友，小猫起先为什么钓不到鱼啊？”分析课文时，年轻的语文老师用充满天真的语调问大家。

很快，几个小朋友就开始嚷嚷：“因为小猫三心二意，所以钓不到鱼。”

“对！小朋友说得很好。就是因为小猫三心二意，才钓不到鱼。那么，小猫是怎么三心二意的呢？请小朋友来说说。”

—个小朋友说：“一只蜻蜓飞来了，小猫看见了，放下钓鱼竿，就去捉蜻蜓。”

—个小朋友说：“一只蝴蝶飞来了，小猫看见了，放下钓鱼竿，又去捉蝴蝶。”

“是啊，小猫这样三心二意，还能钓到鱼吗？做任何事情，都不能三心二意，对不？小朋友，你们平时在学习和劳动时，有三心二意的事吗？要不要改正？”

小朋友们开始想，有的歪着脑袋，有的托着两腮。不一会儿，一个小朋友站起来说道：“老师，有一回，我正在家里做数学作业时，我家的小狗欢欢在我的脚边转，我就放下笔，和它玩，后来作业也来不及做了。我以后一定要改正。”

又一个男孩子站起来说：“有一次，妈妈在煎鱼，要我快点到小店里去买酱油。回来的路上，看到两部车撞在一起了，很多人围着，我也看了起来。结果，媽妈骂我太慢，她的鱼都煎好了。我也是三心二意，以后要改正。”许多小朋友的手，还高高地举着，老师说：“你们看，三心二意多不好啊！以后我们一定要一心一意。”

这是小学一年级语文课上的一个片段。接下来我听了五年级的一节语文课。讲的是《委屈》，课文的主要内容是：父亲买来几个西瓜，阳阳悄悄地在瓜上扎了个倒三角，检查瓜的好坏。吃瓜时，阳阳挑选了最大的，但又是最差的那一个。爸爸妈妈以为阳阳不懂事，只知道挑最大的。其实，他是为了孝敬。理清课文的基本情节后，老师说：“阳阳宁可自己受委屈，也要吃最差的西瓜，这种孝敬长辈的品质，值得我们学习。同学们，对照阳阳，你觉得你在哪些方面还做得不够？”

五年级的学生，毕竟不同于一年级，有几个似乎不假思索地说：

“老师，吃西瓜的时候，我总是挑最好的。以后要向阳阳学习，把最好的让给大人。”

“嗯，吃鱼的时候，妈妈把最好的夹给我，我从来不推让。以后，我不要妈妈夹了，我先吃鱼头，像阳阳那样，孝敬父母。”

类似的话还说了一些，事情虽不一样，但意思一样，都是忏悔自己的不孝不敬。走出教室，联系到前一节课，总觉得怪别扭的。我们的语文教育，有必要对学生进行这样的心灵拷问吗？人文教育，就是这样赤裸裸地忏悔自己吗？这样的忏悔又有多少实际意义呢？

在学科教学中，我们应该对学生进行思想、道德、情感、审美方面的教育。教育应该怎么进行呢？可以灌输，可以对照，可以耳提面命，可以直截了当地批评、指责，也可以让其忏悔，但这都不是高境界的，因为这样做，受教育者总是处于被动的、不平等的地位，如果还有些效果，也是外部因素强加使然。高境界的教育应该是无痕的，是渗透性的，是润物无声的。让我们的学生在不经意中得到熏陶，有所感悟，产生心灵震动，从而由内而外地自然而然地发生变化，得到升华。这样的教育，其效果才是深刻的、长久的。每个人都会有幼稚之处，都可能存在缺陷，动不动让他们对照，让他们忏悔，这不就是把他们的灵魂揪出来示众吗？对一二年级的学生来说，也许不会有太多的尴尬和难堪，但渐渐地，他们会有一种原罪感和自卑感。对高年级学生，他们的感觉可能会不一样，他们会变得乖巧起来。当你硬要他对照时，他很可能编造谎言来应付.在听课过程中，笔者经常听到这类随意编造的忏悔。真实是艺术的生命，真实也是教育的生命。随意编造的忏悔，不但无助于学生心灵的纯洁，反而会大大污染孩子们圣洁的心灵。

苏霍姆林斯基说过：“把教育意图隐蔽起来，是教育艺术十分重要的因素之一。”请戒除赤裸裸的心灵拷问，用我们真实的、自然的、含蓄的艺术手段，让学生在“此时无声胜有声”的境界中，得到无痕迹的心灵教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