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的梅巾

苁　蓉

檀木匣子里，珍藏着一方红色的绸巾，上面绣着一株梅花，母亲称它为梅巾。

渐退的色泽，丝毫遮挡不住梅花的傲然和美丽。虬劲的枝桠是用金色丝线绣成的，而那斑斑点点、镶着淡粉色牙子的花蕾，如雪般洁白。

这方梅巾，是外婆亲手绣的。年轻时的外婆并不美丽，但她却有一手刺绣的好活儿。或许，外公正是因为喜欢她绣的梅巾，才在自己２４岁那年将她娶进了门。

外公比外婆大６岁，他在外面做银饰生意。结婚的第二年，外公就要去关外做一桩买卖。

临走时，外婆悄悄把一方梅巾掖在他的怀里。

一别就是３年。

在一千多个没有音讯的日夜里，思念和失望时时交替折磨着外婆。有人说，外公在半途遇到土匪，送了命；也有人说，外公在关外遇上一个大户人家的漂亮女儿，不再恋家了……

听了这些，外婆总是摇摇头，只有到了夜里一个人时，才把肚子里的眼泪和委屈全部倾泻出来。她发誓，就是头发全白了，她也要等。

在第４个年头上，外公终于回来了。他衣衫褴褛，手里拄着一根木棍——他的右腿已经瘸了。

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外婆强忍住泪水问：“你这是怎么了？”

外公告诉外婆，他在半途遇到土匪，被打断了腿。后来，幸亏一位好心人相助，他才捡了一条命。他是拖着那条残腿，一路乞讨回来的。

外婆泪眼婆娑，注视着外公。此时，他从怀里掏出一方叠得齐齐整整的梅巾，喃喃自语道：“如果没有它陪着，我想自己早就死在外边了……”

听到这儿，外婆再也顾忌不了那么多了，她扑上前去，两人抱头痛哭起来。

从此，外婆再也没有绣过梅巾。外公临终前，外婆准备把这一方梅巾给他“带上”，而外公却含着泪，吃力地摇头不许。

外婆去世时，也没把梅巾带走，她把它交给我母亲保存。遵照外婆的遗愿，每到清明节时，母亲都要带上这一方梅巾，到外婆和外公的坟上祭奠一番。

把痛苦带走，把坚贞的爱留下——这就是我从外婆的梅巾上得到的最大启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