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行者

三　元

民族特性

有些人，必须到一定年龄段，才能匹配出应有的成熟度。这就像是说，25岁和30岁的阅历、见解，是全然不同的，犹如你无法想像一支年轻版的德国足球队捧起世界杯冠军一样。

作为从沃尔茨堡走出的标志性英雄，德克·诺维茨基秉承了德意志这种民族特质，而此前他总在蛰伏。直到28岁——这个公认的NBA球员黄金年龄段，他才真正昭示出王者霸气：首次成为西部全明星先发；个人职业生涯总得分突破15000：开季虽四连负，却能率队打出61胜8败，小牛也由此成为NBA史上第一支单赛季打出三次12＋连胜的球队；他甚至已提前预订常了规赛MVP席位。现在想想，连续五次只能成为全明星替补，尤其在去年总决赛上蒙受的挫折，无形中也完成了他人生最重要的震撼教育。难怪当时他的恩师霍尔格曾说：“德克距离巅峰还有一小步”。而今，他的成功看来只需作“顺水人情”。作为纯粹德国体育流水线出产的完美成品，诺维茨基已经超越了他的前人施拉姆夫。

诺维茨基达成今天这一高度，其原因决不简单。在他身上，你可以清晰看到德国人一脉相承的民族个性：凡事务实认真，还有少许的悲观情绪。正是这种扎实的职业精神和不安全感，才让德克不断进步。没人知道他如何挣扎出人生低谷，似乎每个最后封印的巨星，身上总有神秘的光环。不过锤炼到今天的德克，无论球技或行为举止，都已堪称大师级：面对刁钻的媒体，他应答自如，一口流利的美语，标志着他已完全蜕变为一名国际化巨星；他敢于大声斥责队友丹皮尔拖了全队的后腿，也懂得适时给队友传达信任的讯号，无论在场上还是在更衣室里都能把特里、斯塔克豪斯等一干刺头搞得服服贴贴，也习惯于主动把小牛队的成败一肩承担，完全一副球队老大的做派：性格不是咄咄逼人，但数据表现却是统治级的。不过有时，这里似乎也洋溢着不和谐的音符：他的更衣隔间抽屉似乎永远都不会关严；懒惰使然，让脏衣服、旧袜子和吃剩的食物把他的私人空间装扮成垃圾场，这倒和他总是显得乱糟糟的头发和山羊胡子不谋而合……诺维茨基就是这样，总能把我们心目中惯常的德国人循规蹈矩的旧印象打翻在地——新秀赛季，他在训练场上就曾让“东家”马克·库班难堪，几年后又坦然在一档著名的恶作剧节目《Punk'd》中自己被恶搞；他能把自己油腻的黄头发剪下来，以每克45美元卖个好价钱，并打算好好敲前任球队老板小佩罗特一笔竹杠；和前队友纳什及著名歌星罗比·威廉姆斯争女朋友(哈莉维尔)，得手后又拂袖而去，并为纳什的离去公然和球队高层翻脸(幸好他们没有重蹈“达拉斯3J”的覆辙)；也曾为霍尔格身陷逃税官司被羁捕，而公然利用自己的影响力向德国司法部门施压。难以想像，德克还是个RAP骨灰级发烧友，Ludacris、50美分、Jay-Z的音乐他都喜欢，还和队友特里在亚特兰大创办的“理由”唱片公司签约。此外，库班和托德瓦格纳共掌的2929娱乐公司，也为诺维茨基拍摄了和音乐有关的纪录片。德克也弹得一手好吉他，甚至曾在他姐姐Silke的婚礼上登台献艺……总之，这是一个人们看来无法认可的诺维茨基，他更像是一个不受凡尘约束的“天行者”。

意孤行的蜕变

“来看看我打儿童式比赛/为你们的百万富翁欢呼/连看四个小时再也回不去/嫉妒我们的技术和肌肉”……幸好诺维茨基还没有把在RAP王国中适度的放浪形做带到赛场上。天分，谦虚与使命感，让他完成了涅磐。你能看到德克在防守端的长足进步吗?他的防守曾如空气，人们讥讽他应该把头文字“D”去掉，改名为“厄克”。其实诺维茨基的防守并非没有潜力，早在2000—01赛季，他就成为NBA史上惟一单季三分超150个，盖帽达100个的球员(151个三分和101个盖帽)。但少年时就把皮彭经典防守海报挂在床头的德克，在老尼尔森时代，防守的改善总是被动而为，直到埃弗里·约翰逊让他回到传统的模式中。“小将军”赋予了他奢侈的上场时间，但前提是他必须要做好协防、抢板、封盖这样的垃圾活。这些部是德克从前不擅长的工作但他现在都完成得很棒。2006年1月6日在和掘金队的比赛中，诺维茨基曾拦下七次盖帽：到了今年他高达15.4个的篮板率，也是职业生涯新高。甚至在对手背身单打时，德克也能用一手不太正规的防守来化解攻势。而在进攻端，诺维茨基不但擅长制造mismatch，而且昔日单调的跳投比率也降到50％左右。他会更多地选择高位突破内线，有时还会低位背身强打。凭借着基本无解的高弧度跳投，和创下职业生涯新高的89.5％骗的罚球命中率，德克得以成为有别于邓肯的另类内线统治者。尤其在失去了和纳什习惯的档拆套路后，诺维茨基反而蜕变成位自行创造进攻机会的大师。何时突进，何时急停出手，分寸感他都拿捏得很棒。无疑，诺维茨基一直都在刻意调整自己的角色。从适应全队战术，掌握球队话语权，到大胆开发低位攻击力，成为一个技术细腻的篮板好手，甚至是一个完美的比赛控制者，我们几乎看不出还有谁能做到这些。现在我们不要假想如果当初库班不把他和纳什拆散，会如何如何的这类假设，事实上，除了日渐老去的芬利。他俩几乎是成熟组合单飞后难得的成功典范。长远来说，诺维茨基要比纳什的上升空间更大，尽管后者曾连续两年成为MVP。在去年夏天，库班就迫不及待地以三年6000万美元的顶薪和德克续约。诺维茨基才是小牛队真正的非卖品，想想在2004年，达拉斯人曾有机会用他变换来奥尼尔，却依旧不为所动，这是种精确的长线思维。

这是属于德克最好的年代，再没什么力量能阻止他了。本赛季，他是NBA“50—40—90俱乐部”的惟一VIP成员。由此，德克高达27.54的综合效率值在N8A也仅次于加内特和韦德，但这两人对球队的贡献，却难以和德克相提并论。看上去诺维茨基还不足以成为票房保证，但他的确破坏力惊人。尤其难得的是，若维茨基在实战中失误极少。很难想像，如他那样每场失误仅为2.13次。尤其当他拿球时，失误率仅为8.1％。永远是球队致命一击的最优化选择。此外，他还能给队友创造大量出于机会(场均助攻3.4次，职业生涯新高)，这就解释了小牛队为何在拥有大量滥投球手的情况下攻击效率还能如此之高。但即便如此，人们还是对诺维茨基有着诸多苛求，对此“小将军”也显现出极大的愤慨：“这实在令人悲哀，人们仍将他当作一个只会跳投的家伙来看他们对德克在低位的统治力视而不见，只是热衷抱怨他的比赛方式。防守也是如此，尽管他进步良多、但人们依然大放厥词。”

就是这样，你不要奢望每个人都喜欢你，你必须要一意孤行。就像他习惯代言中端球鞋，这让我们想起了近来勒布朗·詹姆斯对马布里的指责，但没人会比他干得更彻底。在耐克公司赛季初推出的广告片中，云集了可能是地球上最伟大的十名篮球天才——勒布朗·詹姆斯、科比，纳什，小斯塔德迈尔、马里

昂、托尼·帕克，皮尔斯、小奥尼尔、拉希德·华莱士和克里斯·保罗，但惟独缺少了诺维茨基。这并非耐克没有邀请他，毕竟德克是他们的签约球员，事实是诺维茨基主动拒绝了这一动议当时他还在德国。近几年由于在NBA和国家队两线疲于奔命，致使家人只能在圣诞节期间飞赴美国和他团聚，诺维茨基一直想好好补偿一下。在他看来，为了拍摄一个广告飞行12个小时，这是无比荒谬的。当然如果可能，他更愿意在国内完成这些。特别的德克，这份淡薄的情思，应该是源自他的儿时偶像：著名的德国网球金童贝克尔。在他零碎的记忆中，似乎只记得贝克尔在广告机位前，不停地咀嚼巧克力和酸乳酪，诺维茨基认为那纯粹是在浪费时间，他宁愿让自己成为在总冠军竞争舞台上最后留下来的那个人。

追逐总冠军

想想吧，可能美国人对德克的不待见，也是事出有因的：他不善表演，甚至能抵挡住维加斯的诱惑，因而被认为不适合在全明星周末中出现。或者说，德克永远都不会具备奥尼尔那样的表演天分。但他又是极度危险的，近几年来更是严重动摇了邓肯和加内特在四号位的统治力，这是每个教练心目中的瑰宝，但绝不是每年二月你想要的人；他没有文身，缺乏美国篮球背景，而且看起来也一辈子不会和街球文化结缘。尽管有时他表现得更像个说唱疯子，但这与街头的内核无关；他几乎是NBA有史以来最伟大的外籍球星，地位犹在迪瓦茨、萨伯尼斯、加索尔甚至姚明之上，但离开达拉斯和整个德州，有谁会在意他?德克本人好像更不在乎这个。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诺维茨基太与众不同了，奥尼尔曾说他将在未来三到五年内，引发一场大前锋革命，乔丹也认为他会改变整个篮球进程，但在美国人心中，哪个前辈会是他的模板?也许“大鸟”伯德可以，不幸的是，这种比较却缺少亲和力。因此韦德，科比，詹姆斯或早或晚地都建立起了自己的偶像王国，但诺维茨基和这里的概念不沾边，也许德国人永远对哗众取宠、嗤之以鼻。

但不是所有的反例都令我们头痛。感谢诺维茨基的固执，他从来不进力量房锻炼肌肉。这不是说他不会受伤，光是本赛季，他就三次遭遇不幸——2006年12月21日，德克被超音速队的威尔考克斯踩到左脚脚踝受伤离场；几天后，他因鼻窦炎加发烧缺席了对掘金队的比赛；到了今年3月28日，他再次因左脚踝骨刺碰在一起中途退出。但奇异的是，除了遭遇流感那次，诺维茨基都能迅速归来，算上他九年职业生涯仅缺席22场，这其中还有球队保存实力的折扣，他可谓是继芬利后达拉斯的头号“铁人”，甚至在世锦赛后，他也不会遭遇到贾米森式的难题。当然，这完全有赖于霍尔格的那一套神秘的训练方法：先在罚球线附近完成一组单腿跳投；接下来是劈叉和倒立行走，然后用一件10公斤重的黑色背心来增加肌肉——脚踝、膝盖和脊椎的承受力也大为提高。在霍尔格看来，美国人正是把力量和技术联系完全剥离，才导致大量球员在比赛中受伤。比赛是新的，训练是旧的，于是从老尼尔森到埃弗里·约翰逊，达拉斯人都对他坚持那套德国式的训练手法采取了宽容的态度。显然，诺维茨基惊人的健康度，就是季后赛上小牛队能顺利前行的强大保证。

最后，你觉得可以认同韦德对诺维茨基的评判吗?“一旦到了比赛的关键时刻，德克的价值将会大打折扣”。“闪电侠”认定德克还缺乏足够的自信。说德国人欠缺经验还可以，说他们缺乏自信简直就是污蔑了。因此，诺维茨基誓言要重回总决赛，挽回去年的遗憾，“我们惟一的目标就是获得总冠军，这将是一个不会令人感到失望的赛季。”在季后赛中，诺维茨基曾在对太阳队单场拿下50分，也被前马刺队悍将特里·波特撞掉门牙和血吞。本赛季他曾肘击勒布朗·詹姆斯，说明他正在试探着吹响冲击总冠军的号角。不要为小牛队常规赛收官阶段暂时遭遇的逆流所担忧，事实上，他们正是以季后赛节奏来为自己提前加温。防守、抗压力甚至还有44岁的凯文威利斯带来的经验，这些都是为诺维茨基的最后登基作铺垫。但即使如此，还是请记住库班的忠告吧：任何一支能在前45场常规赛中取得41胜4负的球队，最终都获得总冠军，诺维茨基自然不愿充当不光彩纪录的缔造者。

28岁的迈克尔·乔丹，夺得自己的第一个总冠军；德克·诺维茨基，这个坚定的天行者，也希望自己跟随的步伐，不会太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