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教堂那边等你

2008-10-31 05:40玄狐子
八小时以外 2008年9期
关键词:教堂哥哥德国

玄狐子

第一次见到易扬的时候我八岁,妈妈的朋友带了孩子做客。那个孩子叫易扬,他当时十一岁。我记得他坐在我家窗前的摇椅上,身边是苏小优,我妹妹,才刚刚六岁就已经显示了长大后的出众和超群。从小到大都是这样,家里来了客人总是苏小优礼貌地打招呼,叔叔好,阿姨好,哥哥好,姐姐好。我总是躲在一旁,冷静地看着这一切。

我一直像个外人。我出生的时候爸爸妈妈还沉浸在爱河里不需要孩子打扰,他们把我送到了外婆家。热情稍过生下了我的妹妹苏小优,这是他们爱的结晶,于是苏小优成了掌上明珠。我五岁的时候,他们记起还有个女孩也是他们的孩子,于是我重新回到了这个家里。

当时我盯着电视,对圣斗士里的沙加有着莫名的狂热的向往,像神佛一样的优雅俊美的男人让我从小就有着极大的兴趣。我妈妈和朋友看着窗前相聊甚欢的两个孩子笑着。阳光那个时候太刺眼,我看了看那个十一岁的男孩子和六岁的小女孩,俊俏的美丽的,我似乎看见一个风度翩翩的成熟男人和一个高贵的女人,互相对视,偶尔交谈,我知道那个男人是易扬,但女人绝对不是我,应该是苏小优吧!我知道苏小优从来就不把我当姐姐,我永远是五岁时那个从乡下来的粗陋的小丫头。年纪越大差距越大,苏小优成了抢眼的风景,而我仍然在大多数人面前充当着隐形人。人们偶尔谈起我就会说那是苏小优的姐姐。只有易扬不这样,他一直直呼我的名字,小时候用清脆铃声一样的嗓音,发育时用难听的变调的尖锐嗓音,长大后用我喜欢的低沉的嗓音。

我叫苏小默,二十三岁,在北方一所大学读建筑。

八岁那年易扬第一次出现在我面前,我们一句话也没有说。那个时候苏小优已经用六岁孩子甜美的声音叫着易扬哥哥。这一向不是我的特长,于是我仍然和他做着陌生人。

但我这辈子最大的价值便是易扬。我们之间默契十足,几乎不需要对话。

他高考结束的那个暑假,我刚刚考上了他那所高中,这个重点高中是一个传奇。他家请了好多人庆贺他考试成功,我家也在被邀请之列。

我喝着清水仔细研究菜单上的菜名,易扬坐在身边叫我:苏小默。我没有回头,但我知道他笑了。苏小默。他又叫,这次声音中带着笑意。我抬头看他,阳光正打在他身上,满满的金色,让他的眼眸盛满了好看的金茶色光泽,他的嘴角微微翘起,意识我看见他好看的嘴唇又拼出三个字:苏小默。他乐此不疲地叫我的名字,一直到我回答他才会停止。

我点头叫易扬,然后笑。周围的空气似乎都一下子宁静起来了,所有的嘈杂都消失了,只有笑着的易扬和笑着的我。他说我很喜欢德国巴洛克式的教堂,我说我知道。他说你也喜欢,我点头说是的。然后他定定地看着我平静地说:苏小默,我在德国的教堂等你。我呆了一下,唇边漾出了笑。

整个下午我都开心地喝着清水,看着易扬在亲戚朋友中忙着应酬。耳边经常听得到苏小优好听的易扬哥哥。我不禁摇头,我知道我不若苏小优出色,我甚至不若她那般得到父母的怜爱,我永远成不了校园的风景。可是还有易扬,只有易扬。我八岁的时候他第一次出现在我家,一直都在和苏小优玩耍。第二次来的时候他将一样东西交给我,是圣斗士的录像带,那个时候VCD和CD还不是那么普及,然后很郑重地叫我的名字:苏小默。我不是没有听过这三个字,只是这次不一样,这么郑重地认真地,好像这是很重要的的三个字,而这是我的名字。苏小优很不开心地说易扬哥哥为什么没有我的礼物?我也要。过了几天苏小优抱着一个几乎比她高的洋娃娃说这是易扬哥哥和郑阿姨送给她的。郑阿姨是易扬的妈妈。现在苏小优不会这么做,她很聪明,优雅而和蔼,对我也是如此。

苏小优来到我身边,姐,怎么不过去照相?一直喝白开水有什么意思?易扬哥哥过几天就走了,快去留个纪念吧。我起身,是啊,我们还没有照个照片。当照片洗出来的时候,苏小优显得很不开心。我们两个都和易扬有合照,她和易扬站在一起,两个人都笑得开怀,她很亲昵地攀着易扬的胳膊,看来赏心悦目。妈妈看了也笑着赞叹:真般配。可是苏小优太聪明,她看到我和易扬的照片之后就不再笑,照片中我只有一抹淡淡的笑,甚至未蔓延到嘴角。易扬收起了一整天都开怀的表情,反而严肃起来了,只是搭在我肩上的手动作虽轻指头却紧紧地并在一起。苏小优端详着照片说他很认真。用很是复杂的眼神看了我一眼。

易扬还没毕业就飞到德国了。中间他只回家两次,行色匆匆。苏小优的忧郁正是从这时开始的。她唯一在乎的易扬离她越来越远了,远在多瑙河畔。

她一如既往地优秀着。我上高三的时候苏小优没有任何悬念地考上了,我只当了两年的苏小默就又成了苏小优的姐姐。有一次她来到我的房间,我闻到她身上的酒味。苏小优精致的脸庞上泛着红晕,她看着我说姐,易扬哥很久没给我打电话了,不,他从来就没主动给我打过电话,他联系过你吗?他打过电话给你吗?我看着酒意微醺的她摇头。的确没有,易扬说他在德国的教堂等我。她盯了我半晌似乎是释然地笑了,原来你也一样。她的眼神清朗了起来,不见了醉态,走出我房门前向我笑着:我以为他对你不同。

我笑,太聪明的苏小优,如果易扬和我有联系,她会借酒发泄,事后照旧,我们还是好姐妹。

那天易扬打电话来,苏小优接了电话,她很不情愿地把电话递给了我。易扬说快看你们家的23频道,我换到台看见正在播放德国宏伟的教堂,我被那种庄重和超脱所震撼,半天说不出话来。他在那边低低地笑了,我知道你也喜欢的,送给你。他顿了顿又说,苏小默,生日快乐!那个时候我竟然哭了,连谢谢也没说,挂了电话看着电视,节目结束后,我没理会苏小优诧异的眼神,自己跑进浴室。易扬,竟然把教堂送给了我。

记得苏小优十二岁那天,郑阿姨说让你们优优嫁给我们扬扬吧!易扬事不关己地笑着,我突然很生气,易扬你凭什么不在乎?在这以前我似乎从来没有生气过。坐在路灯下的长椅上,我低着脑袋看路上的人影,一个人在我面前停住了。抬头看见易扬淡淡的温和的笑。奇怪,只要他和我单独在一起便从来不会放肆地笑,我们两个周围的空气都是平淡的,清凉的。他坐在我身边,陪我看人来人往,一个小时,我们竟然没有说一句话。当我站起来要离开的时候,他叫住我,苏小默。他皱了皱眉头,轻轻地说了一句,你真是个孩子。他知道,他竟然知道,在我一贯的表情中,他竟然看到我的微怒。有些挫败地,我只好笑了。他却没有笑。郑重地说,我把教堂都送给你了呢!我一怔,瞬间释然了。

爱情?从那个时候开始了吗?还是更早?从我八岁时易扬第一次出现在我面前?

易扬行色匆匆地回来了。当苏小优看见易扬敲开我家的门说苏小默我回来了!她的脸色变得煞白。他怎么能够叫苏小默?苏小默只是苏小优的姐姐啊!

苏小优冷漠起来了,只是对我。我上火车的时候她竟然没有来送我。我妈和易扬妈妈也是一阵诧异。明明易扬喜欢优优,从小就在一处玩,可为什么又和默默好了呢?这两个孩子平时没什么交往啊!他们还不知道,几年来易扬连奔带跑地飞到德国,只是为了送给我真正的教堂。

苏小优赌气似地考上同样的大学。那个夏天易扬回来了,西方的生活和教育让他愈发优雅起来,他很自然地坐在我身边,为我夹菜帮我披外套。看来教堂不远了?我微笑看他,他笑着点头。我妈妈喜欢易扬,尽管易扬喜欢的不是苏小优但我也是她女儿,她便欣然接受了。看我们眉目相传,和易扬妈妈说,我说为什么平时不见两个人多说话,原来目中传情了!苏小优冷冷地笑了笑。

几天后苏小优哭着跑来找我,她哭得无辜,姐,我对不起你,昨天我约易扬哥出去,我们都喝多了,到了宾馆……我冷静地看她哭完,你想说什么?你和他上床了吗?她诧异地看着我,我递上毛巾浅笑:优优,这种情节太老套了,易扬不是没有理智的人,况且——我看着她的眼睛,如果真的有什么事,第一个告诉我的不会是你,而是他。你太低估了他,也太低估了我。

当我很随意地和易扬谈起这件事的时候,他搂着我的肩叹了口气,我心里默念一二三,刚数到五,他便开始畅想着他的教堂计划,我靠在他身上,想着德国的教堂,我的幸福,越来越近了呢。

我的二十三岁,大学毕业。去德国的签证已经躺在书桌上了,苏小优冷冷地看着我收拾东西,突然问为什么?我打量着苏小优,我的一向高傲的妹妹,冷冷的外表下却是无助。她从小就喜欢易扬,用她的生命和青春去追逐这个男人,只是没有办法,她爱上易扬就像沙漠爱上大海一样不可救药。不在一个世界的人,即使擦肩而过,甚至重合一体,却也是错觉的融合,终究要各行各路。

我可怜起她来了,苏小优也是个孩子,她只是拼命地想抓住她的追求,一个从她六岁就闯进她生命中的人。我看向夜空,优优,你喜欢教堂吗?她一愣,不明白我在讲什么。我笑了笑,教堂会有很多人要去,但是终究只有两个人合适站在一起,人的一生总会走进属于自己的教堂。优优,这个教堂不适合你。

耳边似乎传来教堂清晰的钟声,神圣而庄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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