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兰河水情不尽 落红萧萧入梦来

2009-01-29 06:07孙星会
现代语文(学术综合) 2009年7期
关键词:呼兰河传人物心灵

摘 要:《呼兰河传》是萧红独立香江、北望故园而悲吟的一首歌谣。如春水东流,凄婉而孤寂,如秋叶入梦,惆怅而低沉。本文试从《呼兰河传》特有的结构形式、人物形象、典型环境等艺术风格上来阐述作者的创作意图,揭示一代才女风标独特的心灵轨迹。

关键词:《呼兰河传》 结构 人物 环境 心灵

一、独特的结构形式

萧红在谈到小说创作时认为:有各式各样的作者,就有各式各样的小说,小说并无“一定的写法”。《呼兰河传》正体现了她的这一创作主张。

《呼兰河传》没有贯穿全书的线索,也没有曲折完整的故事情节,更不严格围绕人物性格组织起始、发展、高潮和结尾,而是以作者感情的起伏脉络为主线串连事件的片断式场景,读者阅之如老友相聚,娓娓而谈。虽信口说来,东南西北,铃铛栝楼,却自然灵动,舒展自如,一任情感的流泻:

满天星光,满屋月亮,人生何如,为什么这么悲凉?

过了十天半月的,又是跳神的鼓,咚咚地响,于是人们又都着了慌,爬墙的爬墙,登门的登门,看看这一家的大神,显的是什么本领,穿的是什么衣裳,听听她唱的是什么腔调,看看她的衣裳漂亮不漂亮。

跳到夜静时分,又是送神回山。送神回山的鼓,个个都打得漂亮。

若赶上一个下雨的夜,就特别凄凉,寡妇可以落泪,鳏夫就要起来彷徨。

萧红极力抒写内心的情感,把这种情感升华为诗情,情真意切,充沛淋漓,这样的文字满篇皆是。这种近似散文的结构,诗情荡漾,如行云流水,行之当行,而又止之不可不止,言尽而意无穷。所以,《呼兰河传》虽然形散,不像严格意义上的“小说”,但由于有强烈的激情贯穿其间,成为小说的血与肉,魂与魄,所谓“情者文之经”,因此,《呼兰河传》的结构形式虽然是独特的,但在艺术上却是与内容统一的、完整的。

二、鲜活的人物形象

与其独特的结构相对应,看上去不像“小说”的《呼兰河传》,除了古老的呼兰河城,没有哪一个是主要人物。小说中的人物都是随作者情感的波涛而自然流淌到读者面前。

虽然小说没有一个主要人物,在思想上也没有一个是积极的,看上去哪一个也不够突出,甚至略嫌粗糙,但在艺术上《呼兰河传》中的每一个人物,不管有名的,无名的,南来的,北往的,却都是鲜活的。作者用了各种艺术手法对他们加以描写,使每一个人物形象都随情感的波浪跳动在读者眼前,如第一章:

卖馒头的老头,背着木箱子,里边装着热馒头,太阳一出来,就在街上叫唤。他刚一从家里出来的时候,他走的快,他喊的声音也大。可是过了不一会,他的脚上挂了掌子了,在脚心上好像踏着一个鸡蛋似的,圆滚滚的。原来冰雪封满了他的脚底了。他走起来十分不得力,若不是十分的加着小心,他就要跌倒了。就是这样,也还是跌倒的。跌倒了是不很好的,把馒头箱子跌翻了,馒头从箱底一个一个的滚了出来。旁边若有人看见,趁着老头子倒下一时还爬不起来的时候,就拾了几个一边吃着就走了。等老头子挣扎起来,连馒头带冰雪一起捡到箱子去,一数,不对数。他明白了。他向着那走不太远的吃他馒头的人说:

“好冷的天,地皮冻裂了,吞了我的馒头了。”

通过“背、喊、挂、跌、挣扎、拣、说”等几个动作,把一个颤颤惊惊、担心受怕、为生活而谋,受冷挨冻的卖馒头老人推到读者面前,并使读者如身临那冰雪纷飞的北国。

再如对有二伯的描写:作者从肖像、动作、行为、衣着,尤其是个性鲜明的常常让“我”听不懂的语言几个方面来刻画,虽着墨不多,却为读者勾勒了一个有点类于阿Q的长雇工的形象。

尤其精彩的是第五章对小团圆媳妇婆婆的描写。作者不惜笔墨,用大量的文字,通过通篇的心理描写向读者展示了一位吝财、惜名、心狠、愚昧、变态封建社会独有的婆婆形象。

另外,在分析人物形象的同时,不能不注意到这样一点,就是不管好的坏的、善的恶的、美的丑的,作者都是中锋用笔,不偏不倚、不褒不贬,但读者却能在字里行间咀英嚼华,深深体会到作者对真、善、美的呼唤,对假、恶、丑的鞭笞,她的心灵的触须向着民族灵魂的最深处:那些好像与破草房有了血族关系的漏工;没有一个说把泥坑用土填起来的人们;活泼、美丽、能干,“像一盆火的”“是兴家立业的好手”的王大姐却因与穷磨倌冯歪嘴子的相爱结合,使人们立刻惊骇起来,遭到人们的诋毁;还有老胡家那小团圆媳妇,人们骂她、打她,用烙铁烙她,用开水煮她。一群愚夫愚妇、善男信女,怀着真诚的“善心”,干着残忍的蠢事,演出一幕幕灭绝人性的惨剧。这是荒唐可笑的,然而,谁又能笑得出来呢!我们这个古老民族的不幸儿女们呵!或者成为小团圆媳妇那样的牺牲品,或者成为阿Q式的看客!萧红是继鲁迅之后,再一次“画出这样沉默的国民的灵魂”,为中国现代文学人物画廊添绘了重重的一笔。

“艺术的本质不是对生命的弱化和否定;而恰恰是对生命的强化和肯定。”正因如此,不管多么不堪回首,呼兰河城的每一位故人都是漂泊的萧红情感的河流中漂游的一朵朵花,是情感的纽带上不解的一串串结,是情感的梦乡里萦绕的一缕缕魂。

三、如画的典型环境

正如前所说,《呼兰河传》是以强烈的情感作为主线的。萧红以女性特有的心灵感悟,将其情感升华为浓烈的诗情,有诗情就有画意,诗情和画意总是融合在一起的。萧红自幼习过画,她本人及友人的一些著作封面、题笺等皆出自她的手笔,《呼兰河传》充分体现了萧红在这方面的才华,她以画家的视角观照、摄取自然风光和社会万象,在小说中描绘出一幅幅色彩斑斓的画面,如寒风、厉雪等自然风光,如跳大神、唱秧歌、放河灯、娘娘庙大会等风土画,“在灰黯的日常生活的背景前,呈现了粗线条的大红大绿的带有原始性的色彩”,最著名的应是第一章第八节中描写火烧云的那个片断:

晚饭一过,火烧云就上来了。照得小孩子的脸是红的。把大白狗变成红色的狗了。红公鸡就变成金的了。黑母鸡变成紫檀色的了。……这地方的火烧云变化极多,一会红堂堂的了,一会金洞洞的了,一会半紫半黄的,一会半灰半百合色。葡萄灰、大黄梨、紫茄子,这些颜色天空上边都有。……

在萧红的笔下,大自然的宏伟气象,太空中肃穆深邃的神韵,晚霞绮丽浓艳的光线,云海变幻诡谲的景色,都瞬息万变地呈现出来。像这样的画面俯拾即是,让人读了很难相信是在读小说,如诗如画,浓得化不开。小说如散文,或许这正是茅盾所说萧红小说中“诱人”的地方。

四、悲凉的心灵轨迹

创作《呼兰河传》时的萧红已是游离于进行着生死搏斗的时代大潮的一只孤雁,“要飞”却已飞不动。

此时的萧红,虽不到三十岁,却已历经国难、家恨、心痛、情仇,饱尝人间的辛酸与悲凉。茅盾在为《呼兰河传》所作的序中,多次提到了萧红的这种寂寞与悲凉,也正如萧红自己所言:“逆来的顺受着,顺来的却还没有过……”。还是沉浸于萧红那萧瑟悲凉的往日旧梦里吧:

呼兰河这小城里边,以前住着我的祖父,现在埋着我的祖父。

我生的时候,祖父已经六十多岁,我长到四五岁,祖父就快七十了。……

从前那后花园的主人,而今不见了。老主人死了,小主人逃荒去了。

那园里的蝴蝶、蚂蚱、蜻蜓,也许还是年年仍旧,也许现在完全荒凉了。

……

至于那磨坊里的磨倌,至今究竟如何,则完全不晓得了。

以上我所写的并没有什么幽美的故事,只因他们充满我幼年的记忆,忘却不了,难以忘却,就记在这里了。

《呼兰河传》就是这样“幽美”的故事,是“钢戟”折沉的萧红独立香江,怀望故园而悲吟的一首歌谣,如春水东流,凄婉而孤寂,如秋叶入梦,惆怅而低沉……

参考文献:

[1]张毓茂,阎志宏编.萧红文集[M].合肥:安徽文艺出版社,1997.

[2]萧红.呼兰河传[M].桂林:河山出版社,1941.

[3]丁言昭.萧红作品赏析[M].海口:海南出版社,1997.

[4]骆宾基.萧红小传[M].上海:建文书店,1947.

[5]萧军.萧红书简辑存注释录[M].哈尔滨:黑龙江人民出版社,1981.

[6]张毓茂.伤残的花[J].鸭绿江杂志,2000,(5),P53-56.

[7][德]尼采.悲剧的诞生[M].北京:作家出版社,1986.

[8]游国恩.中国文学史[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97.

[9]吴宏聪.中国现代文学史[M].武汉大学出版社,1997.

(孙星会 山东省济南市历城区郭店镇中学 2501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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