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2汶川地震诗歌写作反思与研究》综述

2009-01-29 06:07郭昱晨
现代语文(学术综合) 2009年7期
关键词:研究

摘 要:汶川地震发生之后,中国文坛涌起了一阵“汶川地震诗歌热潮”。以此为主题的诗歌层出不穷,在各种报纸、杂志上刊载,甚至以印制成册的诗抄形式出现。加之网络媒体传播的快捷、广泛,“地震诗歌”的势头一浪盖过一浪,涌入国人的视野当中。

关键词:汶川地震诗歌 写作反思 研究

汶川地震发生之后,中国文坛兴起了一股“汶川地震诗歌热潮”。以此为主题的诗歌层出不穷,在各种报纸、杂志上刊载,甚至以印制成册的诗抄形式出现。加之网络媒体传播的快捷、广泛,“地震诗歌”的势头一浪盖过一浪,涌入国人的视野当中。黄礼孩在《诗歌何为》一文中,认为这次诗歌热潮的爆发是因为诗人在地震发生之后“猛然醒来”。“猛然醒来”这几个字在此运用得极为生动形象,它不仅对诗潮中诗人的创作状态进行了描述,也突出了此次诗歌热潮风起云涌的发展态势。

这次的诗歌热潮,似乎在一定程度上兆示着中国新诗的一次勃兴。从读者群体来看,它使中国新诗在受众最小的时期内,由逐渐被边缘化的状态,瞬间转变为各界关注的焦点。从诗歌的创作群体来看,它的发生发展并不仅仅是靠专业诗人的努力,还有无数业余的诗歌爱好者的参与。从诗歌热潮的发展范围来看,它也并未囿于相互独立的小团体当中,而是一种几乎全民化的诗歌创作。但是,此次诗歌热潮中的诗歌创作周期短、速度快,创作主体的专业性等方面存在局限,因此在写作上难免有这样那样的问题。通过对《诗歌与人》杂志2008年8月号《5·12汶川地震诗歌写作反思与研究》一书的研读,我们对“地震诗歌”在写作方面所暴露出来的种种问题,有了一定的把握。现将书中各评论家所提出的观点和问题进行总结,分为几个大的类别,并将相关文章名附于其后。

一、“地震诗歌”多数显得浅薄、空泛,缺乏反思与批判的深度

地震诗潮中的大多数诗歌,主要是歌颂党和政府、军队以及社会各界的慈善力量,歌颂抗震救灾中的舍己为人、赴汤蹈火的感人言行,歌颂地震事件发生之后的人本价值和人文关怀等等。诗人们基本从比较宏大的角度进行诗歌创作,使诗歌呈现出“颂歌”的主流趋势,无论从主题上、内容上还是性质上,多流于浅薄、空泛,表现出的情感也大多趋于雷同,而忽视了对震后暴露出的阴暗面的披露和批判,缺乏一种有逆于主流的个性化声音,以及对地震事件本身的反思的深度与批判的精神。

针对这一现象,笔者总结其产生原因主要有两点:第一,诗歌的创作者没有处理好诗歌承担与个人体验的关系。诗人创作地震诗歌之时,很少有人真正拥有在地震现场所获得的亲身体验,他们对于地震事件的体验基本都是建筑在文字、画面等形式的媒体报道之上的,是一种间接体验。无论是哪一种文学形式的创作,都是十分注重作者的个人体验的,没有真实的个人体验基础的文学作品是虚假的、不真实的,诗歌当然也不例外。因而,创作出的诗歌难免会出现内容空泛的情况,仅仅停留在对地震现场和抗震救灾过程的叙述、对泛滥情感的抒发层面,是一种为唤醒社会中的人本价值观、社会公德和人文关怀的召唤,而缺乏对于人的存在、人性等问题的反思,缺乏一定深层次的内涵。第二,地震诗歌几乎是一触地震而即发的,大多数诗歌表达出来的仅仅是对地震事件的现象层面的描写,抒发作者被这场巨大灾难激发出来的悲痛与同情,缺乏对地震事件本身的反思的深度和批判的精神。这种极度的悲痛与同情亦是一种激情,而激情一定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逐渐淡化。当灾难渐渐平息之后,这些充斥着激情的篇章恐怕再也经不起考验,或许人们不会忽略这次诗歌热潮,但诗潮中的作品只会化作汶川地震这个历史事件的尘埃而飘散。因而,诗人需要一段时间和距离,让激情慢慢地沉淀下来,对整个地震事件进行反思,从而增加诗歌内涵上的深度。

相关文章:一行《尚未到来的地震诗歌:一个反思》,周伦佑的《从一首诗谈“地震诗歌”》,谢有顺《苦难的书写如何才能不失重?——我看汶川大地震后的诗歌写作热潮》,陈超《有关“地震诗潮”的几点感想》,程光炜《与“5·12”汶川地震诗歌写作有关的一点想法》,朵渔《为什么普遍写得这么差》,龚奎林《苦难记忆与人的复活!?——关于地震诗歌的拯救性修辞和历史意识》。

二、诗人在写作诗歌时面临起点的犹疑,深感诗歌创作的无力,这是大部分诗人所面临的普遍境况

大自然降临的灾难横亘在人类面前,人类的渺小显而易见,即使是上万生命的层层叠加,也无法抗拒灾难吞噬的脚步。在如此巨大的天灾面前,很多诗人深感自己诗歌创作的无力,发生创作起点的犹疑。

一部分诗人认为写出来的文字只是一种仅供宣泄情感的精神符号而已。诗歌的作用太弱小了,连灾区的一瓶矿泉水都比不上。在此时,那短短的几行文字,根本无法轻易承载诗人内心复杂的情感。甚至有人说“如果想读诗,我倒是宁愿读诗人们在别的时刻写下的诗歌。我不想看到、这么快地看到令人惊愕的苦难被升华,我不想看到许多无辜生灵的死亡变成从天而降的灵感,不喜欢‘家国不幸诗家幸的无耻说法,客观上它就是置诗人于幸灾乐祸的位置。”他们觉得此时写诗是对别人痛苦的摆弄,即使是再富有悲天悯人情感的诗歌,也是一种幸灾乐祸的表现。加上他们对于诗歌本身的责任感和道德感,认为诗歌不能为了激情而摒弃语言本身的艺术性,因而他们选择诗歌创作的沉默,很多人主张诗人与其写诗,不如去灾难现场做一个真正的行动者。

不过,“语言无力承担现实的重量,但语言又必须承担现实的重量。”从而,也有一部分诗人在创作诗歌时虽然也面临这样矛盾的复杂心理,但他们仍旧希望自己的诗歌创作,能够“既成为真正意义上的精神援助,也重新激发出诗歌作用于现实的可能途径”。基于这样的出发点,但他们还是写下了很多地震诗歌。

相关文章:耿占春《短暂的灾难,持久的苦难》,西川《汶川大地震震后问题思考备忘录》,沈奇《诗心和诗性——关于“地震诗歌现象”的几点思考》,王家新《诗歌,或悲痛的余烬》,燎原《反向介入时代现场与心灵赴难——关于另一种5·12诗歌的解读》,荣光启《自省:震后随笔》,李森《沉默与喧嚣》,一行《尚未到来的地震诗歌:一个反思》,龚奎林《苦难记忆与人的复活!?——关于地震诗歌的拯救性修辞和历史意识》。

三、相当一部分的“地震诗歌”在情感、内容、语言的艺术性和见解的独到性上都违背了诗歌的写作伦理

任何事物的发生和发展都存在一定的纲常伦理,诗歌写作当然也不例外。所谓诗歌的“写作伦理”,正是诗人在创作时对于诗歌本身的一种责任感和道德感。“人类必须面对自己的道德状况,必须对其写作和表达的资格有所担负和证实。”由于地震诗潮中的大部分诗人都没有亲历灾难现场的直接经验,因而他们通过媒体等媒介看到的灾难,并不是最为真实的灾难,因而他们的创作违背了诗歌的写作伦理。

本书中对于诗歌创作是否具有道德感的评价标准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首先,在从事诗歌创作时,创作主体的情感是否真挚。此次诗歌热潮中,虽然有很多情感真挚、令人称赞的优秀诗歌文本,但还是有相当一部分的诗歌,其创作主题的情感是否真挚的问题,引起了一定的怀疑。可以看出,诗人的情感并不是建立在亲身体验的基础之上,而是间接感受,只是随大流,唱和主流情感和价值取向,缺乏真情实感。

其次,诗歌反映的内容是否真实,并具有一定深度的内涵。有人认为,“离开了自我拷问和灵魂介入的言说是没有价值的。”此次诗歌热潮中,相当多的诗歌流于空泛和浅薄,缺乏反思和批判的精神,无论是对灾难的反思,还是对人灵魂的拷问,都不令人满意。

第三,诗歌的语言是否具有艺术审美的特征。这是书中很多诗人都提出的问题。有人认为,诗歌创作时,“对语言的珍惜”才是真正的写作道德。但此次诗歌热潮中的很多诗歌,在写作上并不“道德”,为了仅为表达那种公共化的情感和主题,为了一种良心上的安慰或是道义上的原因而创作诗歌,而放弃了对于诗歌语言艺术审美特征的坚守。诗人朵渔主张诗歌的道德承担与美学伦理“不是相互凌驾与否认,二者的平衡赖于诗人对现实事物的认识,对语言的应和与创造”。真正的“地震诗歌”应当在注重诗歌承担的同时,注重诗歌语言的艺术审美性。诗歌不能够离开语言,没有语言便无法完成诗人的抒情、说理等目的。诗歌之所以为诗歌,而非其他普通的言论形式,正是因为对语言的艺术性的追求,才能够成为如此令人喜闻乐见的言论形式。因而,“地震诗歌”在表达的过程中忽视了对语言艺术性的要求,失去了诗歌本身的光环,违背了诗歌写作的道德伦理。

第四,在一个集体抒情的浪潮中,是否应当坚持自己的声音。这样一场巨大的灾难所触发的公众情感是极为猛烈的,因而此次诗歌热潮所迸发出的集体化抒情的倾向很明显。但有些人认为,诗歌作为一种先声性的文学形式,它应当代表着与众不同的主张与价值取向。然而,席卷而来的地震诗潮,却是铺天盖地式的悲痛与同情,普遍缺乏诗人自己异于时代、不同于这种集体化抒情的声音。这种缺乏个性、千篇一律、仅仅为集体化抒情服务的地震诗歌违背了这样一种写作伦理。

相关文章:耿占春《短暂的灾难,持久的苦难》,张清华《我们会不会读错苦难——看待“5·12诗歌”的若干角度》,王家新《诗歌,或悲痛的余烬》,朵渔《为什么普遍写得这么差》,陈超《有关“地震诗潮”的几点感想》,沈奇《诗心和诗性——关于“地震诗歌现象”的几点思考》,一行《尚未到来的地震诗歌:一个反思》。

四、“地震诗歌”具有明显的口号、标语的色彩,缺乏个性化写作

有很多诗人将“地震诗歌”和大跃进诗潮中的诗歌进行比较,一定程度上折射出了“地震诗歌”的问题。本次诗歌热潮中涌现出的诗歌有一个普遍的缺陷,那就是诗歌的口号化和标语化。面对人类如此难以担负的灾难,诗歌的任务除了记叙灾难之外,当然还有在物质以外的精神层面激励灾民和国家渡过难关,因而诗歌反映的悲情、鼓励和希望的主题趋于一致,也是可以理解的。但是大多数诗歌都是用一种标语式、歌颂式的语言来激励大众,整体趋于口号化,形成了一座庞大的“人文废墟”。

改革开放三十年来,中国诗歌从朦胧诗的出现发展至今,个性化的诗歌写作风格基本上遮盖住了以前工具化、公共化的政治抒情诗的风格。但是,此次诗歌热潮暴露出了这个明显的弊端,有些诗人担心中国新诗会丧失个性化与多元化的发展。这些诗人在提出了对于诗歌发展担忧之后,也相应地提出了自己的主张。他们认为,诗歌不能够沦为社会舆论的“工具”和政治的传声筒,不能够被时代所泛意识形态化,应该提出作者不可替代的独到视角、体验和见解。

相关文章:程光炜《与“5·12”汶川地震诗歌写作有关的一点想法》,陈超《有关“地震诗潮”的几点感想》,周伦佑《从一首诗谈“地震诗歌”》,徐敬亚《大灾难中的诗歌悲凉》,张桃洲《没有诗——一首诗的副本》,张德明《地震诗歌照见当代新诗痼疾》。

五、地震诗潮不会对中国新诗的发展起到推动或转折等重大作用

不可否认,“5·12”汶川地震所引发的地震诗歌热潮,是中国新诗发展史上的一次重大事件。它产生了广泛而深刻的影响,但它并不是新诗发展中的分水岭,不会对中国新诗的发展产生推动或转折等重大作用。

此次诗歌热潮表现出了些许有利于中国新诗发展的因素。第一,诗歌创作出现了一个高潮,短时间内出现了大批量的诗歌,这是震前所没有的诗歌创作形势。第二,除了专业诗人之外,还有许多诗歌的爱好者参与诗歌创作,这与震前诗歌创作仅仅囿于诗人的小团体之内的情况亦有所不同。第三,在一定程度上消解了不同层次读者的界限,使新诗的受众变得广泛,有利于诗歌的传播,诗歌不再是写给诗人团体自娱自乐的玩物。第四,诗歌所表现的内容,较于震前的诗歌来看,更加贴近社会现实。以上这四个方面的变化,都将聚光灯照在逐渐被边缘化的诗歌上面,在一定程度上看,这样的确能够对中国新诗的发展产生促进作用。即使如此,汶川地震诗潮仍旧不能成为新诗发展的推动力。其原因有以下几点:其一,此次地震诗潮是由突发事件所引起的,而真正推动诗歌发展的,应当是诗人日常创作水平的整体提升;其二,短时间内涌现出如此数量之大的诗歌,在质量上当然会相应地打折,无论是从诗歌的形式、内容、语言等方面来看,都未使中国新诗的整体创作水准明显提高,反而还暴露出了种种问题和弊端。当然,它也不会是新诗发展的转折点,毕竟还是有很多有成就的诗人认识到了此次地震诗潮中的这些问题和弊端,在创作的过程中一定会对此刻意地留心和克服,因而中国新诗也不会因为次诗歌热潮出现了这些问题而深陷泥淖、裹足不前。

相关文章:王家新《诗歌,或悲痛的余烬》,孙文波《诗的道德——写在汶川地震之后》,向卫国《永无胜利可言——关于“5·12”地震题材诗歌的几点思考》。

(郭昱晨 武汉大学文学院 43007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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