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谁感动　为谁羞愧

童大焕

2月6日晚，打開电视，偶然就看到了中央电视台“感动中国”颁奖典礼。这是一年一度，每看每让人感动、每看每让人备感羞愧的节目。

四十二岁的李桂林是四川凉山二坪村的教师，妻子陆建芬是代课教师。南于小学建在峡谷悬崖峭壁之上，孩子们上下绝壁都要攀爬五架木制的云梯。每次放学、上学，李桂林夫妇都要把孩子一个个背上背下，十八年如一日。2月5日，李桂林夫妇当选“感动中国2008年度人物”。

颁奖典礼中提到，在李桂林夫妇之前的十七年里，一直没有人愿意到二坪村当老师。而李桂林夫妇最终留了下来并且一留就是十八年，也是因为被二坪村村民感动而不是出于当地政府的制度安排。也就是说，至少对于二坪村的教育来说，在新中国建国后长达五十九年的时间里，当地政府至少有三十五年处于基本“无为”的状态。当地青年的“文盲程度”，居然到了认不得钱、进城后认不得男女厕所，到了厕所只能先等在门口，看见有人进去再“按网索骥”的惊人地步!

不会有人为此引咎辞职。当然更不会有人为此向纳税人、向二坪村的村民和孩子们、向十八年如一日把自己的孩子抛在异乡燃烧自己照亮别人的李桂林、陆建芬夫妇道歉!此时此刻，他们最需要的不是感谢，而是真诚的道歉。他们感动了中国，自己却是苦难的默默承担者。是政府的失职，使他们承受了不应有的苦难。

我知道在我们靠近越南的边陲地区，甚至有中国农民将自己的孩子送到越南去上学，人家不问户口照单全收，不仅教学质量高，而且学杂费全免，还提供免费的营养午餐。越南的经济发展水平，能够跟我们比吗?可是我们的四川二坪村呢?即使暂时无法将村子整体从悬崖绝壁上搬到一个条件稍好的地方，先把学校外迁，或者把孩子们安排到一个条件较好的学校，免费提供食宿，总不是一件太过艰难的事吧?可是，十八年过去了，不，三十五年过去了，各级政府对二坪村什么也没有做，要么放任孩子们失学，要么就让李桂林夫妇用个人的力量，用“感动”和“不忍”去维系着一个山区学校、维系着当地村民的光明前途与美好未来。

我还特别注意到主持人问陆建芬的工资。陆建芬至今仍是代课教师，工资则由初期的一百元涨到了今天的二百三十元!十八年，刚好跟我大学毕业同步，我的那些同期参加工作的同学旧友，十八年工资至少也涨了一二十倍吧?!可是陆建芬呢?十八年的历练，烧饼摊的学徒也该变成老板了吧?可是陆建芬的代课教师身份，就像他们夫妇两人的感动和不忍，永不褪色!

也许，感动中国人物的当选，会些许改变李桂林、陆建芬夫妇两人的命运，会些许改变二坪村小学的命运。但是，全国还有多少“二坪村”，在媒体的视野之外，在“感动中国”之外，无声，也无息。

当一个地方的教育到了只能依靠人性中的感动和不忍去维系的地步，我不知道自己应该感动还是应该感到悲哀，感到羞愧。我们在为人性中的闪光点而感动的时候，是否忘了政府本应承担的公共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