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带

翌　平

一

“敬礼。”随着崔教练洪亮的声音，林安将拳头横放在胸口上，向国旗致敬。

今天是林安参加跆拳道考黑带的日子，两年的辛苦训练，今天终于有了回报。只要通过考试，林安就能够获得自己梦寐以求的黑带了。

他站在国旗下，心怦怦地跳着。他也能够听到其他人的心跳声，身边的道友也跟他一样，对抗比赛虽然还没有开始，大家都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了。

几个小队员抬来一堆木板和几块瓦片，林安和道友开始活动身体，等待上场。

走进赛场之前，林安再次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是一个穿着红色连衣裙的少女，从他眼前一晃而过。

林安被这个身影深深地吸引着。

这已经是他第三次见到她了。她个子修长，梳着长长的马尾辫，眼睛不大，总带着善意的微笑。她走路的样子轻快飘逸，她喜欢坐在角落，观看的神情里带有几分沉思。林安打第一次见到她，就不自觉地开始注意她了，他知道，红衣少女喜欢看跆拳道，在几次道馆的重大考试时她都出现在赛场边。

“林安——”崔教练拖着浓重的鼻音，喊林安上场。

林安这才意识到，大家都在等自己。他定了定神，走到赛场向教练鞠躬，然后向观众鞠躬。

他拉开架势，踢碎了第一块木板，接着是第二块。

林安不断变换着腿法，朝木板踢过去。在跆拳道几十种腿法中，他已经掌握了十几种，每当脚砸在木板上，木板发出咔嚓的断裂声的时候，他的脸上就多了一丝笑意。

此时，他看见木板的碎末从头顶飞过，而他的目光，越过道友的头顶，跳到那个熟悉的身影上面。他看见红衣少女微笑着，沉静地坐在那里，正在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林安的劲头更大了，在几个连续的跳跃动作中，林安发挥得相当出色，他将高高的木板踢得粉碎，还越过六个卧倒的道友将木板踹碎。在完成最后一个横飞腿的时候，林安故意脚一滑，一屁股摔在地上，滑稽的动作引来大家的哄笑，林安发现，坐在后面的红衣少女也捂住嘴笑起来，他很得意，知道自己这个花絮会给她留下深刻印象。

随后，对打比赛开始了。

谁也不明白，平时力量偏小的林安，在赛场上为什么会像猛虎一样凶猛。在短短的两分钟里，对手几次被打出了界外，林安获得绝对的高分。

他擦擦脸上的汗，向观众席望去，令他失望的是，红衣少女已经不在座位上，在她原来的位置，坐着一群叽叽喳喳的小观众。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悄悄离开了。

在最后的评定中，林安获得了黑带，这也是本道馆第124名黑带选手。道友冲进道场，按照道馆的传统，为林安“庆祝”。林安一一背上所有同期的道友，围着道场不停地奔跑着……

二

天还没亮，林安就已经来到学校。在这里上早自习的同学还真不少，虽然离毕业还有一年，班里的学习气氛已经相当紧张。

李华火急火燎地跑进来，一屁股坐在林安的身边。他是林安的铁哥们，李华小声说：“我把金克那帮‘巨人帮的人得罪了。昨天他们欺负二班的一个同学，正好被我看见。后来主任把他们叫到教导处，主任不知从哪里知道我是目击者，就让我去当面作证。金克朝我使眼色，那意思是如果我乱说，一定让我好看。看他那嚣张的样子，我心里可生气了，就揭发了他们。”

林安皱了皱眉头，他知道这些人总喜欢欺负李华。

提起“巨人帮”，多数同学的脸色会大变。在附近几所中学里，一些家境不错、成绩很平庸的家伙组成了这么一个组织。他们同其他学校的孩子打架，挤兑那些他们看不起的学生。

学校的操场上有一个完整的篮球场，放学后，大家都抢着来占位。今天李华的运气不错，他喊上二班的同学组成了个五对五的阵容。

林安和李华走进场地，双方你来我往地开始对攻。过了一会，金克和孙大庆出现在场地里，旁边还有几个其他班的“巨人帮”成员。

金克一把抓过球，朝着李华大声喊着：“这个场地我们先占下的，你们赶快离开。”

平时金克他们对林安多少有些敬畏，这次仗着人多，气焰嚣张起来。

林安走出来同他们商量，最后达成协议，双方各组一个队进行比赛。“巨人帮”个个人高马大，又有孙大庆这样的校队选手，觉得不会吃亏，就答应了林安的要求。

双方拉开阵势，准备在篮球场上较量一番。

随着比赛的哨声，李华和林安第一组上场，虽然同其他几个同学的配合还不算熟练，但是两人的默契程度很高，李华总能在外线突然远投，屡屡命中，林安灵活地在“巨人”之间穿插，像条泥鳅似的钻到篮下。然后晃过对手三步上篮得手。“巨人帮”有孙大庆在，很快稳住了阵脚，他们铁桶一样围住林安队的攻击手，然后把球传给等在篮筐下的孙大庆，让他轻松地把球塞到篮筐里。一来二去，双方的比分越来越接近，林安队只比对手多三分，不过此时李华像中了魔法一样，超水平发挥，他的几个三分远投，举手就命中，金克的脸色越来越不好看了。当李华再次抢到篮球准备远投的时候，金克跳起来一个盖帽，手没有朝着球去，却重重地砸在李华的头上，李华一个趔趄倒在地上，鼻子冒出了血。

“金克，你太过分了。”林安跑过来，一把把金克推得倒退几步，然后扶起李华。

“不要紧，我们再来。”李华擦了擦鼻子上的血。

“合理冲撞，你懂不懂啊。”金克在“巨人帮”成员面前丢了面子，开始指着林安大吼起来，有这么多帮手，金克的脾气长了不少。

林安目不转睛地盯着金克，嘴里挤出几个字：“继续吧。”

双方拉开架势再次开始，林安拿球晃过第一个“巨人”，然后直插到对方的篮下。金克横着膀子故意撞过来，林安敏捷地转到一旁，伸腿钩住金克的脚踝，一只手举着球，一只手一推金克的臂膀，金克立刻四仰八叉地摔在地面上。

“哎呀——”金克大声喊起来。

“对不起，合理冲撞嘛。”林安学着金克的口气说。

“巨人帮”的人动作开始粗糙起来，他们感觉到林安不好惹，把攻击对象放在李华身上，几个人围住他连抓带扯，李华终于被激怒了，他借助争球的机会高高跳起来，然后重重地拍向身底下的金克，嘴里还念念有词：“盖帽，我盖盖盖——”

金克再次坐在地上，看样子有点懵了。几个“巨人帮”的人围住李华，举起了拳头……

“住手!”林安放倒了一个大个子，挡在李华面前，“想打架咱们出去打，这里是学校，教学重地!谁愿意跟我走?”

几个大个子面面相觑，多少被林安给镇住了。在他们犹豫的时候，林安一眼看到呆站在一旁的孙大庆手里高高举起的篮球。他大吼一声，身体腾空，—个漂亮的摆莲腿，脚尖擦着大庆的鼻子尖甩过去，将篮球踢出了操场。

金克和他的“巨人帮”兄弟呆呆地站在那里，谁也不吭声了。

一声口哨声，打破了双方的僵持。大家回过头去，看见一个光头的男生朝这边走过来，“巨人帮”的成员立刻迎了上去。

来人叫夏狼，是被学校劝退的高中生。

他，是“巨人帮”的首领。

夏狼在这一片的学校里小有“名气”。他算得上是打架高

手，虽然个子瘦小，却有股打架不要命的杀气。最经典的传说，是他曾经在公共汽车上将一位挤他的中年大块头打得昏了过去。他口袋里总揣着他的秘密武器—一只硬木拳套，据说用这个东西，他在一次同另一群流氓的“火拼”中，打倒过六个人。

在本学期开始的时候，学校已经勒令他退学了，不知道今天他为什么出现在校园里。林安隐隐地觉得，今天“巨人帮”的挑衅，他才是真正的幕后策划者。“巨人帮”一向会报复那些他们认为挑衅他们权威的人。

夏狼一个人走过来，他斜了一眼李华。李华把目光投向球场外的花圃。夏狼转过头来，冷冷地盯住林安的眼睛。

两人的目光交织在一起，足足有一分钟。这是很寂静的一分钟，操场上只有蝉不知疲倦地叫着，大家还能听到风将地上的叶子簌簌地吹走的声音。

林安微笑地望着夏狼，样子像在观看动物园笼子里的一只困兽。

“啊，跆拳道，身手不错啊。”夏狼终于发话了。

“瞎练，锻炼锻炼身体。”林安面无表情地说。

“我们走。”夏狼朝身后的巨人们喊道，“咱们后会有期。”

“您慢走——”林安摆了一个饭馆跑堂送客人的姿势，望着那些人渐渐地走远了，李华和林安禁不住大笑起来。

三

道馆今天迎来了一批特殊的客人，他们是馆长师弟的学生，从另一个城市来这里旅游的。听说在那个城市里，这支队伍是有名的冠军队，所以今天晚上两个馆的朋友要举行一次友谊比赛。

林安第一次被允许站在黑带的队伍里，他们将同对方的黑带们捉对儿厮杀。望着观众席上很多一起入馆的道友，林安心里很得意：终于可以有资格作为选手，代表道馆参加比赛了。

“开始——”

林安铆足了劲，腿却像灌了铅一样，缓慢地抬起来。还没有等他完成扫腿，对方的两条腿已经在空中完成了漂亮的双飞，林安的肚子和肩膀上挨了两下，身体不由得向后倒退了两步。

几次交锋后，他感觉到对手是个高手，自己不管输赢都不会丢人，这样一想，反而兴奋起来。他大叫了一声，像往常一样在场地上跳起明快的换步。

小个子再次晃了一下，然后一个横踢直奔林安的胸口，林安没有躲闪，在承接对方的攻击同时，将脚高高地踢到了半空。这是林安的拿手好戏，在道馆里他有名的“朝天一炷香”令所有道友都羡慕不已。此时，林安的腿像斧子一样劈下来，对方居然横飞着倒了下去。

这是教练传授的绝招一种险中取胜的方法，林安平时不知练了多少遍，今天本能地用了出来。

观众席里一片欢呼，道友们高叫着跳起来，大声喊着林安的名字。林安这才意识到，自己击倒了对手。

林安不知道，他的对手是那个城市的五届冠军，也是道馆的王牌选手。他的惨败，让他的队友心里蒙上了阴影，在随后的比赛中，本地道馆的选手气势如虹，再没有给对手任何赢的机会。

林安更是过五关斩六将，又连续打败四名选手，这些对手见到他都发挥失常，整场比赛成了林安的即兴表演。最后，本地道场赢得了八个级别的六个冠军。

林安成了今天最耀眼的明星。发奖的时候，他在观众群中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那艳红的连衣裙，衬托着修长的手臂和纤细的腰身。她也在现场!林安眼睛直直地望着她，甚至在教练给他挂奖牌的时候，都忘记鞠躬敬礼。教练在他的屁股上狠狠拍了一巴掌，惹得大家哄笑起来。林安看到，那个红衣少女也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笑得很开心，这使林安更加局促窘迫，后悔让她看到了自己的失态。

结束的时候，林安希望快点挤出大门，找一下那个女孩，教练却喊住了他。

两个人回到空荡荡的道馆，教练拍了拍林安的肩膀，让他坐在垫子上，然后从桌子下面拿出一瓶从韩国带回来的酒。

“为了你今天的表现，我们像男人一样喝一杯。”崔教练说。

林安举起杯子，一饮而尽，酒辣辣地顺着喉咙流入胃里，浑身立刻火热起来。

“林安，要知道教练只对有潜力的队员严格要求。你今天赢得漂亮，所以我要对你多说几句。”崔教练说，“今天你的优点我就不说了，讲讲你的不足。你现在是黑带了。黑带并不能说明你是个合格的跆拳道人，黑带意味着刚刚开始，意味着你已经有资格接受正式的跆拳道训练，你明白吗?”

林安点点头，感觉火热的脑门上有了一点凉意。

崔教练指指道馆墙壁上的横幅，上面写着：礼义廉耻。“练习跆拳道不是简单的一拳一腿，因为技术是很容易掌握的，区别一个打手和跆拳道人的地方，要看他是否能够理解跆拳道的精神。宽厚待人、爱国爱人、忍耐克已、百折不屈、有正义感，这些都是每个跆拳道人必须学会的，也是我们的精神追求。我希望你能明白这些，从今天起，你要开始要求自己成为一个真正的跆拳道人，而不仅仅是一个系着黑带的爱好者。”

林安点点头，他的脸上闪着光。

“虽然你今天表现出众，但你的基本功还非常弱，希望你以后能在平时多多磨练。”崔教练走到沙袋面前。一口气踢了二十腿，沙袋凹进去一大块，“你来试试。”

林安跳起来踢中沙袋，沙袋发出咚咚的响声，但力量显然只落在沙袋表面，而没有透进去。他颓然地坐在地上。

“如果想练就一身的硬功夫，需要长期的磨练，也就是我们说的：忍耐。我们的教练常用一根藤条抽打我们，因为痛，让我们能更快地踢腿，在比赛的时候就可以少受伤害。击倒对手。你们不需要接受这样的训练，但也不要追求花拳绣腿。你明白吗?”

“明白。”林安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有些不以为然，尽管他已被教练的故事感染了。他觉得。自己的身手在同龄孩子中应该不像教练评价的那么差，他甚至想起了夏狼，如果这个家伙再像上次那样挑衅。他一定会让他服服帖帖地道歉的。可能是酒劲上来了，林安开始幻想自己用什么样的招式打败夏狼，甚至想象是因为解救那个神秘的红衣少女，把夏狼痛扁了一番。他越想越兴奋，在回家的路上险些错过了最后一班公交车。

今天，对于林安来说，是个特别的日子。

四

中午，呆在教室里的人多数都呼呼大睡起来。林安刚看完一本漫画集，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却被李华摇了起来。

“干吗?怎么连点稳重劲都没有。”林安没好气地说，打落李华的手，准备接着睡。

“有要紧的事情。”李华像摇煤球一样抓住林安的双肩。把他的困意全都抖落干净了。

两人来到楼道里，李华神色严肃地说：“知道我刚才看见什么了?”

“不知道。”

李华从来没有这么严肃过：“我看见夏狼还有金克那帮肌肉男，在附近的小学门口，抢小孩子们的钱。”

林安的脑子嗡地一下大起来，近些天附近总是流传着抢钱的传闻，原来是这帮人干的。

“你看清楚了?”

“那还有错，我不喜欢食堂的饭，就出去买面包，回来的时候从另一个胡同看见了夏狼他们，还有孙大庆、金克。抢钱是夏狼自己去的，然后他把抢来的钱交给金克拿着，自己再去盯下一个目标。金克开始不敢接，夏狼就说，不拿着就揍他，金克

就接着了。夏狼看见我，还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李华把经过讲了一遍。

“你跟我走。”林安拉住李华的手臂，拉着他走向校长办公室……

下午上课前，教导主任和校长来到教室，把金克和孙大庆喊出了教室。李华双手蒙着脸，趴在课桌上，他不想看这两个人的背影，心里希望发现他们秘密的不是自己。

金克和孙大庆在校长室呆了整整一个下午，供出了校园抢劫案的整个过程。夏狼发现很多小学生随身带着不少的零花钱，于是动了抢劫的念头，金克和孙大庆并没有直接参与抢劫，只是害怕夏狼和外校的“巨人帮”会将他们视为叛徒，硬着头皮跟着站场助威。夏狼把抢来的钱，分给他们俩，还警告说，谁要是泄露秘密，就会让谁好看。

接下来，学校里发生了很多事情。金克和孙大庆被停了课，他们开宝马和奥迪的父母隔三岔五地来到学校，在校长办公室里与校长交谈。学校里所有“巨人帮”的成员都被叫到校长办公室谈话，这些平时总喜欢俯视别人的肌肉男，现在都耷拉着眼，再也威风不起来了。学校对金克和孙大庆的处分没有公开，他俩只在班会上做了深刻的检讨。校长说，这件事情只是希望他们接受教训，他们同夏狼是不一样的。

学校的保安人手一张夏狼的照片，被告知绝对不允许将他放进校园，一旦发现，便向附近派出所报告。自此，学校里少了不少的是非，总算安静下来。期末考试就要到了，大家都投入紧张的复习中，很快淡忘了这段插曲。

而李华遇到金克、孙大庆的目光时，总是不自觉地回避。他能感到孙大庆愤恨的目光，总在他的背后烤着。这两个人是不用担心考试的，对他们而言，考试及格就可以了。

林安替李华担心，他总觉得在金克他们的眼神后面会发生什么事情。于是每天放学都会喊上李华一起走。

期末考试终于结束了，这天林安兴奋地拿着考卷来找李华。这个家伙这次考试超水平发挥，在全班拿了第三。操场上一帮同学正在玩篮球，却看不到李华的身影。林安跑到球场上，将一个满头大汗的外班同学拉到场地边，问是否见过李华。

“他刚才还在这里，”对方喘着气说，“一个小男孩跑进来，说有人找他，他们俩就离开了。”

林安有些不安，他赶忙收起考卷，向大门口跑去……

五

夏狼坐在一棵老槐树下，慢慢地吸着烟。他身边的几个大块头有些不耐烦了，在原地来回踱着步子，不时地观察着他的表情，尽管心里不高兴，可谁也不敢擅自离开，大家都知道夏狼是打架不要命的家伙。

两个人影终于出现在对面的拐角，一个是小男孩，另一个是李华。当李华看清眼前的人转身就跑的时候，几个大块头已经在狭窄的胡同口堵住了他的退路。

小男孩接过夏狼递过来的五块钱，高兴地跑掉了。

夏狼扔掉手里的烟头，拍拍屁股站起来，朝李华一步一步地走过来。

“你也有落到我手里的一天。”夏狼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到了这个时候，李华反而镇静了，他直视着夏狼：“你这么大了，抢小孩的钱害不害臊，呸——”

夏狼有些吃惊，平时见他就哆嗦的李华居然不把他放在眼里。他挥了挥手，几个大块头就冲了上去。

李华像皮球一样被推到墙上，在他踉跄地反弹回来的时候，几只胳膊捶在他的身上，他趔趄了一下，险些坐在地上。慌乱中，他下意识地抱住自己的头。

丁零——声清脆的自行车铃声，一个红衣少女突然出现在拥挤的胡同里，她刹车很急，车轮一下子横在李华和几个大块头之间。

“你们怎么可以打人啊，快住手!”红衣少女严厉地喊道。

夏狼被吓了一跳，这个漂亮女孩的出现让他瞬间不知所措，不过接着他眼睛里亮光一闪，露出一丝淫亵的微笑。

“走你的路，这里不关你的事情。”夏狼伸出手，抓住了少女的车把，另一只手向少女伸过去。

“夏狼住手。”林安一头大汗地出现在胡同口，把前来阻拦的一个大块头扔了出去，“有本事就朝我来。”

林安赶到的时候，正好看到夏狼他们围攻红衣少女，这场面多像那天想象的。他的惊奇已经被紧张取代了——这次，正好可以在她面前同夏狼有个了断。

夏狼回过身，眼睛里冷笑着，他早就想给这个自以为是的小子一点颜色看，没想到今天他会自投罗网。

夏狼挥了挥手，让“巨人帮”的伙计们站在一旁：“是你们告的密?”

“你这种人留在社会上是种危害。”林安开始活动腿脚，他早就企盼着今天，他多少次想象着自己用漂亮的招法打败夏狼——今天更不一样，对夏狼的决斗不仅能救出朋友，还可以在红衣少女面前显示一下自己的功夫。

“你是单挑。还是一起上啊?”林安轻蔑地望着夏狼。

夏狼被激怒了，他大喊一声，五六个“巨人帮”的家伙冲过来，像一群受了惊吓的猪逃出围栏一样。

有多少次，林安想象自己像格斗游戏里的主角那样，把成群的敌人，一脚一脚地踢到天上去。

又有多少次，林安觉得同夏狼的决斗，场面应该像电影《功夫》里那样，一个如来神掌把对手打得吐血。

让他坚信不移的是，至少场面应该同他在比赛时差不多，他用犀利和快速的招法，将对方打得屁滚尿流。

这些感觉似乎都能成为现实，当第一个胖家伙冲过来时，林安抡起腿，狠狠抽在对方小肚子上。林安听到了对方的惨叫。

在第二个人冲到面前时；他的直拳砸在对方的下腭上，发出一声闷响，与此同时他也失去了平衡，因为第一个倒下的胖子将重量全压在他的一条腿上，后面冲上来的人虽然中拳，但没有停下脚步，他们的冲击让林安仰面朝天地躺倒在沥青马路上。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让人惨不忍睹。一瞬间，林安感觉有无数双皮鞋在踢他，无数只胳膊、无数只拳头像雨点一样落在身上。他用双手掩住了脸，两腿不停地踢蹬着，尽量挡开那些拳脚，“巨人帮”的家伙抓住他的腿，把他拽到了马路中间。

“闪开!”夏狼恶狠狠地喊着，手上套着他的硬木拳套，他要亲手结束与林安之间的恩怨了。林安看见夏狼死气沉沉的脸，和他举起的拳头，那个拳头越来越大，朝着他的脑袋狠狠地砸了下来……”

在夏狼的硬木拳套就要击中目标的时候，不知道怎么回事，他的手停在半空。夏狼也有些意外，他看了眼自己的胳膊，发现被另一只有力的手死死地捏住了，这个人是红衣少女。

“出去。”话音未落，夏狼被甩到两米以外的地方去了。

“都给我住手，站到一边去。你们太过分了。”红衣少女说。

巨人们犹豫了一下，然后喊着又冲过来。

红衣少女的第一脚，就把第一个胖子踢昏了，接着又是一脚，冲过来的人捂住膝盖，痛苦地在地上打滚。刚站起身的夏狼愣在那里，红衣少女已经从几米外闪电般蹿到他眼前，一脚踹在他的下巴上，夏狼像一口袋土豆一样，松软地瘫在地上。

躺在地上的林安，眼睛都看呆了。他惶惑中感觉自己好像是在做梦。

红衣少女走过来搀起林安：“走吧，林安，我正是来找你的。”李华和红衣少女搀扶着林安向校门走去。

夏狼一直在马路上“睡”着，直到公安局的民警开来警车把他送到了医院。从此之后，“巨人帮”再也没有在附近的学校里出现过。

六

林安在医院休息了三天，当他可以看清楚东西的时候，看见床头放着一束红色的鲜花，还有一封信。

打开信，一行行清秀的文字映入眼帘：林安：

你好!请接受我这个道友的问候。

我叫叶小梅，是市体育大学跆拳道专业的学生，也是你们崔教练的朋友。市体校希望招收一些身体条件好的学员，加入我们的第二梯队，我的老师委托我到各道馆探访，你们教练推荐了你，我们几次谋面都没有机会打招呼，实感抱歉。可我一直在注意你，你是个很不错的跆拳道小子，有胆量，会思考，还有一种正义感，这些都让我很欣赏。希望以后你到我们体育学院来试训。也希望你能尽快好起来。

加油，道友!

为了我们共同热爱的事业，我们会一起努力。

祝你早日康复!

叶小梅林安的脸上火辣辣的，叶小梅，这个名字他听说过很多次。她是全国的冠军，最有希望成为中国轻量级的又一个世界冠军。他把这封信反复念着，心里甜甜的。他有些得意，有些害羞，更多的是一点点失落。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林安和同学们走进了体育学院。宽敞明亮的训练场里，杀声阵阵。林安看见叶小梅一身素装。正气势汹汹地朝陪练身上猛踢。看见林安，叶小梅莞尔一笑，手指撩起挡在眼前的头发，露出一丝妩媚，然后又大喊着向陪练杀了过去。这里的运动员个个都是高手，拳脚打在厚厚的护具上发出清脆的声音。阳光从窗户上透过来，将大厅照得通亮通亮的，林安看到墙壁上写的那一行大字，心中默默地念着：礼义廉耻、克己忍耐、坚韧不拔、百折不挠。训练结束了，所有的人都站在国旗下，手握在胸口上，向国旗敬礼。仰望国旗。热血在身体里流淌着，林安感到一种信念和理想也在心中冉冉地升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