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质时代的青春写作

2009-02-17 07:11
青春 2009年1期
关键词:青春文学出场青春

任 珊

不管评论家们怎么说,以80后甚至90后为主要作者群的所谓的青春文学仍然大行其道。吹捧者有之,打杀者有之,能从文学出发平心静气地讨论这一文学现象的学者却不多。当然,这里面太多的商业元素和市场运作,一些卖得离谱的作品不过是现在这个消费时代一晃而过的点缀。但同时也有许多默默无闻、扎实认真的年轻作者,他们的写作技巧也许不成熟,生活阅历也许不丰富,但毫无疑问他们是我们对之有着诸多不满却又无可奈何的当代文学的一员,他们的问题不单单是他们自己的,他们的丰富与贫乏也是我们当代文学的丰富与贫乏。

恰好,这期拿到手的小说《白三的春天》又与“青春”有关。小说的情节很简单,写了一个贵族学校的高中生在帮派争斗的环境下身不由己地放弃自我的过程。故事写得中规中距、清晰、准确、生动、主题鲜明,作者在谋篇布局、起承转合、挑选细节方面像一个老手一样驾轻就熟,懂得节制,不乱套,不含糊,不让你觉得别扭或不知所云,这比起当下流行的大部分青春文学作品确实成熟得多。小说通篇是大段大段的白描,叙述的冷静、细致和老道让人不敢相信这出自一个20岁未到的年轻作者笔下,与诸多梦呓似的“青春写作”更是不可同日而语。

与当下青春文学的大多数作品一样,物质生活和流行文化在小说中比比皆是。Nike、Adidas、摩托罗拉、诺基亚、硬中华这些时下青年耳熟能详的品牌,以及电视台热播的电视剧《武林外传》几乎串连起人物的全部生活。在本篇小说中,这些都市生活的流行元素不仅仅是用来点缀场景的象征性的符号,而且充当了推动情节发展的重要线索。作者并不满足于把物质符号作为人物生活的道具,而是努力写出都市里的物质与人物生存之间的内在关系。小说中的所有人物几乎都不是以真名实姓出场,而是以流行品牌的商品型号为名,并且根据各自穿着和使用的产品代际、时尚程度来定位人物的地位。作者就这样把主人公白三置于一个荒唐可笑的情境中看他怎样被异化的现实裹挟和改变从而一点点地抽离掉原来的自我。虽然道具、灯光、脸孔全都是都市日常生活惯见的,作者却用它们搭建了一个与现实有一定距离,甚至有些荒谬色彩的戏台,在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氛围中你可以像看戏一样看热闹,而等到剧终却仿佛吸进一口冷气,因为在故事后面作者所要探究的东西是极其严肃且认真的。虽然篇幅和题材的种种限制使作者来不及深入挖掘,但他对都市生活的窥透力确实显露了突出的才华。

小说一开始采用第三人称限制性视角叙事,“隐含作者”只是隐藏在人物背后,其意识水平与故事的主人公若即若离,甚至站在同一水平线上。隐含作者此时不出场是因为没有出场的必要,他的意识与人物并没有拉开距离。但到了小说最后,主人公白三消失了一段时间后再次出现,这时的白三与从前已经判若两人,这使得从前的叙述模式已经无法对转变后的白三进行叙述,于是一直隐藏在人物背后的隐含作者被迫匆匆出场,借“我”的眼睛和感受把和人物完全不同的意识投射在小说叙述中。这样写虽然达到了对人物进行另一层次的观看和省察的效果,但与前文的叙述方式不无矛盾,这不能不说是本篇小说的一个小小遗憾。

对于这一代年轻作者而言,他们的生活和创作都与这个时代的物质生活以前所未有的密切程度贴合在一起,他们在成长过程中经历了现代中国物质生活的日益膨胀,他们的作品不可避免地诉说着人物在都市物质生活中的体验。然而如何跳出经验的局限在更高的层面反观我们生活的世界?如何透过都市的物质生活抵达现代人的灵魂和情感的深处?这需要作家扎根于某种确定性的精神传统中,并与这种传统构成积极、自觉、紧张的对话关系。这已经不单单是对年轻作家们提出的要求了,而是对中国当代作家普遍的要求。因为从单纯物质性的存在中生长不出精神的根苗。生活经验诚然重要,但过分迷信生活经验就会陷入个人生活圈子的迷障,无法找到介入当代精神生活的基点。因此在我看来,那些把年轻作家的创作缺失归咎于缺乏生活经验的看法恐怕并没有触到文学的根本。

最后,我感到有必要对上文为方便起见用到的“青春文学”这个概念作个澄清。抛开商业的因素就文学而言,其实并不存在青春文学、中年文学或者老年文学,对于某某年代作家群的本质性规定也许只是我们的一厢情愿而已。况且,文学的标准并不那么容易就向我们显现,描写青春经验不一定就会产生好文学,关键的是在对世界本质的理解和自我意识的建构上不断开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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