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02-17 07:11
青春 2009年1期
关键词:班公湖小鹰神山

王 族

1、天空中的舞者

一声尖利的鸣叫在天空中突然响起,像是有什么正在云层深处疾行。地上的人和动物都听到了这声尖利的鸣叫,抬起头向上张望,天空中并没有鸟类,但没等人们弄清楚这声尖利的鸣叫是从何处发出的,一个黑影倏然从远处飞了过来。是一只鹰。牧民们说,鹰往往都是逆风飞翔,在风紧的山口或陡峭的悬崖经常有鹰在奋力飞翔,当它们穿过危险地带后,便发出尖利的鸣叫,径直飞上天空。

写鹰,笔不自觉地打滑。

鹰难写。

但我忍不住还是想写鹰。在低处看西北这块土地,它是平静的,也是沉郁的,但要是有一只鹰突然从沙漠或雪山上突兀飞起,像利箭笔直地射向天空,你就会感到,鹰就是这块土地的一声呐喊。鹰是外在化的一种动物。在很多时候,鹰对自己非常残酷,为了实现信念的至高目标,几近可以达到自绝。而在不懈的追求中,鹰所坚持的顽强意志,几乎就是对自身所处的世界的一种蔑视,也是与时间的一种抗衡。鹰是没有家园的,从没有人见过鹰憩息何处,也没谁能够走近鹰。鹰出没的地方,是人无法到达的雪山和峭壁。这种在高空中生存的动物,实际上是没有家园的,当它在悬崖中和峭壁上生存时,那又是一种险境中的家园,是人只能凭借幻想才可以抵达的一种境界,那是一种悬崖乐园。

曾在西藏阿里听过一个人与鹰的故事。一只鹰栖身于一户藏民的石头屋顶数载,他却从来未曾发现,后来他去神山朝拜,那只鹰就整日在他头顶飞翔,他走到哪里,它就跟到哪里。一位寺里的喇嘛看见了这一幕,对他说,你带着肉身上路后,你的灵魂在天上飞。他不解。喇嘛便对他说,你看,有一只鹰在跟着你。他抬头一望,果然有一只鹰。后来的几天,他便时时刻刻能感觉到它在自己头顶飞翔。到了神山底下,看到圣洁的雪峰的一瞬,他不由得内心一阵冲动,向着神山跪下了。这时候,那只鹰振翅向神山飞去,绕着神山旋转了一圈。他顿时泪流满面,他觉得在这一刻,自己也飞升了,向着神山飞翔过去,围绕着圣洁的峰顶旋转。朝圣完毕回到家乡后,他从此内心安宁,神情肃穆……一只鹰,在一个不为人知的地方飞翔,带着神灵的启示,带着一份祈祷,同时,也带着一份祝福。

天空是鹰的舞台,它们可以在天空中尽情舞蹈。天空是高远的,舞蹈者的舞姿必受其影响,渐渐变得刚烈勇猛;天空又是空旷博大的,舞者在天空起伏,身姿必被影响着变得飘逸沉迷。鹰是鸟群中的血性男儿,总是向着辽远的天空飞翔,飞得越高,它便越是执著。看鹰,一般可选在高原,天地开阔,见它们越飞越远,慢慢变成天穹之中的一个黑点,几乎快要消失,快要被云朵淹没,但却始终向前移动,一直飞向天边。最后,你的眼睛望得发酸了,发疼了,只好低下头歇息。这时候,你知道那只鹰还在天上,你已经无法再用凝望的方式追随它,但你的心里充满祝福与向往,你祝福它飞得更高,你相信它会飞到一个任何人都想象不到的地方,因而,你又对它充满向往。起风的时候,是鹰舞到高潮之际。鹰总是逆风飞扬,猛烈吹过来的大风如同一把把利刃欲把它削割,也如同一双大手要将它扼制、揉捏、粉碎。这时候,你细细看看天空中的鹰吧,它突然加快速度垂直掠上天空。它像是对大风等待已久,在这一刻将体内的全部力量爆发而出,使自己的身体变成一把刀子,向大风的身体深处刺去,直抵要害部位。这时候,天空就变成了一个战场,鹰变成了一个战斗者,一场生与死的厮杀由生命的表演、美的上升和力量的呈现来完成。

鹰飞翔在人无法到达的高度,因此,人就对它发出了赞美之声。在人的眼里,它的飞翔几乎已经不是肉体的运动,而是精神意志的上升和展示。

人为什么总是喜欢赞美鹰呢?是不是鹰在许多方面都与人很相似;或者说,人的精神要求在某些特殊的时候被鹰一览无余的展示了出来?当人们发现这个世界的有些东西在暗合自己的感情要求和心理依托时,人们就开始本能地向其靠近,并下意识地对其赞美。赞美实际上是一种信仰,是一种对自己的引领。

2、置死地而后生

在牧区听到的一件与鹰有关的事,大概更加接近人的生存状态。只是作为母亲的那只鹰,在做出决定和为决定而实施于具体行动时,少了些人的难舍难分和悲悲戚戚。那只母鹰在悬崖上的巢中生下了一只小鹰,它每天飞出去为小鹰觅食,喂养它一天天长大。对于鹰来说,这段时期是母与子非常难得的相处时间,再过一段时间,它们必将分开,一生一世,母亲不可能再见小鹰,小鹰长大,也不可能再见母亲。鹰在飞翔时,都是独立的,从不合群。曾见过有人写过鹰群的文章,我觉得作者不了解鹰,他只是觉得鹰强大,就以"鹰群"来强化一种气势,但真正的鹰群是从来都不会出现的,所谓的"鹰群",也只是作者的一种臆想或愿望。那只小鹰长到了可以爬行的时候,母亲就把它推到巢边,让它向悬崖下张望。崖中的冷风和暗淡的光线使它浑身发抖,想缩回身子进入母亲的怀抱。母亲这时候突然从巢中飞出,在崖中上下起伏,自己的身躯划出漂亮的弧线。母亲是为了让小鹰看看飞翔是怎样的,作为一只鹰,是不应该恐惧悬崖和黑暗的。

小鹰当然看得很痴迷,母亲的飞姿,使空旷和幽暗的崖谷顿时显得活泼起来。它上下翻飞,犹如一片火花从一个地方飘移向另一个地方;也像一个移动着的琴键,和空旷撞击,发出一种音乐。也许鹰的耳朵长在心灵中,它用心灵聆听着大自然从四面八方传来的音乐。天长日久,聆听就变成了一种对飞翔的引领,变成了暗暗蜇伏在大地身上的一个梦想,它最终要用这个梦想丈量大地,覆盖大地,完毕之后,把大地留给另外一些正在长大的鹰,然后,神秘地消失。

盘飞一会儿后,母亲回到巢中,用身体将小鹰一点一点向巢外推去。小鹰吓得缩紧了身子,岩壁布满荆棘,有尖利棱角的岩石,还有深不见底的河流和尖叫着跑来跑去的土拔鼠。母亲长鸣一声,用力将小鹰推了出去,小鹰哀叫着,身体在空中飘来飘去。天空虽未入秋,小鹰就像一片飘零的叶片,过早地要落到崖底去。母亲将小鹰推向崖谷的同时,振翅而起飞向山后面去了。小鹰在坠落中想攀住树枝和藤蔓,但都没有成功,眼看就要落地了,它突然在挣扎中展开了双翅,旋起一个漂亮的弧线向上飞起。这转瞬间的动作,又是一片火花,将幽暗的崖谷照亮了。它缓缓地向上飞动,最后落在了山顶的一块石头上。崖谷依然幽暗而无声,小鹰看着深崖,好像第一次认识它似的,久久没有转动一下头颅。后来,小鹰发出一声鸣叫,从石头上起飞,向远处飞去。天空高远,太阳赤烈,它慢慢地变成了一个小黑点,一直飞向远处。

看到这一幕的是一位六十八岁的哈萨克牧民,回到村里,他突然变得有些痴呆,碰到人了,不管男女老少,就向人家说这件事。由于他过于激动,说起来总是喃喃自语,所以,人们听上半天,才能大概听出个意思来。他的痴呆持续了很长时间,最后,就自己给自己说,他说些什么,谁也听不懂,但他却一直喃喃自语,好像只有他能听懂自己说的话。

我找到他的时候,他若有所思地坐在家门口的一块石头上,不知在想什么。他发现了我后,转过头来看我。天呐,他的一双眼睛里面充满了非常坚毅的神情,我原本打算和他聊一聊的,但看着这双眼睛,我觉得他所有的话语都在这里面了。话语被我们不厌其烦地应用着,总想用它去解决所有的事情,但有时候话语也是有限度的,是无法表达人的内心的。所以,有时候在感受中传达的话语可能更好一些。你所感受的对象传达出的话语是隐隐约约的,这是一种自由的交流。人与世界的交流,也大致属于这样。

这几年,我一直留意着有关他的消息。人们传过来的话是一致的,即他每隔一段时间都去那个悬崖边看一看,大概是还想看到曾经看到过的一幕。我猜想,他可能再也看不到了。即使在高原,人一生中能有几次那么近的看到鹰的机会呢?人的居所是固定的,而鹰以世界为家园,二者本身就有着不可接近的距离。至于他目睹的那一幕,本身就是一种神遇。

当他失望,并平静地回去之后,一切便就都显得正常了。从此,鹰在他的心里就变成了一种明朗的东西。那一次神遇,对他来说已经足够怀念一辈子了,怀念会使他变得更加坚毅,更加赤诚,更加沉迷。

鹰有时候是神。

3、从高处起飞

我真正接近鹰,是在西藏阿里。

一个早晨,我们的车子在走过班公湖边,就见几只鹰从湖边爬过来,慢慢向山上爬去。我第一次见到爬行的鹰,有些好奇,于是便尾随其后,想看个仔细。它们爬过的地方,沙土被它们翅上流下的水沾湿,回头一看,湿湿的痕迹是从班公湖边一直延伸过来的,在晨光里像一条明净的丝带。我想,鹰可能在湖中游水或者洗澡了,所以从湖中出来后,身上的水把爬过的路也弄湿了。常年在昆仑山上生存的人有一句调侃的谚语:死人沟里睡过觉,班公湖里洗过澡。这是他们对那些没上过昆仑山人的炫耀,高原七月飞雪,湖水一夜间便可结冰,若是下湖,恐怕便不能再爬上岸。

班公湖是个奇迹。在海拔四五千米的高原上,粗糙的山峰环绕起伏,而一个幽蓝的湖泊在中间安然偃卧,与苍凉干燥的高原相对比,这个湖显得很美,太阳升起时,湖面便扩散和聚拢着片片刺目的光亮,远远的,人便被这片光亮裹住,有眩晕之感。

这几只鹰已经离开了班公湖,正在往一座山的顶部爬着。平时,鹰都是高高在上,在蓝天中将翅膀凝住不动,像尖利的刀剑一样刺入远方。人不可能接近鹰,所以鹰对于人来说,则是一种精神的依靠。据说,西藏的鹰来自雅鲁藏布江大峡谷,它们在江水激荡的涛声里长大,在内心听惯了大峡谷的音乐,因而便养成了一种要永远飞翔的习性。它们长大以后,从故乡的音乐之中翩翩而起,向远处飞翔。大峡谷在它们身后渐渐变得模糊。它们苦苦地飞翔,苦苦地寻觅故乡飘远的音乐……在狂风大雪中,它们享受着顽强飞翔的欢乐;它们在寻找中变得更加消瘦,思念一日日俱增,爱变成了没有尽头的苦旅。而现在,几只鹰拖着臃肿的躯体在缓慢地往前挪动,两只翅膀散在地上,像一件多余的东西。细看,它们翅上的羽毛稀疏而又粗糙,上面淤结着厚厚的污垢。在羽毛的根部,有半褐半赤的粗皮在堆积,没有羽毛的地方裸露着褐红的皮肤,像是刚被刀剔开的一样。此时,晨光也变得越来越明亮,但它们的眼睛全都闭着,头颅缩了回去,显得麻木而沉重。我想这是不是几只被什么打败,浑身落满了岁月尘灰的鹰,只有在低处,我们才能看见它们苦难与艰辛的一面。人不能上升到天空,只能在大地上安居,而以天空为家园的鹰一旦从天空降落,就必然要变得艰难困苦吗?我跟在它们后面,一旦伸手就可以将它捉住,但我没有那样做。几只陷入苦难中的鹰,是与不幸的人一样的。一只鹰在努力往上爬的时候,显得吃力,以致爬了好几次,仍不能攀上那块不大的石头。我真想伸出手推它一把,而就在那一刻,我看到了它眼中的泪水。鹰的泪水,是多么屈辱啊,那分明是陷入苦难后流出的泪水。

山下,老唐和金工在叫,但我不想下去,我想跟着这几只鹰再走远一点。我有几次忍不住想伸出手扶它们一把,帮它们把翅膀收回。如果可以,我宁愿帮它们把身上的脏东西洗掉,弄些吃的东西来将它们精心喂养,好让它们有朝一日重上蓝天,只有天空才是它们生命的家园。老唐等不住了,按响了车子的喇叭,鹰没有受到惊吓,也没有加快速度,仍旧麻木地往上爬着。十几分钟后,几只鹰终于爬上了山顶。它们慢慢靠拢,一起爬上一块平坦的石头。过了一会儿,它们慢慢开始动了——敛翅、挺颈、抬头,站立起来。片刻之后,忽然一跃而起,直直地飞了出去。

它们飞走了。不,是射出去了。几只鹰在一瞬间,恍若身体内部的力量迸发了一般,把自己射出去了。太神奇了,完全出乎我的意料。几只鹰转瞬间已飞出去很远,在天空中,仍旧是我们所见的那种样子,翅膀凝住不动,沉稳地刺入云层,如若锋利的刀剑。远处是更宽大的天空,它们一一飞掠进去,班公湖和众山峰皆在它们的翅下。这就是神遇啊!我脚边有几根它们掉落的羽毛,我捡起,紧紧抓在手中,我有一种拥握着神圣之物的感觉。

下山时,我内心无比激动。

鹰是从高处起飞的。

4、朝圣路上的引领

同在西藏,我还听说了一只鹰对人的引领。在新疆和西藏,鹰是多见的一种飞禽,常常会在天空中盘旋飞翔,有时甚至离人很近,呼呼呼地从人头顶掠过,把人惊出冷汗。但鹰的舞台毕竟在天空,它们从人群头顶或村庄上空掠过之后,便径直飞向天空深处,最后变成了一个小黑点。但从此人们喜欢上了鹰,它们在高处的身影引领着人的目光,开始了一种心灵的飞翔。这样的感觉也许还与地域和人的信仰有关,但鹰在人们的心目中已成为一种象征。

人们给我讲述了一只鹰在一个人朝拜神山——冈仁布钦时,一直在他头顶盘旋,引领他前行的真实故事。为了验证故事的真实性,我找到了普兰的科加寺。扎西的父亲端坐寺顶,正闭目诵经。不可能有人的地方,往往出现一些更真实的人,这就是西藏,比如眼前的这位老人,他端坐如仪,一心一意做功。要不是扎西引领我们,我们怎么会想到一位老人居然在寺顶做功呢?他长发掩面,一身僧袍布满岁月留下的黑渍,而此刻他单掌竖立,恍若已经进入了境界一般,对我们的到来没有丝毫反应。我的目光顺着他的手掌、胳膊,移到他的眼睛,就看到那里面幽深、锐利,往外迸射着光芒。

那是一双鹰的眼睛。

扎西向父亲说明了我们的请求。老人缓缓起立,抚整衣衫,俨然一棵粗壮的杨树。他看了看我们,开始讲他做成的一件佛事:"那一年,我从家乡向冈仁布钦(神山)朝拜。一只鹰一直在我头顶盘旋,那可是朝圣者的福气,因为鹰总是知道人要去哪里,一路上它都会陪伴你。一天,我突然感到空气变得透明起来,等我爬上一座小山,我就看见冈仁波钦正处在一片草原和蓝天之间,它的顶峰积满了雪,在阳光下闪闪发亮。我高兴极了,一年多的朝拜到此证明了佛在引指我,我离我的梦不远了。我下了山,准备上路。但那天很奇怪,空气忽然变得稀薄,我像是被无形的手掌推来推去,举步维艰。我平时从来没遇到过这种事情,我太习惯空气的柔软随和了,我们一直和平共处,它无私无悔供养我们生存,而现在,离神山不远了,我却陷入了高山反应之中,难道是我修行的还不够,吃的苦还不多,没有资格走近神山?但是佛可以作证,我一路都是五体贴地一步一步把大地和高山丈量过来的,从没偷过懒,没欺骗过任何一条小路、任何一座山。当我与河流相遇时,我就先赤足涉水而过,过了河,用目光丈量出河床的宽度大概需要多少步,然后在河边的沙滩上及时补上,真是一步也没有落下。那天,我感到我已经没有希望了,稀薄的空气使我陷入绝境,我前面还有几座达坂,我可能爬不上去了。我的头剧烈疼痛,眼睛也变得模模糊糊。我抬起头,看见那只鹰仍一如既往地盘旋着。我不甘心,把一阵阵疼痛强压在心头,一步步往前爬着,每爬前一些,都有一种要跌入深谷的眩晕感。后来下起了雪,我抓起雪吞下,心里稍微好受了一些。我不敢回头,我知道身后肯定是一条血迹斑斑的路。爬进峡谷,头疼得更厉害了。就在那时,我看到了让我惊心动魄的奇迹,在我的前面,三个大小不一的动物紧紧依靠在一起,在慢慢地往山顶上爬着。待我看清楚了,才发现那是由一头牛,一只老虎和一只狼组成的集体。我不敢相信,这些在平时一见面就弱肉强食的死对头,今天居然和睦可亲,互相靠拢在一起。我明白了,它们遭遇了与我同样的灾难,在这样的处境中,它们明白生命已经非常脆弱了,只有团结一致,才可以爬上高高的山顶。我又一次在心里看到了佛,是佛为它们降临了灾难,让它们在灾难中摒弃了原来的残忍杀戮,主动向良知靠拢;佛使它们明白了一个道理,生命靠真诚相伴才能长久。我被它们感动了,翻过这座山将出现一片树林,那是它们的家园;要走到那里,这种被佛指引的心灵行进多么重要啊。然而那天,灾难还是降临了,更大的风雪袭击了我和那几只动物。我努力挣扎了几番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后来我醒了过来,向四周寻视,走在我前面的那些动物无一幸免,全都倒毙在风雪中。我抬起头,看见那只鹰安然无恙,仍一如既往地盘旋着。那时候雪已经停了,空气也变得充足了起来。我站起来,把它们的尸体一具具背出峡谷,埋在深雪中。我朝拜完神山返回时,就将它们运了回来。回来的路上,我才发现那只鹰不见了。我运回的实际上是几颗能够飞翔的心,它们构成了我朝拜的路上非常重要的倾听。"

故事讲完了。而我们的灵魂早已随着神话飞远了。佛进入了人的心灵,人将无所不为。在无涯无际的高原上,除了雪和风之外,再没有能够走动的东西。而人不一样,他们与万物拥抱在一起,欢乐、从容、镇静,顺着内心感念的语言踽踽而行。就像沟通了心灵的牛、老虎和狼一样,显示出了一种非常远大,至死不渝的真诚。行走的人们啊,闭上眼睛,沉默着的心在注视一切。那种默然与宁静恍若已经走过了几个世纪,每一天都是一生。佛无尽的恩泽中,人的灵魂在飞翔,包括孤独和苦难。

应该还有一只鹰。

责任编辑裴秋秋

作者简介:

王族,甘肃天水人,1991年入伍西藏阿里,后调入新疆。现居乌鲁木齐。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新疆作协首届签约作家,鲁迅文学院第七届高研班学员。出版有诗集《所在》;散文集《风过达坂城》、《藏北的事情》、《上帝之鞭》、《游牧者的归途》;长篇散文《悬崖乐园》、《图瓦之书》、《狼界》等十余部作品。曾获第9届“解放军文艺奖”,《中国作家》“大红鹰文学奖”,新疆首届青年创作奖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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