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荒地老男人不老

程乃珊

“天荒地老，男人不老”这句话可一点不夸张。据闻，现今上海滩，那些身体健康，飘着一头洒丽茂厚的银发，有高级职称并在退休后再次应聘就业的，从60－85岁的上海先生，在社交场、婚介场甚至职场，都十分抢手。六十开外的男人，怎么说都是老男人了，却仍可有大把风景观赏，而六十开外的同具一样优势的女人就没什么风景了，可见男女平等也不是绝对的。现今不少有才有貌有财的单身女贵族聚在一起，大都会有一个共同的遗憾和失落：今时今日，竟找不到一个可以陪伴出席舞会或正式晚宴的男伴。人说不拘小节，舞场恰巧是最讲究小节的地方。那请帖上“正装出席”的全部含义，除了要求穿礼服出席外，还包括相伴一位举止有礼有节的伙伴。对单身女贵族，她既没丈夫也没关系明确的恋人，但需要一个周到体贴、落落大方、对她照顾不温不火的伙伴。这样的舞场男伴，上述那些老男人最合适。再前卫再时尚再青春的女人，对一个向前躬身，轻声发问：“可以吗……?”的彬彬有礼邀舞的老男人，都不会反感。他像名交响乐队指挥一样向你张开一个环形的手臂，他浆烫得笔挺的衬衣袖口散发着好闻的淡淡的香水味，擦抹得锃亮的漆皮薄底皮鞋在柚木嵌花地板上娴熟地滑舞着，并且时时分寸恰好地照顾着你的感受，配合着你令你步步生花。他是个老男人，他青春不再，他或者在西区一幢老洋房只占有三楼的两个房间，他的退体工资加上现在返聘的所得不会超过六七千元，远不及那些单身女贵族一个零头……但这又何妨?她只不过需要一位体面的伙伴，与他配合一起完成几曲舞步而已。与这样一位叔叔级男士联袂出席舞场，是最安心最有面子的。一位经常有这样的叔叔做护驾的单身女贵族是十分让她的女伴们羡慕的。因为，现今在上海可以共舞的先生确实太少了!一位真正的男士，一直视与女共舞，不仅仅只是一个娱乐节目，而是一种十分复杂的自测向心力、沟通力和亲和力等种种的心理行为。不少西方都会先生，视与女共舞为男人一种天生义务和天职。如《女人香》中由阿尔伯仙奴出演的双目失明的孤居乖戾的退伍军人，他在双目失明、对人世厌倦的情况下，仍不失与女共舞的兴趣和毅力。在细细打听过舞池的方位尺码，毅然邀得美女共舞一曲，从而唤起了他对人生的新的依恋……另一出也是由阿尔伯仙奴出演的《教父》，故事开场时男主角尚年轻，与新婚妻子共舞。后来，他已成公司的接班人，与女儿共舞。这位教父就是这样，踏着舞步从青年步入中年，伴着满场的音乐，舞过一条长长的华丽的红地毯，赢得满堂的掌声。当然，这是虚构的故事。城中舞会，从灰姑娘遗失水晶鞋的那场王子选妃子的舞会，到递送情报的地下特工穿梭其中的舞会。闪烁的是女士们的灿烂笑容和华衫丽服。男士似永远将自己隐在后面，但操纵布置整个舞会的掌阀者，往往就是男士。舞场有句话：没有不会跳舞的女人，只有不会带舞的男人。此话可圈可点!与女共舞，内中有太多的奥妙，蕴含着十分丰富的戏剧层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