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的麦田

2009-04-26 03:32
文学界·原创版 2009年4期
关键词:静息青青挪威

林 莽

五月的风拂动着一片青绿色的麦田,它们摇曳着,与近旁高大的杨树,涓涓的溪水相伴。村庄在五月的阳光下静息,远处的昌平小城也是寂静的。

这就是苇岸为自己选定的墓地,他嘱托亲友们将他的骨灰洒在这片青青的麦田里。我想这里一定有着苇岸青少年时代许多美好而亲切的记忆,比我们所看到的,更接近于他理想的田园。

1999年的5月21日,在苇岸简朴的葬礼上,许多的朋友从各地赶来,来到这片青青的麦田旁。我们依次前行,将花瓣、泪水和一位生于斯,长于斯的热爱自然和生命者的心愿洒在这里。天空蔚蓝,风轻轻地拂动。而天边的雷雨在隐隐地聚积,如同我们的哀伤,经历阵痛后在心底沉默地隐忍着。那片在风中起伏的青青的麦田,印在了我们心中,如同苇岸那些质朴而温润的文字。

苇岸离世两周年的时候,宁肯、大春、树才、冯秋子等我们一些朋友,到那片麦地边祭奠他的英灵。麦田仍在,但四周已不再寂静,高大的杨树正被砍伐,枝干杂乱地横陈在那儿,溪水断流,不远处,一片建筑正在崛起。苇岸在他的临终绝笔中这样写道:“二十世纪这辆加速的列车已经行驶到二十一世纪的门槛了,数年前我就预感到我不是一个适宜进入二十一世纪的人,甚至生活在二十世纪也是一个错误。我不是在说一些虚妄的话,大家可以在我的作品中看到这点。我非常热爱农业文明,而对工业文明的存在和进程一直有一种源自内心的悲哀和抵触,但我没有办法不裹挟其中……”仿佛是一种宿命,城市化的进程让我们寂静的田园改变了旧有的模样,现在那片青青的麦田也只能在我们的心头摇曳,在我们不断的回顾中发出低声而缓慢的倾诉。

今年是苇岸离世十周年,十个春秋恍然消逝,而苇岸在我心中依旧是难以割舍的,有时,对他的怀念,无论是在黄昏,还是深夜,那种突然涌上心头的内心的酸楚,让我们在平日碌碌无为的生活中警醒,伤痛使平庸的时光变得具体而真实。“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苇岸走了,但他的书,他的文章依旧伴随着我们,给我们以安慰。

写这篇短文的这两天,参加了一个挪威诗人奥拉夫·H·豪格中文诗集《我站着,我受得了》的出版纪念活动。诗人生于1908年,这本中文译本,应该是为他的百年诞辰纪念而出版的。在挪威,他是一个广受人们热爱的诗人。倡导这本诗集的翻译者鲍克曼因为热爱他的作品而做出了多年的努力。诗人豪格是一位终生生活在挪威乡村的诗人。他朴实,真切而充满了感悟与心灵幻象的诗歌,让我想到了苇岸,他们之间有某种相通之处。豪格那片从父亲手中继承的果园,和他辛勤的写作是融为一体的。苇岸同样是一个将身心融入了自然的人。豪格在一首诗中说:语言的艺术,应该让人们从中闻到茶叶、生土和新柴的气味。从苇岸的散文中我们的确可以嗅到它们。我以为苇岸的作品是会让人们永久地热爱并铭记于心的。

苇岸葬礼上我撰写了这样的挽联“潜心以求作大地警世文章,英年早逝归乡土静息忠魂”。现在想来,潜心以求是苇岸真实生命的写照,警世文章也只是他作品的部分品质,他的散文中最可珍视的是它纯正的文学价值,这些会让我们不断地受到启迪,故而也更加痛惜他的英年早逝。

时光荏苒,岁月消逝,我相信,作为我们当代最优秀的散文家,苇岸的光辉将会越来越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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