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相

日本的老人

徐朝霞

来日本的女留学生感慨：为何日本老年妇女脸色白里透红，皮肤看起来比年轻人还嫩？不化妆的女学生，皮肤和中国女孩没两样，为什么老年人差别如此之大呢？

在我看来，中日之间的主要差别在于：中国讲究敬老爱老，老年人喜欢倚老卖老。日本老年人怕被人说老，极力掩饰自己的年龄。她们喜欢打扮得漂漂亮亮，精心地把脸给涂白了。

中国人往往认为，化妆是年轻人的事，老了还把一张脸涂得又红又白，即便自己不以为耻，别人还是把你当老怪物看。一张慈祥、饱经风霜的脸是老年人应有的风貌——这是普通中国人的想法。

和中国老人喜欢别人说自己高寿、被小朋友喊作爷爷奶奶时的高兴劲相反，日本老人很怕被人看作老人，六七十岁了也不喜欢被小朋友喊作爷爷奶奶。坐公车时有年轻人让座，他们很少感谢而是有点不悦地说：不用！或许心里面还在喊：我没老呢！不到八九十岁，日本老人不会认为自己老，不会接受别人的帮助。

这就让我们这些自小就受到“敬老爱幼”教育的中国人有些为难了。乘车时遇上日本老人是让座，还是不让？

儿孙绕膝、含饴弄孙被中国老人视为幸福。而日本老人在子女成家立业后，就会认为自己的育儿生活彻底结束了。他们一般不会再带孙辈，认为带孩子是母亲的工作，而做媳妇的也不愿婆婆插手子女的教育。

日本老人要的是自由。经济条件差一点的就出去打工，既解了闷又挣了钱，还能为将来生活不能自理时作点准备。生活优裕的就出门旅游，国内国外到处去跑，充分享受好不容易才到手的悠闲。有的热衷于自己的爱好，去参加各种培训班，还在社区举办小小的作品展示会。还有一些人上老年大学、参加老年人同好会等。

所以和中国不同的是，日本人真正进入老年生活，要到八九十岁。他们是孤独的，连和人打招呼的勇气都没有，虽然他们内心渴望交流。我曾想和这样的老人道好，可他们连和人对视的勇气也没有。他们可能认为自己老了，已经成为社会的负担，是不受欢迎的。在住宅区里常见有这样的老人一个人坐在长椅上，面部没有一点表情。有时候孤寡老人死在家中多日也无人知晓。

就因为这样，我曾以为日本老人是可怜的。相比之下中国老人要幸福得多。现在我却不想这么说，文化差异很难说得清孰是孰非。中日两国的老人各有各的幸福和不如意吧。

榜样的力量

刘诚龙

我到这个机关来，早就知道有个好榜样老马。老马是1990年代初树立起来的，报纸上、电视里，那阵子是音容常在的，上面多次发号召叫我们向他学习。

老马被树立为榜样那会儿，解决了他的职级待遇，弄了个局长——机关事务局的局长。其实也蛮好，机关里的水、电、路、通讯，都归这儿管，会抓权的，还把对外联系也抓到手。什么叫做对外联系？就是接待啊，在机关里干过的都知道，接待工作是最爽的！在老马当局长之前，这事归机关事务局管，老马上任后领导把这个任务分出去了。

我进局里那天，老马挺高兴的，说：今天开个欢迎会，到馆子里去。边上的两位同事没有什么反应。我很失落：机关人怎么这么冷呢？晚上去馆子，就只有我和老马。我心头一喜，与领导开小灶，多好的机会！那天喝得迷迷糊糊，甚是尽兴。

到月末领工资，一看比人家少了80多块。老马说：那次我们吃了160多，咱俩AA制。看马局工资表，也是扣了80多。做声不得。

我想了些办法从老马那里跳了出来。你知道，人家单位少做好多事，多吃好多饭，多领好多钱，我当然要出来啊。走后空出来的位子，现在依然空着。

领导非常喜欢老马。每次机关作风整顿会，都要把老马的事迹说上半小时；每次上面来抓革命典型，我们都推老马。上面说，培养老模范不容易啊。这话意思是，老模范也许很容易，但培养不容易，所以，培养老马的领导都升了。榜样的力量真是无穷的。

话说这回，我们考来的公务员小牛，研究生毕业，厉害着呐，却是到我这个地方来了。我听人说本来是安排小牛到老马那里去的。我很替他惋惜，问小牛：干吗不到榜样那里去啊？小牛王顾左右而言他：老兄，你喜欢弄历史，你说蔡京当差那会儿有多少朋友？我一数，还真多。小牛说：你数数海瑞当差时他有多少朋友？我数不上来。

这是哪跟哪呢？

小牛说：“老兄，对榜样的力量，我是有点研究心得的。榜样有3种力量：定力、魅力、推力。老马20年前被推举为榜样，现在还在那里做榜样，榜样的力量是继续当榜样，这就是定力；哪个单位有好榜样，单位领导升得快，所以领导爱说：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这就是榜样的魅力；我不愿跟榜样在一起，你不也不愿跟榜样玩堆吗？榜样都会把人推开很远，这就是榜样的推力：榜样的力量是无群的。

我碰上了一个真正的研究生了。

学车及其所代表的

豆花

我学了两年车，至今没有拿到驾照。在这两年中，北京的考试制度大改了一次，我赶在改革前最后一天把桩给考了，中途熄了一次火，撞了一次杆，要是现在，我就只能拼死一搏向考官抛个媚眼。考桩那天我的教练压根没来参观，他认为我无论如何是过不了。最后向他通报喜讯时他也不是太高兴，大概觉得跟他的教学质量毫无关系，缺乏成就感。

我敢说，漫长的学车生涯让我成为了跟教练最交心的学生。两年里面，我眼睁睁看着他从一个220斤的大型胖子瘦成170斤的中型，还成功换了个老婆。在换老婆之前，我也旁证了他缠绵悱恻的热恋：如果我练4个小时的车，有3个半小时他都在和女朋友打电话，还有半个小时在帮我踩刹车和转方向盘。若非坐得这么近，我真是不知道原来恋爱的时候两个人可以说这么多废话，完全对人生对祖国毫无贡献。但不管咋说，看着一个黢黑的中年胖子靠在车边，为爱情幽幽地一支接一支地吸烟，还是让我有点感动。

学车的两年中还买了房，看房子时我格外注意了车位，觉得自己很快要过上有房有车的资产阶级生活了。有那么一段时间每天都要认真阅读各大报的汽车周刊，在想象中我已经换了好几辆车，从206、307再到飞度宝来之类。前段时间克莱斯勒破产，我宽心地想：反正买不起。我没坐过悍马，倒是有一次托同事的福，坐过她某个追求者的保时捷，结论是：当美女的好友只能坐保时捷后座，而那个后座呢，实在是太窄了！

著名帅哥梁朝伟老师未婚时在《有情饮水饱》里演了个富豪，富豪自己没有手机，因为反正身边的人都有。按照这个理论，其实我也毫无必要买车，北京的交通又这么让人心焦。回老家时坐中学同学的车绕着家乡的城区转了一圈，历时半小时，最后只好找了个地方喝东西。我忍不住说：如果是在北京，可以这样无休无止地绕下去吧，从二环到三环到五环到六环。

上次练车，教练通知我已经约了最后一项考试，要是我不是笨得令人伤心，估计这个驾照要拿到了。我用了两年时间来考虑自己到底想要怎样的生活，我到底是不是要一个人开着车在北京无休无止地绕下去，还是我学车不过是因为喜欢坐在副驾驶位上偶尔帮个忙。唯一的线索是，很多很多年前，在和人憧憬幸福生活的时候，一无所有的我们说过：你说到什么时候，我们才会有一辆自己的车？

《红楼梦》搭《水浒传》

亲爱的木木：

我喜欢上网上的某人，这人思想高我三筹，他的文章深奥晦涩，哲理思辨，每次阅读都很受启发。

我们从谈论《红楼梦》开始认识，恰巧是我最烂熟于心的作品，所以第一次我便轻松蒙混过关，博得了一席之地。

近期我们的关系开始向揭面纱的方向前进，可我始终不能轻松地面对这思想见识不对等的非平衡关系，我不知道对方喜欢我什么。我问过，他说我让他觉着踏实。这是什么话！我很怯。一向自信快乐的我，目前极彷徨极怀疑，老担心自己接不住招。前进还是后退？当局者迷，望木木智慧的月光能照着我彷徨的行程。

不自信中

亲爱的不自信：

我觉得每一位爱读《红楼梦》的姑娘，都该在她买《红楼梦》时被强行搭配一本《水浒传》。

《红楼梦》好看，但里面的人物都很极端，他不爱我就必定是爱别人，我没了她还不如去做和尚，一不富贵就抄家什么的，太不健康了。中国人最可贵的品质是中庸，咱们得看《水浒》，武松不爱我就找西门庆，活不下去了还可以做山贼，条条大路，总有一条通往梁山泊。

心理治疗史上有个著名病例：有一位少妇想自杀，因为丈夫对她不好，她认为再活下去“没什么意思”。治疗师问她：“在遇到雷蒙之前，你感觉到自己一钱不值吗？”少妇 ：“没有，以前我认为自己很出色。”治疗师 ：“如果认识他之前自我感觉不错，为什么现在必须有他才能感觉不错呢？”少妇答不出来，后来她就放弃自杀了。

如果你在遇到你的网络雷蒙之前自信快乐，为什么现在有了他一下就变得“一钱不值”了呢？张爱玲的确说过，遇到胡兰成她一下子低到尘埃里去什么的，可最后胡兰成不也成功证明自己不过是男人中的尘埃吗？

没人值得你贬低自己，世上某个方面比你强的人多的是，在每个貌似比你强的人面前，你都要挺直你的腰杆。人在学识、见解、英语词汇量方面有差别，但灵魂和灵魂，是平等的。当然，你首先要有灵魂。

别轻易仰视任何人；敬佩一个人的才华，不必推及他的品德；如果别人列举你的优点是“令人踏实”，而你对此不满意，那么你至少要知道自己最大的优点是什么。

每个骄傲的人都觉得自己真正的优点远远不止别人看出来的那些。

他看不出来，要么说明他迟钝，要么说明他对你不够在意。你要么撒娇耍赖告诉他，要么一不高兴甩了他，跟林姑娘似的自个儿回屋抹泪星子、对月吟诗算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