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话何家英:衡中西以相融

2009-06-26 09:29
世界知识画报·艺术视界 2009年4期
关键词:西画惰性工笔

何家英,1957年生于天津,自由喜爱绘画。1980年毕业于天津美术学院后留校任教,擅长工笔人物画。现为中国美协副主席、天津美协副主席、天津画院院长、当代工笔画协会副会长、天津美院教授、硕士生导师、中国艺术研究院博士生导师。获国家“有突出贡献的中青年专家”称号。代表作品有《桑露》、《魂系马嵬》、《酸葡萄》、《十九秋》、《秋冥》、《山地》等。多次参加全国美展并屡获大奖。其作品风格严谨精致,朴素大方,造型准确,善于描绘处于静态的人物内心世界,具有完美的格局和象征性。

自20世纪初开始,在中西文化融会的道路上,中国画经过了几代人的努力探索,并取得了相当的成绩。何家英以继往开来的精神,冷静分析,着重从中西基本艺术规律的相通点来认识,反复实践,找到了中西绘画的契合点。他既继承了前辈大师的创作精神,又立足时代,倾心于对时代女性的深入观察,敏锐发现,细心品味,并从美学与文化的层面上去把握,表现现代女性的心灵美,气质美,形象美,进而使他的作品蕴含着丰富的审美意韵。就中西绘画融合的问题,我们采访了何家英教授。

记者:何教授,您好!现在人们常谈论模仿古人和追随洋人的问题,也就是争论传统和创新的分野,能谈一谈您的看法吗?

何家英:我想,传统和创新其实是一回事,哪一个都不能丢,真有传统者总想为创新开路,真求创新者不会拿传统祭刀。

人们一提传统,就只讲民族本位:一讲创新,就只提西洋东洋。其实不然。不同的文化背景,自有不同的传统与创新,它们发生碰撞,互相影响,融合,就会形成一个大传统,产生无数新造。当然,这中间有一个“体用”问题立足本民族之体,巧取东西洋为用。作为一个中国画家不应顾此失彼,而该从容对待,既不画地为牢,也不盲目追随。

在创作中,我们应当把思路化为笔痕,力求在“大传统”中获得滋养,在东西方不同的传统中探求相同的规律、彼此的契合点。我特别喜欢那句名言:“西来意即东土法。”中国画,至少是工笔画,其精神意度,方式方法,在很大程度上是可以容纳西画的。当然,这里大体上是指晋唐画风。晋唐画风能达到雄浑雅健,造型饱满,高逸充盈,朴素自然这样高的水准,原因何在?除了才气,学养,心态,是不是原生的深刻的直觉感受起了重要作用?晋唐人所创立的艺术范式,是从切身的感受中生发的,其间一定经历了反复观察,审视,理解和提炼的艰苦过程。明清以后和”文革“十年的工笔人物画都与晋唐无关,甚至走向了反面。前者纤弱而萎靡,后者空洞而矫饰。我们伟大的传统,被轻弃;我们惰性的“传统”,却被继承。惰性的传统使我们把晋唐的传统简化为一个形式套路,一个抽去了内涵的外壳,这真荒谬。所以一定要回归,回到晋唐,继承优秀的传统。

而对西画传统的“借鉴”,也是有惰性的。五花八门的“主义”,莫名其妙的“观念”,都被“拿来”:“现代性”还未完成,又“后现代”地“解构”了。只做表面文章,不管实质问题,这不正是惰性的表现吗?所以,我觉得与其接受那些大而无当的观念,不如借鉴些具体方法解决问题。西画的观察,审视,理解和提炼,和晋唐传统并无二致,可对应,契合。很多的西画作品能更直观地给我们实践上的参照,这种实实在在的启悟益人神智。

记者:那您觉得我们应该如何做呢,您说的大传统应该怎么理解?

何家英:上述两者,单靠把玩套路或借鉴“主义”是意识不到的,相应的问题也解决不了,而有一个大传统的价值支撑则很容易在本质上把握,从而走上正途。我意在表明,表面上是两个传统,本质上则是一个规律,这个规律恰恰就在相互碰撞,影响,融合中呈示清晰:要概括-性而非概念化,要充实充分而非僵化。不囿于一个狭窄的视点,使眼光扩大;不拘于一个狭隘的观念,使思想自由;不溺于可悲的惰性,而勇于发现;不空谈花哨的“主义”,而脚踏实地。在比照中思考,在观察中发现,就能深入本质而导引实践,就会使工笔人物画开出新生面,获得新境界。

记者:说到境界,何教授,您能结合实际谈谈您的看法吗?

何家英:这自然让我想到工笔人物画的风格问题。工笔人物画要有境界,立意之外,绘画语言最为关键。语言不应被单纯看成一个技巧问题,它以画家的才情,格调,心智为支撑。深情,高格需用心养,用心不深,下笔即俗。相反,养心为用,其格必高,格高就有境界,所画就不小气。工笔画的语言,我体会,上乘是平和,含蓄,不激不厉、不抛不露,它是中庸有度的,特要祛除琐碎,要有大的感觉,故要有主势,有整体的韵律;要有笔意,使之有生机,既要坚实,又要灵透。意境应从人物造型本身生发,从造型中体现出一种引人入胜的韵致,通过眼睛揭示出人的精神本质。

我的画,偏重于女性描绘,这很容易“俗”,因为这种题材,作者和读者都极易堕入一种思维定势:把女人当美人看。女人一变而为美人,其原有的丰富和自然健康的内涵就被弃置,代替的是矫饰和做作的外观。我很警惕,也一直规避这种取向。必须求异,要充分刻画,从外在形象到精神气质,体会其微妙之异。古人讲“摄生动质,凝神空照”,即从形到神完整地揭示出对象。而这种生,质,神,照,又绝非纯客观的描画,更多的则是主观的赋予。法国文学家法朗士说:“关于但丁,关于莎士比亚,我讲的是我自己。”就是说,他讲的但丁,莎士比亚是他自己观照下的但丁,莎士比亚。循此我也可以说,我笔下的对象是我内心世界的表达,我必须要赋予对象以我的思想,感情,格调,这才是我的画。比如,不管我所画对象多么不同,但她们一律都有一种高洁的气质,伤感的情绪,而我的人生体验里,总觉得这是最美的,或者说,在我的审美理想中,有一种情操上的取向,而我将其赋予她们。

记者:原来如此。那么,您对今后有什么计划吗?

何家英:将这些想法写出来,目的在于给读者树一个箭垛,接受不同方向的批评,用以指导我将来的创作实践。下一步,我将要做的工作是将“衡中西以相融”继续深化,或可叫“权工写以相合”。我一直有一个愿望,工笔人物画不仅要大方,而且要大气,要味厚,力厚,浑然有势,我甚至想把古代壁画的一些效果引入,即尽可能地使工笔人物画的气象宏大起来。当然,这仅仅是些想法,接下来的问题是如何按照上述想法画出画来,把思路化为笔痕。

记者:谢谢何教授!

责编陈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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