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军事调整的“红与黑”

陈一雄

美国激辩军事大调整

4月6日下午，美国防长盖茨在五角大楼的新闻发布会上宣布，将对2010年国防军事预算中的一些重大国防项目开支进行调整。这一突如其来的态度在美国引发了一场牵涉总统、国会，军方和军火商的大争论。新计划要求削减广受争议的导弹防御系统费用，甚至取消F-22“猛禽”战机生产，这些被认为是威慑俄罗斯，中国等大国的关键项目。新计划同时要求加强情报收集等有助于美军在阿富汗，伊拉克非对称作战的部分。美国媒体称之为“对美国军工业的外科手术”，但这场还没有进手术室的“手术”已经在美国掀起了波澜。

4月7日，路透社以“五角大楼武器计划的赢家和输家”为题列出了调整内容：研制成本超过130亿美元的总统直升机项目被取消：价值达1600亿美元的陆军“未来作战系统”被调整，建造新巡洋舰的计划被取消：到2018年建造新的远程轰炸机的计划被取消，该项目价值100多亿美元。最引发媒体关注的是，导弹防御项目100亿美元的年度预算被削减，且不再增加拦截导弹的采购。

《华盛顿时报》4月7日刊文批评奥巴马称，“就在朝鲜发射导弹进入轨道之时，奥巴马削弱了我们的盾牌”。反导作为国家资产不应被贴上布什计划的标签而搁浅，它保护着所有美国人，如果一枚导弹奔向美国的土地，它能让奥巴马有能力说出“把它击落”。

《洛杉矶时报》称，这次重大调整把军费开支重点从应对中俄等传统对手的大规模战争，转移到对付塔利班等武装的小规模冲突之上，是奥巴马政府重建美国军力的第一步。基于作战对象的重大转变，原来针对中俄的高科技武器研制和装备计划，自然面临被封杀或被削减的前景，如造价高昂的F-22战机主要对手是其他大国的第四代战机，因塔利班等组织不可能装备这些战机。

在大量支持或反对声音中，有议员公开批评奥巴马“解除美国军备”、“背叛了驻外的美军”。《华盛顿邮报》7日说，国会的枪口已经炙热，仅在盖茨宣布决定之后24分钟，一个跨党派小组已致信奥巴马批评盖茨削减导弹防御体系费用。参议员詹姆斯说：“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奥巴马总统在给美国解除武装。从未有过一个总统战时如此糟蹋军队。”《巴尔的摩太阳报》说，F-22从没应用于阿富汗，但鼓吹者声称美国需要F-22以保护自己免遭潜在对手高科技的空中威胁，如中国和俄罗斯。盖茨反对这种观点，他表示，“把每一个美元用在针对某种遥远或日渐弱化之危险的超额保险上……无助于我们善待人民、改革军队(和)打赢现在的战争。”

军火商“几家欢喜几家愁”

正所谓”几家欢喜几家愁“，而对此最为紧张的则是有着直接利益关系的美国军火巨头，为4月6日这一天甚至被形容为“美国军工业血淋淋的一天”。

DDG-1000驱逐舰是美国海军新一代多任务水面作战舰艇，主承包商为通用动力公司和诺斯罗普-格鲁曼公司。按照美国海军原来的打算，两家船厂同时建造战舰能确保它们的竞争力，但随着进度不断拖延，费用也在飞速上涨，目前每艘造价接近50亿美元。美国《海军时报》7日报道，为加快进度和节省费用，盖茨的新计划决定所有3艘DDG-1000驱逐舰全部由通用动力公司巴斯造船厂负责建造，这不啻是对诺斯罗普-格鲁曼公司的当头一棒。不过这一消息却并没有引起该公司的强烈反弹，因为美国国防部同时决定，诺斯罗普-格鲁曼公司转而接过“阿利·伯克”级宙斯盾驱逐舰的后续建造任务，这被视为对诺斯罗普·格鲁曼公司的补偿。

备受关注的F-22战斗机后续购买计划被叫停，让美国第五代战斗机F-22和F-35的生产商洛克希德·马TQ司也喜忧参半。F-22战斗机造价高达1.4亿美元，比F-35战斗机贵了一倍。美国防部决定只采购187架F-22战斗机而非原本希望的381架，固然让洛克希德马丁公司失望，但美国国防部7日宣布，美军将加速F-35的采购速度，未来5年美空军、海军和海军陆战队将采购513架F-35战斗机。盖茨还建议增加F-35战斗机的数量，美国将花一万亿美元制造该型战机。

反导项目的削减对波音公司的影响最大。不过美海军决定，2010年采购的“超级大黄蜂”战斗机数量将由原定的18架增加到31架，作为“超级大黄蜂”战斗机的主承包商，波音公司也能从中获得补偿。

然而，无论怎么样，此次美军武器系统计划调整，波音公司的损失依然难以完全弥补。它是美军“未来作战系统”、导弹防御系统，C-17“环球霸王”运输机的主承包商。在盖茨提出的2010财年预算中，这些项目都将削减。导弹防御系统项目将削减140亿美元，其中“机载激光反导”项目损失惨重。“机载激光器”是在波音747飞机上安装高能激光器，用于摧毁刚起飞的敌方弹道导弹。美空军决定终止采购第二架“机载激光器”飞机，只保留一架飞机用于研究和试验。此外五角大楼还决定不再增加在阿拉斯加部署的拦截导弹数量。“未来作战系统”将削减全部8种有人地面车辆研制计划，C-17运输机的采购计划也将终止，这都使波音公司雪上加霜。盖茨宣布2010财年军费预算草案后，波音公司股价应声下跌2.65％。

五角大楼的全面反思

国际舆论指出，新预算被视为美国军方内部主要关注常规战争还是反恐行动争论的重要一步，五角大楼内部有两个阵营“当前战争派”和“未来战争派”，盖茨被广泛视为前一个阵营的领导者之一，该阵营关注的是美军目前面对的伊拉克和阿富汗武装分子的袭击，后者关注的是未来可能与其他大国发生冲突。

美国多数媒体认为，盖茨列出的一长串项目单子“或许是数十年里防务支出优先顺序最全面的改变”；这代表了奥巴马政府对美国军事战略的第一次深入反思；削减预算是与新的地缘政治和财政现实相一致的。盖茨提出的美国军事开支削减代表了军事重心和战略的根本转变，这能为政府省下大笔金钱。“盖茨的预算蓝图旨在改造美国的军事能力，使之符合美国应付武装分子和低强度冲突的需要，而不是对付像中国这样的传统对手”。

2006年，盖茨接替“鹰派”人物拉姆斯菲尔德出任防长，历史使命就是修正美国在伊拉克和阿富汗战场上的失误，从两场战争中抽身。但当时布什政府被“新保守主义强硬派”把持，强硬派人物依然把“大国战争”视为美国国家安全所面临的首要威胁，不仅大肆宣扬“中国威胁论”和“俄罗斯威胁论，”，在美军建设上也继续把大量资源花费在了建设昂贵的常规武器作战系统上，F-22“猛禽”战机就是典型例子。美军设计和研制该型战斗机的目的就是保持美国相对其他大国的空中优势，牢牢把握“制空权”。“新保守派”的这种战略思维建设了一支庞大的能够胜任常规战争的美国武装力量，却使美军在新兴的非常规安全威胁面前表现乏力。这也是英军为何能够迅速推翻伊拉克萨达姆政权，但在大规模战斗阶

段结束后深陷游击战泥潭的重要原因。盖茨曾发誓要改变这个误区，把建军重点调整到由恐怖主义构成的现实威胁上。

美战略调整值得关注

全球唯一超级大国的军事战略调整不仅将牵动整个世界，也给中俄等提出了新的战略性课题，必须引起高度关注。

目前来看，盖茨和奥巴马的思路是比较吻合的，不再咄咄逼人，比较和缓地建立一种安全架构。美国的军事战略调整，特别是决定削减导弹防御系统开支，停产F-22战机这两个主要用于威慑中俄的项目的调整是值得欢迎的。它符合时代发展的主流，有助于缓和大国关系，特别是有助于减少大国之间的战略猜疑。

这同时也是美国政府推行军事革命的一个必要步骤，最重要的是美国要发展对美国国家利益有用的东西，与美国无关的事情以后会少干涉，这可能是奥巴马政府与布什政府不同之处。美国国防改革的军事思路还是外交和军事“两手准备”，军事仍然作为一个很重要的方面，美国不会放弃军事手段，这不会有根本性变化。

这也是奥巴马政府针对新威胁提出的一种重大调整，但美国的国防开支在当前金融危机的情况下都没削减。美国动员和发展的潜力还是很大，它还需做出大量动作才能获得别国信任，例如军费就应从6000亿美元减到三四千亿。美国的这种国防调整，增加了侦察预警系统，还增加了快速反应能力，这些双重能力既可针对传统大国的威胁，又可针对非传统威胁。

从大的背景看，冷战结束已近20年，美国今天面临的安全威胁完全不同，没有必要再像过去一样耗费巨大的军力、财力、物力、人力，背负世界警察的沉重负担。与此同时，原有的两大军事集团对垒的格局已完全改变，包括亚洲在内的很多区域正在向新的安全体系过渡，大国关系正在发生重大变化，大国之间发生战争的可能性大大降低，美国在全球安全格局中的主导作用，也必将与现在不同。即使没有金融危机，美国与中国或俄罗斯打一场战争也只是停留在美国的一种臆想或狂想阶段。中俄不可能主动与美国发生大规模战略对撞。当前军力已经不是解决冲突的万能药。

美国盖洛普网站6日公布的调查结果显示，美国人心中的头号威胁是“国际恐怖主义”，非常担忧者为59％。接下来依次为“伊朗核能力”，54％：“朝鲜核能力”，52％；“墨西哥的毒品暴力”，51％：“阿富汗冲突”，51％：“伊拉克冲突”，48％：“中国军力”，39％；巴以冲突，35％；“俄罗斯军力”，25％。

五角大楼的这种军事调整，从直观而言，对俄中提供了一定程度的宽松空间。但要意识到美国的战略军事力量依然处于绝对优势。目前与大国大规模对抗为目的的军队不太符合美国实际需要，况且现有的已经足够。所以，美国也更希望将军事重点转到一些涉及美国利益的具体层面。目前美国采取军事战略调整，重点还是关注中美俄的三角关系，其中任何变动都会引起连锁反应。如果美国通过与中俄一定程度上的非敌视表面友好，分化了中俄战略伙伴关系和两国共同利益的一致性，扩大了中俄分歧，这对中俄而言将是非常不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