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常识的背后探触深刻

2009-08-31 06:46席星荃
文学教育 2009年8期
关键词:白描常识麻雀

回首儿时的调皮和恶作剧,大家都有丰富的记忆,比如掏鸟窝、打弹弓、摸鱼摸虾等。这种儿时趣事,你能说,我也能说,大家有共同语言。有共同语言是好事,可是,要把这些事写成文章就有难度了。这篇《愧对麻雀》写的正是掏麻雀窝,就更难了。难度有两点:一,大家都知道这种事是不道德的,破坏生态,这已经成为常识。作者能超越常识,写出背后的一点深刻和新意,很难。二,既然是一件大家熟悉的事,就是一件简单的事情;要把熟悉而简单的事情写得别开生面能吸引人,这也很难。

作者知难而上,而且也的确做得不错。

作者从山里孩子的生活状态开始写起,这是很好的角度,抓住了问题的核心。什么事情都是从它所生成的环境开始的,掏麻雀窝也一样。山里孩子的生活情形是什么样的呢?一句话,无聊。“那个时候,我们这些山里的孩子可没城里孩子那么多的玩具,也没有人带着玩”。然而孩子的天性恰恰是玩,他们的成长需要玩。山里的孩子没有这个条件,但生命必需成长。于是,“我们便自己变着找着花样去玩,打发那没完没了的时间。”于是,事情就发生了:帮助父母干活之外的更多时间里,“摸鱼儿,捉知了,网蜻蜓,掏蚁穴,追萤火虫,灌老鼠洞,捣麻雀窝,……有时,我们还会去捅马蜂窝,抓毒蛇,很冒险,但刺激”,哪怕因此而吃了苦头也是好了伤疤忘了痛,不长记性。作者说,纯粹是“为了打发时间而残害生灵”。作者强调“无所事事”的强大驱动力:“无所事事的我们经常是无所事事地游逛在我们的领地”,“为了我们长久的残忍游戏”。无所事事就是无聊的同义词。无聊——使孩子们残忍的无形之手。

除了无聊,还有无知。“从有限的知识经验里,我们只知道那些麻雀满世界都是”,并不知晓它们还可以消灭更多的害虫,保护更多的粮食,为它们自己,也为我们人。于是,残害麻雀不仅有了堂而皇之的理由,而且肆无忌惮了。无知的不仅是孩子,还有大人,如果推而广之,还有当时的几乎整个社会。孩子成长的无聊加上集体的无知,这便是直接的背景;却不是最后的根源,在无聊和无知的背后,还有一只更加残酷的手驱使人行动,那就是贫困。因为贫困,孩子们遭遇了成长的苦恼;因为贫困,人们全体无知而愚蠢:因为贫困,人们痛恨麻雀“和人们争抢金贵而又关乎肚皮的粮食”……贫困,穷乏,多么可怕!城门失火,殃及鱼池,而贫困则殃及所有弱势和不弱势的动物!这样说来,生态问题就不仅仅是单纯的生态问题了,它的背后是人的问题,是人的生存也是人的心灵问题。事隔多年之后,当作者摆脱了贫穷和无知,成为心灵清澈并具有内省意识的人,回首往事的痛苦、愧疚与自责,就成为强大冲击力。

这大约就是作品超越常识层面后的深刻。

至于如何把熟悉而简单的事情写出新意,写得震撼人心,作者的方法是白描:鸟蛋打破后“流出腥味的液体”,刚刚成型的雏鸟“通体红红的没有一根毛,头和身子一般大小,一动一动的,我们的心也一颤一颤的”。这些真切细致的文字不用任何修辞手段和感情的宣泄,却由于作者的亲历和深切的体验而表达出了既残忍又怜悯的复杂感情。再如:“就在我们将要揭瓦时,那鸟妈妈飞跑了,留下五个张大嘴巴讨食的小家伙,唧唧喳喳的,晃头晃脑的。”这种白描文字朴素简洁,却让人心酸不已。有时候作者情绪激动,笔下会跳出意想不到的绝妙好词:“过不了一个时辰,我们又忍不住爬上去看,……令我们吃惊的是,蚂蚁竟找到了它们,正在疯狂的享受着它们……”疯狂这个词渗透了作者强烈的心理因素,含不尽之意于言外。

但是,作者好象无意谴责残忍游戏之后藏着的贫困的罪恶,他好象是站在众生平等的泛道德立场上检讨人类的道德缺失,作品散发出淡淡的佛家气息,又透露出现代环保主义者的哲学意识。如果这样解读,作品的深刻性就又是一回事了。如果真是这样,标题用“愧对”就有欠准确了,作者内心的沉痛与悔恨,岂是一个“愧”字了得的?

席星荃,散文家,现居湖北襄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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