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上当的乌鸦

金文吉

小时候她接触的故事不是很多,翻来覆去就那么几个。其中,听得最多的就是乌鸦和狐狸的故事。那时候,她已经有点懂事了,她觉得乌鸦真笨。

上小学以后,她又知道了农夫和蛇、东郭先生和狼等故事,再听这个故事的时候,她在同情乌鸦的同时更加憎恨可恶的狐狸。

记得那次老师讲完这个故事,让大家做故事接龙,老师说,假如狐狸又遇到了嘴里叼着肉的乌鸦会发生什么?同学们都说了自己的假设,而她的回答更加出人意料。她说狐狸还会得到肉,但却是乌鸦故意扔的,因为那肉里放了毒药。

这些儿时的片段,随着年龄的增长,渐渐尘封进了岁月的深处。当年那个扎着羊角辫子的小丫头,不经意地就变成了一只美丽的孔雀,每天围绕在她身边的男生从高中开始就络绎不绝,但她一直高傲着。

直到他的出现。他是她的大学老师。高大、帅气、有文采,是很多女生的偶像。他追她追得辛苦,每天都给她写情诗,在他的嘴里和笔下,她是高贵的女神、花中的仙子。

因为他大她整整十岁,所以她的父母坚决反对。但反对无效,大四的时候她义无返顾地和他秘密同居了。

她一毕业,就和他举行了婚礼。当年,他们就有了女儿。应该说,开始的几年,他们的婚姻是美满的。但婚姻永远没有爱情美好。相处久了,她自然发现丈夫很多的缺点,比如不善钻营,进取心不强,凡此种种。总之,除了嘴好以外,很难找到其它优点。何况要求一个已经成为自己丈夫多年的男人长久地保持嘘寒问暖,似乎也不大现实,所以她总有一种淡淡的失落。

好像婚后的女人都喜欢唠叨,愿意翻检陈谷子烂芝麻的往事,来追忆当初的美好时光。久了自然会让人觉得聒噪。而她将他与自己当年的追求者的对比,更让他倍感挫折。所以有时候他会喊,闭上你的乌鸦嘴。

那一刻,她突然觉得自己就是一只上当的乌鸦。她的心里就有了怨。

接下来的时光里,她喜欢上网排遣寂寞。不期然就遇到了另一个他。这个叫花解语的知音温柔体贴,幽默风趣,堪称绅士。他的语言有时候是清新的风,有时候又是炽热的火,她心中的不甘和向往被一点点的拉扯出来,尽管知道自己在蹈火,但理性在感性面前总是稍落下风,她难以自拔。

他们视频、通话、见面,故事后来达到了高潮,在那个充满浪漫的房间,她将自己一层层地打开,在他的赞叹中,她再次找到了爱情眩晕的感觉。

但是,她错了,那些甜言蜜语,最终还是变成了花言巧语。当她甩脱丈夫挽留、阻拦的双手,毅然决然地放弃婚姻的时候,他却消失了,她再一次成了上当的乌鸦。

她恨。踏破铁鞋,她最终找到了花解语。在他的公司,她喷涌了她的愤怒。尽管最后被保安驱逐,但因为这件事,花解语也面临着家庭崩溃。可是这些,她仍然觉得不够。

她想亲近一下女儿,然后去实施自己的报复计划。

女儿接回来了,躺在她的怀里,听她讲乌鸦和狐狸的故事。故事讲完了,她忽然也想和女儿来个接龙的游戏。她说,宝贝,过了几天,乌鸦又遇到了狐狸,如果你是乌鸦,你会怎么做呢?女儿想了一会说,我会先把肉放在树杈上,然后听狐狸怎么说,如果狐狸还想骗我,我就叼几个石子打它的脑袋;如果狐狸诚心道歉,那我就不和它计较了;要是狐狸真的饿了,再把肉给它也行。

女儿的话,让她的心一动。她突然觉得自己既可悲更可笑,自己已经给了花解语石子,还值得孤注一掷吗?她又想起了老公,她自己也觉得奇怪,经历了这些事情,她不再想起老公的不是,想起的都是老公的好。她想,这段日子没有她在身边,他的饮食起居一定乱得一塌糊涂。

想着老公吃方便面的样子,她的心有点疼。她把熟睡的女儿安顿好,开始写短信。老公,一只做了错事的乌鸦还能继续给你做好吃的吗?

短信发出后,她把手机捧在掌心,焦急地等待着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