凋零在掌心里的玫瑰

辜妤洁

【一】

夏天的脸永远像翻书一样说变就变,当微白写完最后一个粉笔字走出教学大楼时,心里“咯噔”一下,脸上顿时露出一副“玩完了”的表情——中午的天清气朗变成了此刻的大雨倾盆。

在大雨里奔跑不是件好差事,奔跑了不到十分钟,微白就有了后悔的念头,而天空似乎是在向这个冒失的丫头示威,将雨下得更加生猛了起来。在看到不远处的哈根达斯打出来的广告牌时,微白想也没想就冲了过去。

彼时广告牌下还站着几个躲雨的人,实在不是很宽敞的地方,由于微白的突然加入,大家不得不又挪紧了位子。微白怀里抱紧了书包一脸歉意地跟大家说谢谢谢谢,这时候,站在微白前面的男生却回过头来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然后突然兴奋地大声说道:“啊哈!原来是你!”

微白承认她是有高度近视,但此刻两个人的距离已经足以让她看清对方的样子。除了发现他长得挺好看之外,微白脑子里再调不出其他的与此相关的内容来。

“就是上次,那个在学校的征文大赛颁奖典礼上,当时给你颁奖的人……那个那个……就是我啊!”看着微白迷惑的样子,男生有些着急地解释道。

“哦,这样啊。”微白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但实际上她的脑子里仍旧还是一片空白,都过了这么长的日子了,鬼才记得那些事情呢。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上次没看清你的名牌。”男生搔搔头发,有些不好意思地问道。

“苏微白。”

“我叫顾小司。”

【二】

正当微白还停留在思考“我和顾小司到底算不算认识”这个问题上的时候,同桌的青岚却一脸神秘地说道:“原来微白和顾小司是那么要好的朋友啊。”话一出口,班上的人立即各怀深意地笑作了一团。微白来不及反驳,只感觉脸上烫得厉害。

也难怪大家会想入非非,因为自从上次躲雨的那段小插曲之后,以后每每在操场或者走廊相遇,顾小司都会主动上前热情地跟微白打招呼。顾小司成绩优异,性格温和,人也长得帅气,可谓集上天宠爱于一身。

他的一言一行都牵扯着大家的眼球,而微白虽说不是长得抱歉,但也不是长相讨好的女生。她性格寡淡,与人不深不浅地交往,除了偶尔写些小文章会引起一番注意之外,再也没有其他吸引人的地方了。

其实如果只是打个招呼那么简单的话,大家也不会把两个人往所谓的“要好”方面想了。问题还是出在顾小司身上。他这个人什么都好,可是男生的那点粗心终究还是免不了。

二班和四班分别处在走廊的左右两边,距离很近,所以每次顾小司找不到课本时便来找微白借,有时时间太紧,顾小司便站在门口大声喊:“微白微白,书!书!!!”所有的目光聚集,微白急忙找出男生需要的书,然后红着脸把书赶快送了过去。顾小司冲她眨眨眼睛,连谢谢也不说便转身跑回四班的教室里。就好像,两个人很熟络的样子。

而作为回报,顾小司常常带微白去学校门口转角的那家冰淇淋店吃冰。想过推辞,可是一看到顾小司期待的目光,微白便鬼使神差地跟了过去,硬生生地将堵在喉咙里的拒绝的话又吞回了肚子里。

【三】

元旦的时候学校组织去电影院看电影。百无聊赖的时候,后面却传上来一张小纸条:我们出去吧。

回过头去,就看到了正向自己招手的顾小司。

他们去了当地的一家福利院。微白还是第一次来这里,对里面的一切都好奇得不得了。然而顾小司却已是轻车熟路的样子,当一大帮孩子涌出来围在他身边不停地叫着“小司哥哥,小司哥哥”时,微白更是惊讶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顾小司把微白介绍给他们,当小家伙们异口同声地喊“微白姐姐好”,微白都快感动得哭出来了。接着顾小司像变戏法一样搬出一大堆礼物来,她帮他把那些礼物分发给小朋友们。看着小家伙个个高兴的样子,微白也高兴得不得了。

一切都忙完了之后,微白和顾小司坐在小花园的秋千上聊天。两个人东拉西扯地讲些不着边际的话,天气很好,凉凉的风吹在身上,有种痒痒的很舒服的感觉。

顾小司说:“微白以后想做什么呢?”

“这个我好像……还没想过呢。”微白有些窘迫地回答道,“那小司你呢?”

“我?呵呵。我只想尽可能地去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给更多的人制造更多的快乐。其实和这帮小孩子在一起时,感觉自己真的拥有了很纯粹的快乐。”顾小司搔搔头发,有些害羞但是绝对一脸认真地回答说。

抬起头来,漫天的星光进入眼球。星星眨呀眨呀眨呀,微白想顾小司真是个善良的男生啊。再联想到自己,微白突然觉得自己与顾小司竟离得那么遥远。

【四】

高三年级的篮球联赛,轮到顾小司他们班上场时,他给她发短信说:“你一定要来给我加油哦。”

那天轮到微白值日,一忙完之后,微白便草草地收拾好书包奔到了体育馆里。然而终究还是迟了一步。私下听到女生们小声询问着:“顾小司真的会上场么?”微白嘴角上扬,竟有些得意地笑了起来。

人太多,微白本来就去得迟,挤了几次也挤不进去,只得透过人群的缝隙处小心翼翼地张望场上的状况。从女生们的掌声和欢呼声中,微白知道顾小司表现得不错。可是顾小司却在一次进攻中受了伤,全场顿时陷入一片哗然。

微白心急火燎地往前面挤,她只想知道顾小司到底伤得怎么样了,可是当她终于挤到了人群前面,却看到顾小司已经被扶到了操场的另一个角落里,而且还有一个漂亮的女孩正抹着泪替他清理伤口。不用听周围的窃窃私语,微白也知道那个女生就是传说中的校花洛天天。

微白想走过去,可是却又突然迈不开步子了。最后一个人默默地退出了人群,没有等顾小司便一个人先回了家。

晚上顾小司打电话来问比赛的时候怎么没有看到她,微白淡淡地回答说:“我今天值日,很晚了所以就没去。”顾小司有些失望地说:“哦。”挂了电话之后,微白有些伤感地想,也许只有洛天天那样的女生才配得上优秀的顾小司吧。

以后的日子里,微白刻意地躲起顾小司来。而关于顾小司和洛天天的传闻一度风靡了整个校园。很简单,顾小司受伤是大家有目共睹的;洛天天为顾小司流泪,也是大家有目共睹的。

觉察到微白的漫不经心,顾小司急忙解释说:“微白,其实我和天天没什么的。”

“哦。”微白依旧是淡淡的语调。

“那你……”

“小司你误会了,我并不在意你和洛天天的事情。我只是为高考担心而已。”

顾小司沉默着不再说话,他一脸挫败的表情让微白心里涌出大团大团的难过,可是就算她说在意又能怎样呢?和洛天天比起来,微白只是满布灰尘的笨娃娃而已。

离高考还有一个月的时候,顾小司甚至连微白的人也看不到了,她是在刻意躲着自己,顾小司那么聪明,这些事情他又怎么会不明白呢?

于是也安下心来,好好学习,不再追问或者思考那些有的没有的的问题。而且,就算追问和思考,也换不来任何答案的,对吧。

【五】

时间很快过去,微白再和顾小司聊天已经是高考之后的事了。好久不再说话,拿着话筒深呼吸,却半天也说不出一个字来。最后顾小司先开的口,他说微白,我妈妈准备让我去英国留学。

没有来由的心跳乱了节奏,微白像断路的电灯僵在那里,还没有反应过来便条件反射地问道:“那洛天天呢?”

“微白,其实我和洛天天真的没什么的。”顾小司顿了顿,然后接着说:“其实一开始我是有点喜欢你的,可是你为什么就不自信点呢……”

耳边升起飞机起飞时的嘈杂,微白的脑袋里嗡嗡作响,从此再听不到别的话。她不知道接下来顾小司还说了什么,只是最后当顾小司说微白我希望你能祝福我时,才恍然回神,急急地说出祝福的话语,然后顾小司挂了电话。搁下话筒那一秒,微白似乎听到顾小司轻叹的声音。

微白呆呆地走回到房里,躺在床上眯起眼睛对着天花板的苍白。她听见心里涌出的潮湿的声音,摊开手掌,想着那里本来应该盛开出一朵最娇艳的花,可是最后,她却亲手掐碎了那朵花,以至十七岁过去好久,她的青春仍旧荒芜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