卅年的婚礼变迁

2009-12-09 07:24吉建军
记者观察 2009年19期
关键词:新娘子皮带新郎

吉建军

婚姻作为人生的头等大事,婚礼自然就成为重大的事情。五十年代一张床,六十年代一包糖,七十年代红宝书,八十年代三转一响,九十年代星级宾馆讲排场,21世纪特色婚宴个性张扬。随着时代变迁和经济的发展,婚礼的形式也发生着千变万化,逐渐“升级换代”。

改革开放初期的农村婚礼

上世纪80年代初,改革开放伊始,在这个新旧思想撞击的年代,农村仍然保持着相对闭塞和传统的思维。

此时的农村年轻男女结婚,除了沿用革命年代的一些相对现代的习俗以外,一些传统的习俗仍然保留着。因为经济上刚刚摆脱饥饿,所以上世纪80年代初期农村的婚礼,处处透着节俭甚至寒酸。

“当时也觉得没什么,大家都这样,谁也不笑话谁。”今年58岁、家在山西省太原市小店区的老杜向记者回忆起他当年婚礼的情况。

“我们结婚是在1983年,刚刚改革开放,农村还很不富裕,特别是我们这一带离城中心比较远,交通不方便,是典型的郊区农村。当时村里的姑娘都纷纷嫁到城里,村里的小伙子很难找到对象,谁愿意嫁给一个不吃‘商品粮的郊区农民呢?没办法,我父母通过亲戚从吕梁一带的山区帮我找了一个对象。郊区嫁城里,外地嫁太原,比起那些更加贫困的山沟里的单身汉来说,生在太原还是很幸运的。

“当时结婚也很简单,在她娘家办了很简单的一桌酒席,几个主要亲戚围成一桌吃了一顿饭,村里关系非常好的几户人家送来几个鸡蛋当贺礼就算完事了。我老婆从家里带了一些行李,穿上那件我家给买的新衣服就来太原了,她家父母亲戚都没有来,原因很简单,没有那么多钱作盘缠。总的下来,一场婚礼花了200多元、100多斤全国粮票。在当时已经非常出格了。”

老杜的老伴也回忆起当时的情景,“来到他家之后,我挺失望的。”老杜家虽是省会太原,却是在郊区,并不像老杜老伴想象的那样。“说实话,要不是因为娘家太穷,我还真没看上他,不过太原户口对我的吸引力太大了。当时他还陪我去晋祠等一些景点看了一圈,拍了几张照片,这在当时算比较新鲜的了,所以我就坚持下来了。我坐在一辆崭新的‘飞鸽自行车后架上,老杜推着我从火车站一直走回来。当时在太原婆家的婚礼也很简单。但是也比较热闹,大人小孩都来看。”

婚宴是在自己家里举行,老杜说:“喜筵是算比较好的宴请了,很多人拖家带口来赴宴,都想吃个新鲜。”为了这场婚礼,家里还请来村里几个要好的朋友来帮忙,做一些婚宴的后勤工作,还要请一个识文断字能写能算的人作为总后勤,专门负责钱和粮票的账务管理。这个总后勤一般由村干部(一般是会计)担任。

当时结婚比较讲究,新娘子进门要放“通天炮”,一共十八响,门口摆放着一个火盆,新娘子必须从火盆上跨过去才能进门,说是去晦气。

整个婚宴喜庆而忙乱。村委会的大喇叭被拆下来架到老杜家的屋檐上,不时地传出负责总务的会计的喊声:“帮忙的吃饭了!”并且不断重复,通知那些在婚宴中帮忙的村民们要吃饭了,一会儿客人们来了就没有时间了。结果会计刚喊了两嗓子,一个半大小子稚嫩的声音便在喇叭里响了起来:“新娘子到了。”跟着传出会计呵斥和驱赶的声音,众人听着一边好笑,一边涌出门去看新娘子。很小的照壁周围挤满了看新娘子的村民,把那个本来就不结实的照壁给挤塌了,伤了几个人。

这件事情一度让比较迷信的杜母非常介意,认为是讨到了灾星,好在那几个人伤得不重,而且因为拥挤造成照壁坍塌的事情也时有发生,杜母也没有明显表现出不满,但仍然对儿媳妇有看法,直到儿媳妇连生两个儿子,杜老太太对儿媳妇的一些感性上的不满和担心才稍稍释怀。

这样一个婚礼在当时还是有一定的影响的,好长时间仍为村民津津乐道,纷纷感慨:“生在好年月了。”

边远农村的婚礼

同样的年月,在陕西关中的一个小县一一华县,就要举行婚礼的新郎官王国镇还为自己的皮带犯愁。9月的天气并不太冷,一件白色的确良衬衫、一条蓝裤子、一双崭新的解放鞋,这就是他所有的行头。因为要把白衬衫的下摆掖在裤子里,所以他迫切需要一条暂新的皮带与之搭配。他的军用皮带已经太破旧,实在配不上这一身“好行头”,新郎的母亲借遍了所有的村子,失望归来。这一带的人没有系皮带的习惯,一条布条缝起来的腰带便可将裤子固定在腰上,还有很多人使用细麻绳当腰带。最后,在第二天接亲前,王国镇终于从一个刚刚从部队复员的邻村后生那儿借到了皮带。

在今天看来,白衬衫、蓝裤子和一条不伦不类的军用皮带是非常不协调和老土的装束,但在上世纪80年代初,当事人的审美观还处懵懂的时候,这无疑是一套让所有人夸赞和嫉妒的好衣服。新郎官推着一辆同样崭新的“永久”牌二八自行车,一路上招来路人无数艳羡的目光。但是在新娘的娘家,他还是出了丑,外表的光鲜没能掩盖住他军用红色背心上的破洞,从而成为村人取笑的突破口。这也成为他一直以来耿耿于怀的一个细节。记者问王国镇:“如果当时没有借到皮带怎么办?”他想了想回答:“那就不把衣服掖在裤子里了。”

据王国镇回忆,当时自行车也是借的,但没有告诉新娘家里。新娘看到门外推着崭新自行车的王国镇,眼睛亮了一下,随后坐在自行车后架上,一路无话。半路上,他们遇到了另外一对新婚夫妇,按照当地的风俗,双方还交换了手绢,互相祝福。

由于刚刚改革开放,一些紧俏的商品如粮油等仍然很紧张,为了这个婚礼,他们全家8口人整整攒了两年的粮、油,吃了很长时间的酱油炒菜,王国镇全家人的手掌都干枯、蜕皮,但是婚礼结束之后还要继续攒下去,因为还有弟弟的婚礼要准备。

90年代的婚礼

上世纪90年代的农村,很多新鲜的元素开始融入进来。90年代初,陕西省华县王堡村王文刚的婚礼在村里无疑是具有里程碑式意义的。

当时的录像技术尚不发达,婚礼的一些重要场景多用照片记录,而王文刚的婚礼是村里第一次用录像带的方式保存的。据王文刚介绍,他认识一个电视台的摄像记者,这个记者正好要拍摄一部关于农村婚俗的纪录片,顺便将当时没有经过剪辑的片子复制了一份给了他。另外,汽车接新娘的时髦方式也在王文刚的婚礼上出现,长时间为当地村民津津乐道。

“当时的确人山人海,周围村子的人都来看热闹,也想在电视上露脸。”王文刚说,电视机在90年代的农村已经相当普及,当时的村里人普遍认为:能上电视的都是很大的角色,更是很大的荣耀。因此对这个电视台的记者非常好奇,如同看外星人一样稀罕,围在周围赶都赶不走,最后为了工作,这位摄像师无奈之下只得吓唬他们说:“当心把你们拍下来放到公安局。”基于对摄影师扭曲的崇拜和认知,人们这才纷纷躲开,远远地看着。

当时为了配合电视台的拍摄,免不了

要做出让摄影师满意的镜头来,因此送礼的一个镜头就让全村人重新走了三次。当时新娘子已经从娘家接过来了(当地风俗,中午前,必须接亲),而众人的兴致却完全放在摄像上,因此新娘子受到了很大的冷落,连伴郎和伴娘也时不时地跑出去在摄像机前露一下脸。

王文刚婚礼结束之后好长一段时间,仍经常有村民来到家里,要求观看一下他结婚时的录像,有人甚至来了好几次,不厌其烦地从中找出自己的位置,然后得意洋洋地欣赏着。而且每每家里来了客人,也一定要将客人带来一起欣赏,反复介绍,以此作为炫耀的资本。这个录像在当时非常少见,后来电视台的节目也播出了。王文刚成了远近闻名的“显赫人物”。直到后来录像开始慢慢普及。这种情况才得到缓解。

王文刚婚礼录像之所以能上电视台的节目播出,与当时的时代背景是分不开的。经历了相当长时间革命婚礼的“禁锢”,一些古老的传统和婚俗在上世纪80年代中期至90年代初得以重现,比如对新郎父母的“折腾”,这在改革开放之前是作为“四旧”而广受批判的。

当地的一些风俗和大多数北方地区一样,有一些相似的地方。据当地婚俗专家介绍,结婚当天,新郎的父母“饱受摧残”。脸上一定要涂上锅底灰,新郎母亲一定要用毛笔画上八字胡,新郎父亲则要扎小辫儿、抹口红、涂胭脂,即使头发再短扎辫子也不能避免,如果是光头就直接在头上画个大辫子或者乌龟、小鸟等一类的“涂鸦作品”。在新人的新房里有专人负责给新郎父母“化妆”,怎么滑稽怎么来。“新婚三天无大小”在这里可以演绎得淋漓尽致。

21世纪,我们怎么结婚

新时期的婚礼相比较以前的婚礼有着更多的内容和内涵。新时代的年轻人追求个性和自由,婚礼也就五花八门,但有一点却是不容忽视,那就是一切都是以经济条件为后盾。

进入新世纪以来,婚纱摄影、婚庆公司这一类与结婚紧密相连的新兴产业得到发展,迎合了市场的需求,也满足了相当一部分人的虚荣心。婚纱摄影、西式婚礼、靓车新房、钻戒翡翠……婚礼越来越奢华,花样越来越繁多。

当然,旅游结婚等西方观念影响下的新人们原本信誓旦旦,一定按照自己的想法举办婚礼,却终于拗不过世俗的强势,被迫妥协。旅游之后仍然少不了千篇一律的婚礼形式。

“个性与传统、浪漫与庸俗交织的婚礼越来越像一场花钱不讨好的闹剧。”民俗专家陈先生在谈起如今的婚礼时发出一声感慨。陈先生说:“现在一些个性婚礼每每见诸报端,但很多还是以金钱作为铺垫的。而一些真正有创意的婚礼并不一定花很多钱,比如,现在用自行车队、摩托车队送新娘子的婚礼,这些婚礼才是真正张扬个性的婚礼。”

陈先生说:“庸俗化的婚礼目前还没有明显的衰败迹象,但一些个性婚礼的大胆尝试,已经是一种信号,一个理智、节俭、积极向上、切合实际的婚礼时代的到来,应该不会遥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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