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0年代的蓝苹

2009-12-25 10:17
读书文摘 2009年10期
关键词:电通唐纳赵丹

大 漠

让许许多多在30年代叱咤影坛与剧坛的人物没有想到的是,蓝苹——这个并不起眼的人物与小角色,令他们最后的人生充满了变数与哀伤。

而这个名字在极权时代的中国,也变成了一个讳莫如深的名字。大家谁都不提,谁也不敢提。

1976年粉碎“四人帮”之后,这个名字和另一名字——江青,几乎成了迫害狂的代名词,多数人的回忆,都把她后来的恶劣与从前的“恶劣”变成了一个演变的链条。以至于蓝苹这个名字,同样的乌烟瘴气,令人不堪。

而曾遭受“四人帮”迫害七年之久的郁风女士在后来的一篇《蓝苹与江青》的文章里,却表达出这样一重意思:“蓝苹远远不是江青……”

郁风与江青的相识,是在上海的青年妇女俱乐部,这个俱乐部创立于1935年,地址在上海吕班路(今重庆南路)上靠环龙路(今南昌路)的一家洗染店内。

蓝苹是经陈波儿的介绍成为会员的。当时郁风只有19岁,郁风回忆说:蓝苹比我大两岁,在青年妇女俱乐部几个人比较起来。她似乎更愿和我接近。每次散了会,她常和我同路走在霞飞路上,一面走,一面有说不完的话。当时,她也到善钟路我家来找我,再一同走到吕班路去。我的印象是:蓝苹参加我们的青年妇女俱乐部,把我当作政治上比她幼稚的小伙伴。有一次,还神秘兮兮地告诉我如何对付特务的跟踪之类。

这时的蓝苹,已经是第三次来上海了。

蓝苹第一次来上海是在1933年的春夏之交,她的同居男友俞启威刚刚在青岛被捕。

此前,蓝苹的名字叫作李云鹤,是国立青岛大学国书馆的管理员。

李云鹤能到青岛大学谋得职位,得益于赵太侔。赵是国立青岛大学的筹建人之一。1928年冬,赵被聘为筹委会委员,1929年5月被聘为山东省立一中校长,省立实验剧院院长。1930年青岛大学成立后,赵太侔先任外文系教授。1930年11月,教务长张道藩辞职他就,赵太侔接任教务长。赵在济南时,李恰随母亲在济南帮佣,被人推荐至该剧院,后易名乐淑蒙,在剧院中习演青衣。

赵受聘国立青岛大学后,李遂来投奔。李在青岛大学里属于半工半读,一边做管理员。一边在中文系旁听。偶而出入赵家。

1930年初冬,俞启威人围立青岛大学作旁听生。他的姐姐俞姗正是赵太侔的夫人。

俞启威,生于北京,幼年随母住在南京,人称“三少爷”。他的父亲是俞大纯。祖父为江南名士俞明云。

青年俞启威相当热衷于戏剧,并与进步同学成立了海鸥剧礼,李云鹤是剧社成员之一,成员还有王林、王东升、崔嵬、张福华等十余人。剧社成立之初赶排了两出话剧——《月亮上升》和《工厂夜景》(俞启威、李云鹤分饰男女主角),1932年5月28日,首场在国立青岛大学小礼堂演出。

海鸥剧社工成立后,俞启威经请示中共国立青岛大学党支部,向上海“左翼戏剧家联盟”的田洪和赵铭彝汇报了剧社情况,要求作为“左翼剧联”的青岛小组。被总部批准。是年6月30日。当时中共领导的上海左翼作家联盟的机关刊物《文艺新闻》用《预报了暴风雨的海鸥》为题,热情报道攒扬了这次演出。俞启威把海鸥剧社的活动搞得有声有色,被《文艺新闻》称为“预报暴风雨的海鸥”。

是年秋天,剧社又先后在山大礼堂演出《一致》、《暴风雨中的七个女性》,在青岛大舞台演出《乱钟》、《SOS》、《婴儿的杀害》等话剧。是年冬天,成员崔嵬接到上海陈鲤庭创作的舞台剧本《放下你的鞭子》,便将其改编为街头剧《饥饿线上》,在广场演出。春节期间,俞启威又同崔嵬、李云鹤、杜建地、赵星火、梁桂珊和李秀英等人,带着简单的服装道具深入崂山农村,用当地方言为农民演出。直至1933年的夏天,俞启威被捕。

李云鹤与俞启威的恋爱与同居正在这个过程当中。时间上,有人说是1932年的春夏之交,但无确切考证。确切的是,1933年2月,李经时任中共青岛市委宣传委员的俞启威介绍,加入中国共产党。

是年5月。李云鹤第一次避走上海。避走上海的李云鹤当然得到了在南国社和左翼剧联有双重身份的田汉与田洪、田源兄弟的帮助。她到上海大夏大学做旁听生。并参加进步学生组织的活动。

紧接着,李云鹤在上海首先加入的是陶行知先生的晨更工学团,并化名李鹤。这是一个为大众普及教育、促进文化生活的组织。日常工作是为儿童少年办幼稚同,为工人办读书班和时事讨论会。同时排演一些小型的文艺节目。李的工作是教小学生。还教人唱歌。

1933年9月,在纪念“九一八”两周年时,参加演出话剧《婴儿杀戮》。由陈企霞、王东放介绍,在左翼教联参加共青团。成为左翼教联正式盟员。10月。参加左翼剧联的业余话剧团体。演出《锁着的箱子》。经在山东省立实验剧院的同学魏鹤龄介绍,认识了赵丹、顾而已、郑君里等影剧界人士。

是年冬天,俞启威经保释后来上海与李重聚。1934年元旦。参加拓声剧社,演出话剧《天外》。年初,李又与俞启威参加了纪念“一二八”事变两周年的游行示威,为躲避当局搜捕,二人离沪去了北京。

因为在北平衣食没有着落,同年夏天。李又回到了上海,重新寻求陶行知及其学生的帮助。不久,晨更工学团因涉嫌共产党的活动被当局查封。陶行知又将她介绍到了基督教女青年会办的女工学校任教。1934年9月,与共青团交通员阿乐在兆丰公同接头后,在曹家渡被捕入狱。一个月后,李一1基督教女青年会保释出狱离沪。

多数资料的回忆都认为,蓝苹是李云鹤1935年3月第三次进入上海时起的艺名。原因是她喜欢穿蓝色的衣服,又从北平来。为此起名为蓝平。到了与上海业余剧人协会签约时,有人建议她改平为苹。蓝苹从此成了她的艺名。

这一次回到上海,李云鹤并不知道她的被捕当时在左翼剧联和教联都引起了极大的震动,使她在左翼人士中的威信提高了。

她参加了1935年6月成立的上海业余剧人协会和1934年春天由电通股份有限公司改组成立的第一家专拍有声电影的左翼电影公司——电通影片公司。

上海业余剧人协会筹拍第一个剧目,就是易卜生的名作《娜拉》。

《娜拉》1910年代末就曾被译为中文,名为《傀儡家庭》或《玩偶之家》。排练开始时,导演先讲解了剧情和人物关系,然后演员们拿起剧本,开始排练。导演团的成员有章泯、万籁天、郑君里、陈鲤庭、史东山、应云卫、张庚。演员有扮演海尔茂的赵丹,扮演娜拉的蓝苹。扮演柯洛克斯泰的金山,扮演由陔的魏鹤龄……

赵丹后来有回忆说:上海业余剧人协会以提高表演水平为努力目标。《娜拉》和《大雷雨》都各排了两个月左右。演出态度是严肃的。

1935年6月27日,《娜拉》在金城大戏院上-演。大戏院门口两边的海报栏,写上了蓝苹的名字,这是蓝苹首次亮相,并且获得成功。《时事新报》特开辟《新上海娜拉特辑》。巨幅广告上写着:“亮晃晃的演员!白热化的演技!大规模的演出!”

以及“直追闺怨名剧!堪称独创风格!”《晨报》上有评论说:“我要说出我的新发现,饰演娜拉的蓝苹,我惊异她的表演与说白的天才!她的说白我没发现第二个有那么流利(流利并不一定指说得快)的。白头到尾她是精彩的……”

也有人认为,蓝苹演娜拉时,是新演员挑大梁,确有一定难度。她在前半部戏中演一个贤妻良母时,稍欠自然,略有做作之感。但演到后来,娜拉看透了海尔茂的虚伪,从精神上觉醒了,其刚扬激昂的情节发展,恰好与她本人的个性相吻合,所以演来顺手流畅,有声有色,入情入理,不断赢得观众热烈的掌声,这是很自然的。所以,当时也有人批评她的表演有“自然主义”倾向。

而就在这出戏排演的间隙,蓝苹通过赵丹结识了时任上海美专校长的刘海粟。刘海粟后来回忆说:

“我的侄儿刘狮当年同赵丹他们时常有来往,后来由他出面把蓝苹约来给我画过两张油画。前面一张是清晨欲醒还睡的姿态,后来一张是像安格尔那种样子的躺姿。蓝苹这个人单说外表并不出众,但是她身上的……都非常好。还有一点,这个人倒是有一些艺术天分的,你同她说什么,她都能理解。有一种女人面相一般。但是身躯非常优秀。蓝苹就是这种女人。”

显而易见。从精神舞台到身体“舞台”,蓝苹似乎都是在一以贯之地显现着自己“先锋”与“解放”的本色。

与《娜拉》中的主角相比,蓝苹在电通影片公司饰演的都是些微末的小角色。电通在当时是一家小型的电影制作公司。因为左翼的倾向非常明显,“所以电影界的有些著名的导演和演员不太敢于加入,怕有朝一日电通被关闭,自己会背上和共产党合作的名声”。电通主要汇聚的是一批戏剧界的人士,编导人员比如应云卫、袁牧之、许幸之;演员主要有陈波儿、王人美、周伯勋等。而且,许多人都是身兼多职,所以蓝苹除在影片中任配角外,还兼任美工助理、场记。

蓝苹在电通影片公司出演的电影有两部,一部是《自由神》,由夏衍编辑,司徒慧敏导演,王莹和施超主演。蓝苹在影片中饰演女主角的女友“余月英”,在演员表上排名第六,而在影片中也只有“行军”和“中弹身亡”等几个镜头的戏。

对于自己的触电“处女作”,蓝苹显然不够满意,当时她在接受《民报》采访时说:“我拍《自由神》的戏,连自己也莫名其妙。当初我以为是像舞台戏一样按顺序系统地拍下去,不想无头无尾地东拍几个镜头,西拍几个镜头,所以我相信这次演出一定是一塌糊涂。”

第二部则是由袁牧之执导,由张新珠、唐纳、顾梦鹤主演的音乐喜剧片——《都市风光》。蓝苹在影片中饰演顾梦鹤的一个没有姓名的“女客”,有中近景的镜头,也有面部的特写,但显然也属于极无分量的角色。在这部影片中,蓝苹在演员表上的排名仍然是第六。

虽然在电通参与拍摄的两部影片戏份不大,但蓝苹决非一无所获。

收获之一是她成了《电通》半月画报的封面人物,收获之二即是她与唐纳在拍摄《都市风光》期间宣布同居。

《电通》半月画报自1935年5月16日出刊。7月1日出版第四期,封面即是蓝苹。8月1日出版的《电通》半月画报的封底上,蓝苹又作为《自由神》的“要角”与施超、周伯勋出现在封底上。

至于唐纳,则成了蓝苹在上海的一段爱与痛,而他们之间的爱恨纠葛,也一度使蓝苹成为上海滩的知名人物。

有关蓝苹与唐纳的关系,惯常的说法多是在表达一重意思,就是蓝苹借唐纳“上位”,原因是唐纳当时已经是小有名气的影评人,而且在电影当中也有露面。

但从唐纳写给蓝苹的遗书中看,蓝苹确是有让唐纳着迷的所在。要知道,在那个年代,是一个男革命者远远多于女革命者的年代,一个女子懂得艺术,又充满了进步的思想,在行为上又常常一反传统女性的常态,必定是可以成为“罕物”的,也必定是“可爱”且值得爱的。

唐纳当时的好友赵丹,事后在回忆中说:

蓝苹生性浪漫,个性倔强并工于心计。她说话很粗野,动辄“娘的”之类脱口而出……进了上海业余剧人协会之后,她便迷信了年轻而有点才气的唐纳。

而正是唐纳与蓝苹这段感情,曾经先后产生过两次迥然不同的媒体效应。

前次是被媒体称之为“最有意思、最有趣味、最令人羡慕、最罗曼蒂克的”杭州钱塘江畔、六合塔下的集体婚礼。

当时在上海最具影响力的电影刊物——《电声》,在第5卷18期5月特大号(1936年5月8日)曾刊登了报道,题目叫“有情人了却心头愿”。文中称:

……他们一群是4月25日晨启程赴杭的。除三对新人(赵丹叶露茜、唐纳蓝苹、顾而已杜小鹃)之外,与之同行的尚有介绍人郑君里、李清,证婚人沈老先生钧儒。明星公司摄影师马永华。也冒了春朝的露水赶到梵皇渡车站,为这三对即将成婚的夫妻摄影……26日是结婚典礼举行之日,从早晨起一切都显得非常紧张。那天蓝苹似乎起来得迟了,但后来她的心情也是可以想像得到的。她说:“剐说我起来得迟。晚上曾下了一阵大雨,你们几个知道?”备有结婚证者只有赵丹一对,8时丰到预定地点——六合塔去了。临时郑君里和李清为新娘们采了月季花和杨柳来打了三个花环。套在三个新娘的头上,他们不作任何仪式,很简单,就这样算数。态度很真切,也很自然。在六合塔下照相、野餐、结束婚礼。沈钧儒先生诗兴大发。当场挥笔……

值得注意的是,在这篇报道之后,还有一段《附记》:“他们在杭州结婚,一星期后返沪。5月5日在八仙桥青年会招待亲友。只备茶点,不设酒席,电影业到者不少。”

这篇报道难以掩饰的兴奋,无疑是在说明,这样的婚礼和婚姻,无论形式还是方式,在当时都是极具新鲜感和影响力的。

但正是这场仪式,和由此引起的媒体过分的关注,后来也成为了蓝苹唐纳分手的羁绊。蓝苹在公开信中表达过自己的忿恨:讲到所谓的“新闻政策”,我绝对不会像阮玲玉一样,为着“人言可畏”而自杀,或是退缩,我一动都不动地在等着,在等着他们用斗大的铅字来骂我!唐纳之一再地找麻烦,以及他的朋友们之要对我施以“不利的打击”,不外是我们那次仪式在作怪。

而也正是在这场仪式中,有个饶有意味的细节埋下了这场婚姻的伏笔,这个伏笔在《电声》的报道里是这样说的:下午游湖,在白云庙月下老人殿间上终身大事时。蓝苹得第39签:(签于)“惟旧昏媾其能得以相似乎。”

赵丹有关此事的解读是:我们还开玩笑似地在灵隐寺里求了签,没想到真不幸被言中。我和叶露茜得的是“中下”签,确是半路鸳鸯;唐纳和蓝苹得的是“下下”签。是一对露水夫妻,结婚没多久。便闹离婚了……

1937年,蓝苹就和唐纳分手发公开信作解释,她并没有把这封信投给“炒作”集体婚礼的《电声》,而是给了《大公报》,但《电声》随即在第六期作了全文的转载。而这也正是后一次的效应。文章的标题是:《我的自白》,副标题为:唐纳蓝苹婚变,蓝苹自述离合经过;与唐纳

应蔡楚生先生拍《王老五》,一种责任心,同时也是一线希望使我活下去。”

《王老五》的拍摄和《大雷雨》两次公演的排练几乎同时,所以她是白天排话剧,晚上拍电影。

《大雷雨》的导演章泯早在《娜拉》时,就与蓝苹熟识,在排演的过程中,圈内人传出蓝苹和章泯秘密同居的消息。于是,唐纳又发生第二次第三次自杀。而章泯是众所周知早已结婚并有个八九岁的儿子。这一点蓝苹无疑是知道的。

于是各种流言蜚语又成为报媒的好材料,有人攻击说:有的女演员不惜以上床的代价勾引导演以换取上台当主角的机会。

作为一名更知名的人物,作为一名有妇之夫,章泯的压力可想而知,他在排完赵丹和俞佩珊主演的《罗密欧与朱丽叶》之后,没等着公演,就悄悄离开上海。

相比而言,《王老五》的拍摄是比较顺利,蓝苹的角色,其实与《两毛钱》的角色有着一脉相承之处,不同的是,这次扮演的是个缝穷姑娘,王老五则不是去运毒,而是被汉奸指示去向自己的工友投炸弹,去焚烧工友的栅户,王老五炸弹掷向了汉奸,结果被杀害了,而缝穷姑娘则承担起了一切苦难。

遗憾的是,《王老五》刚刚摄制完成,“七七”事变和“八一三”事变全面抗战爆发。影片一直拖延到1938年4月才公映,而这时的蓝苹已经到达了延安,她在电影界有一番事业的梦想,再一次落空。

虽然先后于1937年2月和5月两次公演的《大雷雨》为蓝苹赢得了许多名声,但1936年末的一件内讧事件,使她在影剧人内部已经愈发孤立。

1936年4月,《文学》杂志六卷四期刊发剧本《赛金花》。章泯和于伶均非常看好,为了抢在别的剧社之前排演,业余剧人协会经过讨论,决定筹排《赛金花》。

经过讨论后,王莹和蓝苹都想演赛金花,而金山和赵丹又都想演李鸿章。业余剧人协会为此开过一次会,但是没有结果。会后,章泯、于伶得悉《赛金花》的作者夏衍原来是沈端先,于是便把矛盾“上交”到剧作者那里。

对此,夏衍在《懒寻旧梦录》中,有一段回忆:

出于无奈,我出了一个糊稀泥的主意,认为可以分A、B两组,赵丹和蓝苹,金山和王莹,让他们在舞台上各显神通。这个设想章泯同意了,而于伶则面有难色。

夏衍说。于伶面有难色的原因,是因为他知道蓝苹不论做戏还是做人,都有一丝一毫也不肯屈居人下的“性格”,而要她担任B角,她肯定要大吵大闹的。

为了缓和矛盾,业余剧人协会还在报上发出广告“招聘赛金花的扮演者”。

后来事态发展果不出于伶所料……

金山、王莹从业余剧人协会中拉出一支人马,宣布“独立”,成立了“四十年代剧社”。这个新剧社已暗中与金城大戏院签订合同,于1936年11月19日在上海金城大戏院首演《赛金花》。

11月15日,蓝苹、赵丹、郑君里、唐纳等业余剧人协会成员,在大东茶室举行记者招待会,向报界陈明《赛金花》的主角纷争经过……然而,四天之后,“四十年代剧社”还是照样上演了《赛金花》,女主角为王莹,男主角李鸿章由金山饰演。

《赛金花》上演后,连续二十场,场场爆满,观众达三万人次以上,轰动了上海。

张庚在《1936年的戏剧》中评价说,《赛金花》轰动了上海文化界一直到最落后的小商人。

但报媒并没有因为戏剧的成功而放过“赛金花纠纷”公案,而蓝苹又成了闹剧中的主角……

很难说,这一连串的失意对蓝苹有没有构成严重的打击,也不知道,这是不是最终她选择离开上海的一种动因。

1936年,对于所有热爱进步的青年,也真是值得伤心的一年。因为这一年的10月19日,青年们和革命者失去了他们最尊敬的导师——鲁迅。

为此,蓝苹也留下了一篇撕心裂腑的文字:

……鲁迅,你再睁一下眼睛吧!只睁一会儿,不,只睁那么一下!我张大了眼睛期待着。但是他没有理睬我,仍旧那么安静地睡在那儿……我像一个小孩似的,在戏院里哭了。由千万个人组成的那个行列——那个铁链一般的行列,迈着沉重的,统一的大步走着。无数颗跳跃的心,熔成一个庞大而坚强的意志——我们要继续鲁迅先生的事业,我们要为整个民族的存亡流最后一淌血!太阳像是不能再忍受这个哀痛似的,把脸扭转在西山的背后。当人们低沉地哀歌着“请安息”的当儿,那个傻而执拗的念头又在捉弄我……

1937年5月30日,唐纳第二次自杀,获救。6月,章泯与其妻肖琨协议离婚,与蓝苹正式同居。是月,蓝苹被联华影片公司解聘。

有关蓝苹离开上海的资料并不多见,目前有两种传闻,一种是从应云卫家出发,取道徐州,但失败了,后来转而取道武汉。另一种是说,她曾去汉口找阳翰笙,请阳推荐她去拍电影,阳把她推荐给了郑应之,但郑应之认为她太难看。没有用她。据说,郑应之后来还曾说,当时如果用了蓝苹作主角,这历史就得重新写了。

而辗转到延安的蓝苹,给自己起了新名字——江青,其寓义自然就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还是用郁风一段对江青最终的评价作结吧:

她当时的出名,与其说是由于作为一个明星的地位,不如说更多的是由于这些闹得不可开交的绯闻。自然,绯闻也不是她为出名而有意制造的。她确实想用功演好戏,甚至对电影兴趣也不大,只是一心一意要在舞台上大显身手。

虽然她是属于那种底子不厚却心比天高的女子。但我敢说她绝对没有想到日后会把整个中国当作大舞台,叱咤风云,演出惊天动地、遗臭万年的大戏。许多从30年代知道蓝苹的人,后来谈到或写到江青,都是谈虎色变,说她从早就是个野心勃勃、阴险狠毒、自私无情、虐待狂、玩弄男子的女人。说实话。我可没有看出来。然而,江青毕竟就是蓝苹。即使她后来忌讳,最好不承认这个名字。也许作为一个女人的原始性格的某些特点,如虚荣、泼辣、逞强、嫉恨、叛逆……始终存在于她的血液中。但是,蓝苹远远还不是江青。从蓝苹到江青,从1939年成为毛走人直到成为“文革小组”组长、旗手,是有个复杂的渐变过程的。

(选自《闲话之三:无关娱乐》/臧杰薛原编/青岛出版社/2008年6月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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