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场不排斥“自我”

2009-12-31 05:38张耀南
领导文萃 2009年1期
关键词:桓玄刘瑾龙场

张耀南

在官场,要不要保持自我?要在多大程度上保持自我?官场和自我存在本质上的冲突吗?官场,是一条越走越失去自我的路吗?

陶渊明在官场进进出出,有12年之久。29岁谋得一个小官职,叫江州祭酒,发现无用武之地,很快就辞了。闲居了六七年,呆不住,还是决定“入场”,于是到桓玄手下做“佐僚”。桓玄当了荆州刺史,有点头脑发热,想篡夺“最高领导权”,陶渊明感觉玄,第二年辞了职。回家种了三年田,年届不惑,发出“四十无闻”、“白首无成”之感慨。也就在这一年,他再次“入场”,到起兵讨伐桓玄的镇军将军刘裕帐中做“参军”。发现刘也是“野心家”,与桓乃是“一路货色”,于是赶快走人。但没有立即回家,而是跑到建威将军、江州刺史刘敬宣那里做“参军”,干了一年再次离职。几个月后他41岁,当上彭泽县令,但却只干了80多天就退出了。自此告别官场,归隐山野。他自己确曾抱怨官场之妨害“自我”,但若换一个时空去看,没有他前半生的“黑暗”,哪有他后半生的“光明”,没有那污浊不堪的官场,怎衬托出他心灵的“澄明透彻”?

王维21岁中进士,步入官场,历任大乐丞、济州司库参军、中书右拾遗、监察御史、凉州河西判官、殿中侍御史、尚书右丞等职,混迹官场40年,最后死在右丞任上。他是在官场中成就了“诗人王维”、“画家王维”、“音乐家王维”。官场没有损害他朴素而华美的语言,没有损害他清新而隽永的风格。他为官一生,留下诗作400余首。就算作为官员的他是个“假我”,作为诗人、画家、音乐家的他是“真我”,没有这“假我”垫底,“真我”何以能生成?

我们只知道白居易是唐朝最伟大的诗人,却忘了他还是唐政府政绩卓著的好官。他任忠州刺史短短两年多,忠州政通人和。转任杭州刺史,他留下了不起的巨大水利工程“白公堤”。改任苏州刺史,他完成从阊门到虎丘之“山塘路”的修建。他活了75岁,做了30多年的官,从校书郎起步,到刑部尚书,历官20任。官场妨害了“杰出诗人”白居易吗?好像没有。官场妨害了“多产作家”白居易吗?好像没有。他退休之后四年就去世了,留下的三千六百余首诗歌及大量散文作品,绝大部分都是在官场写成的。没有官场的摸爬滚打,哪有他“伟大的现实主义”?

我们只知道王阳明是明朝最伟大的哲学家,却忘了他还是明政府一位相当不错的官员。他27岁中进士,正式步入官场。宦官刘瑾倒台前,他以兵部主事身份上书,要求释放受刘迫害的正直官员,反被重打40大板,并谪迁贵州龙场,成为一个没有品级的驿丞,且要时刻防范刘瑾的追杀。这样的逆境中,才有了中国哲学史上著名的“龙场悟道”。这是王阳明“自我”的真正实现。找到了这个“自我”,却又不妨碍他继续跻身官场并建功立业。刘瑾倒台,他又受同僚推荐,担任都察院右都御史兼巡抚,成为地方最高军政长官。真正的学问家就应该是国家最好的官员,如果不是,那是“官场有病”而不是“学者有病”。临终,学生问他遗言,他只说“此心光明,亦复何言”八字。只要“此心光明”,不在官场是“光明”,在官场同样是“光明”。官场“黑暗”,正可作为这“光明”的衬托,而使这“光明”更其“光明”!

官场失意,曾经成就了无数伟大的“文士”;官场得意,也曾并未妨害伟大的“文士”之“伟大”。官场只是到达“真我”的一座桥,它是不是妨害了你的“真我”,完全取决于你对这桥的态度。你以为这座桥是完全多余的,所以你根本就不跨上去,这叫“不同流不合污”。你以为这座桥是可以走的,在没有船时也不失为一条到达彼岸的路,所以你愿意跨上去,这叫“同流不合污”。你以为这座桥就是“家”,不知道还有一个“彼岸”,不知道“归宿”并不在桥上,所以你就在桥上混迹一生,这叫“同流合污”。

当我们找不到“真我”时,处处是地狱;当我们终于找到“真我”,则处处是“天堂”。当我们找不到“真我”时,人人是敌人;当我们终于找到“真我”,则人人是朋友。只要心中有“真我”在,顺境可用,逆境亦可用,经商是助力,为官也是助力。关键是那个“真我”的定位:定位于“权”,则你就成为“官奴”;定位于“钱”,则你就成为“钱奴”。去掉这个“奴”字,才能得“真我”之“光明”!

担水劈柴,无非妙道。“为官”是一种处境,处境有时无法选择。但对于处境的态度,却是可以选择的:你可以选择“不同流不合污”,你可以选择“同流合污”,你也可以选择“同流不合污”。但假如你根本就没有“真我”,即使不在官场,也会一事无成,这就叫“不同流亦合污”。

(摘自《中国青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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