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性:在神话与启蒙之间
---论《启蒙辩证法》对现代性的规范与批判*

邱根江

(西安交通大学人文学院,陕西西安 710068)

现代性:在神话与启蒙之间
---论《启蒙辩证法》对现代性的规范与批判*

邱根江

(西安交通大学人文学院,陕西西安 710068)

《启蒙辩证法》是西方马克思主义发展史上里程碑式的著作,该书从社会史观的逻辑理路出发,立足于神话与启蒙的双向维度,展开了对现代性视域中的工具理性、主体性原则、进步史观的批判.而"神话已经是启蒙,启蒙倒退成神话"则是该书进行现代性批判的总体性纲领,该纲领体现了对现代性的两种态度:其一,神话已经是启蒙,表征的是对现代性的规范;其二,启蒙倒退成神话,体现了对现代性的批判.

神话;启蒙;哲学的现代性;规范与批判

《启蒙辩证法》是西方马克思主义发展史上里程碑式的著作,如果说卢卡奇从对"物化"的分析与解读出发开启了西方马克思主义对现代性批判的先河,那么霍克海默与阿多诺则立足于《启蒙辩证法》这一文本从启蒙与神话的相互映照出发系统地展开了对现代性的批判.

有些学者从不同的视角出发对《启蒙辩证法》给予了不同的定位,有些学者认为《启蒙辩证法》是对近代启蒙哲学的一种知识论式的逆向反思,还有些学者认为《启蒙辩证法》是对近代进步史观的一种解构,而笔者则认为《启蒙辩证法》实际上是立足于对启蒙的反思,在社会史观的维度上对现代性的一种批判.在《启蒙辩证法》中,霍克海默与阿多诺以犀利的笔触直指现代性的精神内核,对启蒙的反思,对工具理性的批判,对理性同一性的声讨,以及对人与自然关系嬗变的分析,都无不体现了对现代性的批判.霍克海默与阿多诺的这种现代性批判意识在《启蒙辩证法.前言》中有着明确的说明:"今天,恐怖还继续存在,第三世界中的冲突,以及极权主义的重新抬头等等,这同当年的法西斯主义一样,可不是单纯的历史插曲,但是,连进步也不放过的批判思想,今天要求支持所剩不多的自由,捍卫现实中的人道倾向,而不管它们在历史的滚滚洪流中显得多么的苍白无力."①霍克海默、阿多诺:《启蒙辩证法》,梁敬东译,上海人民出版社2006年版,第1页、第1页、第1页.在意大利版前言中,霍克海默与阿多诺宣称:"这本书所探讨的是这样一个主题,即文化进步走向其对立面的各种趋势."②霍克海默、阿多诺:《启蒙辩证法》,梁敬东译,上海人民出版社2006年版,第1页、第1页、第1页.他们在进步性的权力话语中敏锐地觉察出了历史退步的趋势,并且以此为基点展开了对现代性的批判.

霍克海默与阿多诺对现代性的批判与别人不同,他们另辟蹊径,在社会史观的维度上通过对神话与启蒙的相互映照试图证明这样一个主题:"就进步思想的最一般意义而言,启蒙的根本目标就是要使人们摆脱恐惧,树立自主.但是,被彻底启蒙的世界却笼罩在一片因胜利而招致的灾难之中.人类没有进入真正的人性状态,反而深深地陷入了野蛮状态,其原因究竟何在?"③霍克海默、阿多诺:《启蒙辩证法》,梁敬东译,上海人民出版社2006年版,第1页、第1页、第1页.为了说明这一主题,他们从两个方面进行了论述,即神话就是启蒙,而启蒙倒退成了神话.

一、神话已经是启蒙:现代性的规范

"神话已经是启蒙"实际上是霍克海默与阿多诺以一种谱系学的范式在探寻启蒙精神的源史,在他们看来,启蒙精神所蕴含的诸要素早在人类社会的形成之初就已经显露了它的萌芽状态.阿多诺曾经有一句意味深长的名言:"后来的成长都是在变换方式弥补童年的尝试."霍克海默也曾经说:"在神话中,正在发生的一切是对已经发生的一切的补偿."①霍克海默、阿多诺:《启蒙辩证法》,梁敬东译,上海人民出版社2006年版,第1页、第37页、第5页、第7页.霍克海默与阿多诺通过神话来寻求对启蒙的解释无疑是对这句话最恰当的验证.在他们看来,启蒙发源于神话,启蒙始终在神话中确认自身.正如霍克海默所说:"事实上,理性、自由以及资产阶级精神所追循的线索,远远超出了某些历史学家所说的始于中世纪末期封建主义的资产者观念,世界历史与启蒙运动是等同的."②霍克海默、阿多诺:《启蒙辩证法》,梁敬东译,上海人民出版社2006年版,第1页、第37页、第5页、第7页.

在《启蒙的概念》中,霍克海默就强调,神话是对人的起源及其历史发展的解释,是解释历史的叙事故事,是一种历史观.他说:"神话试图对起源进行报道、命名和叙述,即描述、确定和解释起源,…,神话早就把叙述变成了教条."③霍克海默、阿多诺:《启蒙辩证法》,梁敬东译,上海人民出版社2006年版,第1页、第37页、第5页、第7页.对于这种试图通过神话来获得社会发展规律的认识观,卡西尔也给予了一种充分的肯定,他说:"神话深信,神话创作功能的产物一定具有一个哲学的,亦即一个可理解的'意义'.如果神话在所有各种图像和符号之下隐匿起了这种意义,那么把这种意义揭示出来就成了哲学的任务."④卡西尔:《人论》,甘阳译,上海译文出版社,第102页.霍克海默与阿多诺通过一种哲学式的反思,揭示了神话所蕴含的启蒙.

第一,神话是启蒙理性的发源史.众所周知,理性是启蒙运动最核心的精神特质,科学技术权力话语的确立,主体性的高扬,以及进步史观的确立,都和对理性的推崇密切相关.但是对理性的推崇并不是近代启蒙的独有产物,根据霍克海默与阿多诺的考证,在人类史前史的初级文明形态中启蒙理性就已经萌芽了.在古希腊神话中,在其宗教的早期阶段,世界主要表现为一种生命一体化的图景,即人与万物是一种自然的亲族关系,在他们看来,有一种血缘关系把人与动物或植物联结起来.但是到了后期,人在他的人格化的诸神中开始以一种新的眼光来看待他自己的人格.宙斯成为了众神的主神,成为了最高的伦理思想的代表,而诸神之间也有明确的身份差异和权力划分.这种诸神之间的地位由无序到有序的演化就其实质而言是一种理性的演化.社会学家吉尔伯特.穆雷把这种变化称之为"奥林匹斯的征服过程".神话故事中这种对权力的划分以及等级制度的制定,类似于马克斯.韦伯所说的科层制组织理论,已经具有了一种工具理性的意蕴.除此之外,前苏格拉底时期的哲学都体现了神话与哲学在理性维度上的视域交融性.在霍克海默与阿多诺看来,前苏格拉底的宇宙论具有某种过渡性质,被当作是自然始基的潮湿物、不可分物、空气和火等,体现了理性战胜神话的过程.正如由尼罗河流传到古希腊,源于水与土的创造图景在这里成为物活论的原理和元素一样,所有神话中的鬼魅魍魉都被理性化为存在本质的纯粹形式.柏拉图的理念,最终甚至使奥林匹斯山上的神灵家族都被哲学意义上的逻各斯所浸染.霍克海默与阿多诺还认为正是在古老的神话仪式中发展了代表理性形式的形式逻辑.形式逻辑是知识建构的最基本的规律,针对于形式逻辑,霍克海默与阿多诺评价道:"形式逻辑成了统一科学的主要流派,它为启蒙思想家提供了算计世界的公式."从个体替代物的出现到普遍可替换性的生成过程就是巫术走向科学的过程,也是形式逻辑形成的实践过程,形式逻辑的产生有力地证明了霍克海默与阿多诺"神话已经是启蒙"的断言.

第二,神话是主体性的成长史.霍克海默与阿多诺说:"启蒙总是把神人同形论当作神话的基础,即用主体来折射自然界,由此看来,超自然物,比如精神和神灵都是人们畏惧自然现象的镜像.因而,许多神话人物都具有一种共同的特征,即被还原为人类主体."⑤霍克海默、阿多诺:《启蒙辩证法》,梁敬东译,上海人民出版社2006年版,第1页、第37页、第5页、第7页.在霍克海默与阿多诺看来,神话故事的传说就是主体性的分化史与成长史.俄狄浦斯对斯芬克斯之谜的深刻洞察,奥德修斯艰辛的返乡之旅都在明确地言说着这样一个事实:作为社会与历史主体的人正是在漫长的历史进程中进化而来的,这种进化不但体现为外在自然能力的提高,还体现为内在自然自我主体意识的觉醒.

自我主体意识的觉醒在神话中最突出的表征是巫术的出现.在卡西尔看来,巫术的出现在人类社会的进化史上具有非同寻常的意义,对此卡西尔有一段经典的评述:"对巫术的信仰是人的觉醒中的自我信赖的最早最鲜明的表现之一,在这里他不再感到自己是听凭自然力量或超自然力量的摆布了,他开始发挥自己的作用,开始成为自然场景中的一个活动者."⑥卡西尔:《人论》,刘继译,上海译文出版社,第128页.在卡西尔看来,巫术的产生,意味着人的主体意识的觉醒,人不再以一种被动的适应方式嵌入世界之中,而是以一种主动的方式开始反思自己身边的世界.巫术可以说是原始人必须通过的第一个学校,即使它不能达到意欲的实际目的,即使它不能实现人的希求,它也教会了人相信他自己的力量---把他自己看成是这样一个存在物,即他不必只是服从自然的力量,而是凭着精神的力量去调节和控制自然力.巫术的兴起,主体性的觉醒,真正地体现了霍克海默所说的:"神话变成了启蒙,自然则变成了纯粹的客观性."在神话-巫术的视域中,由于人的主体性的觉醒,世界开始变成对象,而自然也相应地成为了人反思、占有以及利用的客观性.巫术就是主体化的人与客观自然博弈的微观镜像.

第三,神话是理性同一性的发展史.理性的发展,主体性的觉醒,必然会寻求一种对世界的同一性认识.赫拉克利特的逻各斯,巴门尼德的存在,苏格拉底的知识,柏拉图的理念,黑格尔的绝对精神等都是对这种同一性的探索与发现.首先,在远古的神话中,这种理性同一性的萌芽是以"曼纳"的方式体现出来的."在迄今已知的人类最早阶段,有一种混沌不明的宗教准则,被尊称为曼纳,它存在于灿烂无比的希腊宗教世界中."①霍克海默、阿多诺:《启蒙辩证法》,梁敬东译,上海人民出版社2006年版,第10页、第4页.在古老的神话中,曼纳体现为本原、规范、普遍权力,但是究其核心,它最主要的是体现了一种理性同一性.其次,在神话中,这种理性同一性还表现为概念观念的形成.概念的形成与社会分工密切相关.在游牧生活的早期阶段,男人狩猎,女人劳作,就在这种简单的秩序中,世界被分为权力领地和世俗区域.再次,在神话中,这种抽象的理性同一性还表征为具有必然性原则的命定论.可以说,自然循环、命运与统治是神话叙事的基本结构.而这些具有必然性原则的范畴则体现了后来为启蒙所尊崇的知识与规律.

众所周知,霍克海默与阿多诺在《启蒙辩证法》的开篇就开宗明义地阐明:启蒙的根本目标就是要使人们摆脱恐惧,唤醒世界,祛除神话,并用知识替代幻想,但是,被彻底启蒙的世界却笼罩在了一片因胜利而招致的灾难之中.对此,他们从两个方面对这一主题进行了阐释:即神话就是启蒙,而启蒙却倒退成了神话.从现代性的语境范式来看,"神话就是启蒙"就是在神话与启蒙之间对现代性的一种规范与确认,即通过神话与启蒙的一种相互映照去探寻现代性的本质.而"启蒙却倒退成了神话"则体现为在神话与启蒙之间对现代性的一种批判.

二、启蒙倒退成神话:现代性的批判

如果说"神话已经是启蒙"意味着对现代性的规范,那么"启蒙倒退成神话"则表征着对现代性的批判.众所周知,自18世纪以来,西方思想家们一直对启蒙抱有坚定的信念,相信社会历史的进步,相信科学和理性的增长必然伴随着人的自由和解放,但是,20世纪所发生的纳粹的种族灭绝、斯大林的大清洗、美国的原子弹等这些血淋淋的现实彻底粉碎了进步的神话.霍克海默与阿多诺对于这种"现代性之殇"痛心疾首地评述到:"今天,人性的堕落与社会的进步是联系在一起的.经济生产力的提高,一方面为世界变得更加公正奠定了基础,另一方面又让机器和掌握机器的社会集团对其他人群享有绝对的支配权,在经济权力面前,个人变得一钱不值,社会对自然的暴力达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一方面,个体在他使用的机器面前消失不见了,另一方面,个体又从机器那里得到了莫大的好处,随着财富的增加,大众变得更加易于支配和诱导."②霍克海默、阿多诺:《启蒙辩证法》,梁敬东译,上海人民出版社2006年版,第10页、第4页.进步止步于这样一个物化的世界,霍克海默与阿多诺由此展开了对现代性的批判,与别的现代性批判范式所不同的是,他们从神话与启蒙的内在关联出发展开了现代性批判,即"启蒙倒退成了神话",这一现代性批判主要体现为以下三个方面:

首先,在启蒙的世界里,神话已经世俗化了,在其彻底的纯粹性里面,虽然清除了鬼魅及其概念派生物,却呈现出了鬼魅在古代世界里的种种特征.启蒙的目标就是要用知识唤醒世界根除泛灵论,但是被启蒙以后的世界却又被重新泛灵化,最终,精神概念、真理概念乃至启蒙概念自身都变成了唯灵论的巫术,恰如韦伯所说:"在现代世界当中,古老的神灵已经失去了魔力,但它们从其坟墓中走了出来,以一种非人化力量的形态,要恢复恶魔间不可调解的斗争."③马克斯.韦伯:《学术作为志业》,1968年,第604页,转载自哈贝马斯:《现代性的哲学话语》,曹卫东译,译林出版社2006年版,第127页.在被启蒙之后的世界里,就这种泛灵化而言最主要的代表就是理性.理性是启蒙的核心,是祛除神话唤醒世界的关键力量.在被启蒙之后的世界里,"理性崇拜"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在生产领域,理性的可计算性原则得到了彻底的贯彻,分工就是社会生产理性化的最有力的例证.人类的技艺和知识随着分工的发展产生了区别,然而,在人类学的意义上,人类又被迫返回到了更原始的阶段,这是因为,技术的发展给人们带来了生活的安逸,统治也以更为沉稳的压榨手段巩固了自己的地位.在思维领域,数学成为了理性的直接代言人,世界的能否数学化成为了人们思考问题正确与否的重要标准,在量子理论形成前后,自然就被理解为是数学意义上的,甚至那些尚未定论之物,不管是不能分解的,还是非理性的,都受到了数学定理的改造,启蒙事先就把追根究底的数学世界与真理等同起来,启蒙以为这样做就能够避免返回到神话中去,但是却不曾想到这种数学绝对化的趋势已经让数学成为了理性苍穹中最具影响力的神祗.在社会领域,"随着支配自然的力量一步步地增长,制度支配人的权力也在同步增长".①霍克海默、阿多诺:《启蒙辩证法》,梁敬东译,上海人民出版社2006年版,第31页、第8页、第23页.理性在社会领域主要表现为社会制度的建构,马克斯.韦伯所谈及的科层组织理论就是社会理性建构的典型成果,但是这种凭借理性精心设计的社会制度,却成为了束缚人自由发展的铁笼.

其次,由启蒙带来的神话恐惧与神话本身同出一辙.回溯整个人类社会的发展史,我们不难发现,"恐惧的情愫与心理"如影随形地伴随着人们始终.在人类社会早期,由于人类自身力量的弱小,面临着强大的自然界以及自身变幻无常的命运,人们的内心充满了恐惧,这种恐惧是一种无家可归的紧迫感.为了安顿身心,人们以一种形而上学的方式仿照自身的形象创造了神灵,在虚幻的神灵的护佑下,人们无处熨贴的身心终于获得到了暂时的安顿.但是,伴随而来的又是一种对神谕无法抗拒的恐怖感.总而言之,在人类社会的早期,人们在外在自然与内在自然的双重维度上都感受到一种倍受压迫的恐惧感.启蒙之后,神话昏暗的地平线被理性的阳光照亮了,但是,这个世界并没有在理性面前彻底"祛魅",反而陷入了如出一辙的恐惧之中.科学技术的进步,社会制度的健全以及人类世界的高度物化,并没有实现当初启蒙关于解放与幸福的承诺.人们的本质力量迷失在了各种各样的技术化的机器丛林中,人们对自由的渴望被牢固地限制在理性化的"社会铁笼"之中,为了实现"自我持存",人们在这个高度物化的世界中被高度地异化,这种无家可归的恐惧感与史前社会相比如出一辙.所不同的是,在人类社会的早期,释放这种恐惧感的是高高在上的神灵,而今,为人类带来恐惧的却是欲罢不能的工具理性.正如霍克海默与阿多诺所说:"如同神话已经实现了启蒙一样,启蒙也一步步深深地卷入神话,启蒙为了粉碎神话,吸取了神话中的一切东西,甚至把自己当作审判者陷入了神话的魔掌,启蒙总是希望从命运和报应的历程中抽身出来,为此,它却在这一历程中实现着这种报应."②霍克海默、阿多诺:《启蒙辩证法》,梁敬东译,上海人民出版社2006年版,第31页、第8页、第23页.

最后,启蒙精神使文明倒退为野蛮.对于批判理论来说,启蒙就是一种外在自然、内在自然和社会自然的开化.因启蒙和对外在自然的去神秘化,科学-伽利略、牛顿-获得了能力,这一得以认识自然的力量.人的内在自然从道德和原罪的宗教教义中解脱了出来.社会自然,就其本身而言,从君王、教士和贵族构成的蛮横三位一体中获得了解放.但是,由于启蒙对外在自然的去神秘化直接导致了人类对自然野蛮的控制与支配,伴随着人类文明相对意义上的愈来愈高度化,由此所引发的生态危机也愈来愈频繁,越来越严重,人类的命运岌岌可危,面对着对人类而言生死攸关的环境问题,人们真切地感受到了启蒙的野蛮性.就人的内在自然而言,启蒙并没有实现当初对主体救赎的承诺,反而加深了主体的异化.科学技术的进步与发展,导致人类知识成为权力话语,带给人类更多的是人文价值的失落,对于这种失落,美国人本主义心理学家马斯洛曾经有过这样的描述:"我们时代的根本患疾是价值沦丧、颓废、道德沉沦、抑郁、失落、空虚、绝望、缺乏值得信仰和值得为之奉献的东西."③马斯洛:《人类价值新论》,河北人民出版社1988年版,第1页.今天,人们为了实现"自我持存"的目的,把自我当作牺牲祭献给了这个资本逻辑作威作福的社会化大生产的世界,"自我持存的过程越是受到资产阶级分工的影响,它越是迫使按照技术装置来塑造自己肉体和灵魂的个体产生自我异化".④霍克海默、阿多诺:《启蒙辩证法》,梁敬东译,上海人民出版社2006年版,第31页、第8页、第23页.泛灵论使对象精神化,而工业化却把人的灵魂物化了.随着自由交换的结束,商品就失去了除了拜物教以外的一切经济特性,而拜物教则将其不良影响扩展到了社会生活的各个方面,因此,在这种以商品拜物教为代表的资本逻辑的影响下,个人只能把自己设定为一个物,一种非人的统计因素,他的标准就是自我持存,即是否成功地适应他职业的客观性以及与之相适应的行为模式,至此,在现代化的生产与生活方式中,人的内在自然被彻底征服了.就社会自然而言,人们摆脱了君王、教士和贵族三位一体的野蛮统治,却陷入了现代社会更加精巧但也更加野蛮的"铁笼"统治当中. "铁笼"是马克斯.韦伯对现代社会科层制的形象比喻,韦伯认为,科层体制是理性在现代社会的浓缩,由于受制于理性程序规则,并排除了种族和宗教、世袭或性别的"非理性"因素的干扰,科层制因而成为工商业、资本主义企业以及国家社会主义机器的不可替代的机制.在韦伯看来,在一个经济理性泛滥的世界里,官僚制只会加速非人性,使人类社会陷入野蛮的状态.

综上所述,在霍克海默与阿多诺看来,启蒙的永恒标志就是"对客观化的外在自然和遭到压抑的内在自然的统治".⑤哈贝马斯:《现代性的哲学话语》,曹卫东译,译林出版社2006年版,第127页.

(责任编辑:周文升wszhou66@126.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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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3-4145[2010]07-0048-04

2009-12-04

邱根江,西安交通大学人文学院博士生,研究方向:马克思主义哲学.

本文系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项目:"我国现代化进程中风险控制的理论与方法研究"(08BZX010)的阶段性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