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绍史挑起一座山

王 安

一般来说,任志强说什么都行:房地产商没有给穷人盖房子的义务,房价将一涨二涨三涨永远涨下去……当然,任志强突然改口认栽也是可以原谅的,他呼吁房地产商自觉降价:在强制政策压力下,降房价已成为主色调,如果不降就会再出台一堆更错误的政策,那市场会更糟。

但是,有的人就不能如此痛快,不说正好,一说就多。比如徐绍史,国土资源部部长。

7月4日徐绍史在大连对媒体表示:“目前房地产市场呈现出量跌价滞的态势,再过一个季度左右,房地产市场可能会面临全面调整,房价会有所下降,但下降到什么程度不好说。”

徐部长的话还是有分寸的,“房价会有所下降,但下降到什么程度不好说”,这比那些张口房价降30%、降一半的预言家要成熟。但,还是不应该说。

首先,如今房价是涨了还是跌了,说不清。年初已经闹了大笑话,国家统计局说2009年房价比上一年上涨1.5%,惨遭板儿砖;接下来国土资源部出了个25%的数,大家稍安。但在心里,即使这25%,谁又敢信?也许只有10%?或40%?舌头满嘴跑吧。

还有一个舌头。社科院城调队说,全国闲置房共有六千五百四十万套(间),在建房有一千二百五十万套(间),可供两亿六千万人居住,这是从各地供电公司那里拿来的数据。这么多空房子,房价如何不降——这是对徐部长的亲切关怀和大力支持。

偏偏国家电网公司不成人之美,说全国的智能电表数量只有几百万只,无法统计出六千五百四十万户的数字。另有学者郭凯说,如果自1995年以来全国所有新建成的商品住宅都是空置的,积累到2009年才能达到六千五百四十万套。不靠谱呀。

在信不信由你的嬉笑中,眼下官方说法是:房地产调控新政出台两个多月、大城市住房成交量锐减,虽然同比仍快速上涨,但房价涨幅环比已有所回落,6月份全国七十个大中城市住宅销售价格同比上涨11.4%,环比下降0.1%。是否可信?甭整这些统计词儿,那意思就是:房价用了十五个月爬上高高的土堆上面,盘腿坐下,静静地搔挠大家的心尖儿。

这土堆何时坍塌?塌掉几何?徐部长不能说。这么大一个干部,把话放出去了,到时候如果房价没有下降,岂不影响政府的威信?当年就有市长许诺,先别买房,房价过两天就降下来了,到时候再买。中国百姓善良呀,没人找市长打官司要补差。

千万不能学股评家,市场无情,领导信誉有价。特别是,这房价下降多少算降呢?比如比上月下降了5%,那不是比去年还高了6.4%嘛;就算降到去年同期水平,还有人希望降到1998年房改前的价位——大家的渴求是无止境的。多亏徐部长没说房价降多少,与哪个时期的房价比。

更麻烦的是,房地产调控确实是中央的决定,但谁说就一定要压死房价?要一脚踹塌土堆?徐部长位尊言重,轻轻的一句话,就可能砸坏房地产。特别是眼下,风向突变,风里夹杂着土末末,不定就迷了谁的眼。

眼下中国经济一改一季度高位运行的态势,各项经济指标先后下滑,工业增加值增速减慢,贸易顺差下降,城镇固定资产投资下滑,采购经理人指数下降,资产价格走低,发电用电量和交通运输指标也开始徘徊不前,海外热钱有撤出迹象,于是“二次探底”之说复起。甚至有人认为,2009年的经济复苏本身就是伪复苏,它本质上是一个货币或财政的刺激性复苏,只是一个货币现象,而不是经济恢复健康的结果。

央行着急了,连续七周向市场净投放资金累计达九千三百八十亿元。大家猜测,中央正左右权衡,刺激经济政策可能将重启。此时,如果徐部长兀自向右飞奔,一句话把房地产打下去了,银行坏账骤增,资产价格缩水,政府财政和百姓资产窟窿填不上,这岂不是和大家作对?即便房价不是徐部长打跌的,这账也会算在他身上。

行政干预市场,权力左右价格,这不是个好事,所以证监会郑重宣示,不把调控股指作为己任。岳家军猛将高宠挑起铁滑车用的是钢枪,徐部长则是用舌头挑起了房价大山,辛苦无比。

【原载2010年7月14日《中国

青年报》】

题图 / 交锋 / 佚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