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的历史瞬间

1969年3月春寒料峭的一天,我陪世界冠军徐寅生为哈尔滨市的球迷打了一场表演,这是我乒乓经历中一件难以忘却的美好往事。这件事虽然已经过去了40多年,但当时的情景,至今仍然历历在目。

那是“文革”的动乱年代,国乒队已经停止了训练和比赛,徐寅生因事外出只身来到了哈尔滨。为不打扰地方的有关部门,他悄然住进了道外区的一个旅馆。在住宿登记的时候,他即刻被群众发现。徐寅生号称乒坛的“智多星”,是26届世乒赛我国男乒团体夺冠的主力运动员。在那场震惊世界的中日男团大决赛中,他先后战胜了日本队的星野和荻村,一人独得两分,为我国男乒团体首次夺冠立下了汗马功劳。在接下来的27届、28届世乒赛上,他又为男乒两次蝉联世界团体冠军做出了巨大贡献,并在28届世乒赛上和庄则栋合作,夺得了世界男双冠军。在这其间的1964年秋季,他应邀到女乒队讲话,整理后发表的《关于如何打乒乓球》的文章,受到了毛泽东主席的高度赞许。毛主席对此文做出批示:“讲话全文充满了辩证唯物论,处处反对唯心主义和任何一种形而上学。多年以来,没有看到过这样的作品。他讲的是打球,我们要从他那里学习的是理论、政治、经济、文化、军事。”同时号召全党、全军和全国人民认真学习。那时候,徐寅生在人们的心目中,已经是一个耳熟能详的乒坛风云人物,但因为限于当时的落后条件,人们只能是对其耳闻(上个世纪的60年代,我国人民的生活比较贫困,尚无电视机,人们对徐寅生的认识和了解,只能通过报刊和广播),都渴望亲眼目睹徐寅生的英姿和风采。省市革委会领导了解到人民群众的强烈愿望,决定,邀请徐寅生为哈尔滨市打一场表演。

打表演总得选配一个搭档。当时,省乒队已经瘫痪,运动员都在通河县岔林河“五七”农场劳动。原来我所在的“八一”乒队“文革”初期也已经解散,我亦被调回到黑龙江省军区政治部做宣传干事工作。那是个难忘的不平常的一天,汪家道司令急召我到他的办公室,责令我做为政治任务,陪同徐寅生打好表演,并为我备好了新购买的红双喜球拍,还给了我几枚精制的毛主席像章,要我在表演之前,作为敬赠礼品,给徐寅生佩戴。司令员亲自给一个干事下达指令,又是陪同世界冠军打表演,我既感到突然和光荣,又感到受宠若惊。

徐寅生是我仰慕已久的心中偶像。26届世乒赛,我曾在京观摩学习,亲眼看到了徐寅生打星野那场惊心动魄震憾人心的经典大战。当天晚上的表演,是在南岗区北方大厦会场的舞台上进行的(当时的北方大厦,是省首脑机关召开全省重要大型会议的住所和场所,现已更名为新世纪宾馆和商城)。表演前,徐寅生关心地询问我“八一”队解散的情况和人员的去向,并鼓励我要当好部队基层的体育骨干。我还给他讲了几个我们省军区边防部队珍宝岛自卫反击战的趣闻轶事(当年3月2日,发生了全国和世界瞩目的珍宝岛战事)。而后,我俩商量如何配合打好表演。他要我多发力,说如果不发力,球打得肯定不会好看,很容易使观众失望。表演儀式上,主持人首先朗诵了毛主席的几段语录,而后我为徐寅生佩戴了“金光闪闪”的毛主席像章,随即表演在“敬祝万寿无疆”和“永远健康”的欢呼声中开始。表演过程中,有两个细节让我感触很深:一是徐寅生很真诚很谦和。我想,他是著名的世界冠军,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战士,比分距离不能靠得太近,一定要掌握好尺度。但徐寅生一看比分距离拉大了,则总是很谦让,注意把我的比分拉上来。每局表演结束交换方位的时候,他总是低声地悄悄叮嘱我,你要再发力,不要顾及比分,主要是把表演打得精彩些,让观众满意。二是他对观众很尊重。徐寅生要打表演的消息,很快不胫而走,闻讯赶来的观众蜂拥而至。现场楼上楼下激昂的千余名观众,总是喊着要看他的十二大板,我只得尽力模仿成日本队的星野,退到远台放高球。这十二大板要反复表演多次,徐寅生要蹦起来连续扣杀,累得他满头大汗,直到观众满意为止。

表演结束后,许多领导和观众都恳请徐寅生讲讲《关于如何打乒乓球》的体会和此文产生的过程。在有可能一句话说不好就要惹来祸端的“文革”特殊时期,徐寅生面露难色,总是不肯多讲,无奈之下他只是说:“27届世乒赛,女队的成绩不大好。比赛回来之后,领导要我去女队帮助总结经验,我大胆地放了‘一把火,主要是讲了自已打球的经历和体会,指出了女队训练和比赛中存在的问题,并提出了解决这些问题的办法。我未曾料到,贺龙元帅将我的讲话呈报给了毛泽东主席,毛主席做出了重要批示。我当时的讲话,只是有感而发,即兴恳谈,并没有什么题目。1965年年初,人民日报登载时,加上了《关于如何打乒乓球》这个标题。”当观众问到他十二大板的情况时,他幽默地说:“因为我扣杀的力量不够大,如果我扣杀的力量大,几板就可以结束战斗了,今后我扣杀的力量还需要加强”。徐寅生讲话的特点,如同他打球的风格一样细腻严谨。这朴实谦逊而又富有哲理的讲话,不时搏得观众经久不息的热烈掌声。

徐寅生的此次表演,无疑对当地乒乓球活动的开展是一个很大的推动。黑龙江省乒乓球界在继韩玉珍之后,又相继涌现出了张德英、焦志敏、王永刚、孔令辉等优秀运动员。

徐寅生是声名显赫的世界冠军,曾任国乒队总教练、国家体委副主任、中国乒协主席和国际乒联主席,在乒乓球界德高望重,是国球的开拓者和奠基人,同时又是国球长盛不衰的掌舵人之一。我有幸作为一片绿叶,陪衬他一起为观众表演,倍感自豪和荣光。记得这一年,徐寅生大概是31岁,我是24岁。但是让我感到缺憾而又不可能弥补的是,这场表演发生在“文革”的特殊时期,竟然没有留下照片可供留念。

毋庸置疑,在徐寅生的乒乓生涯中,为群众表演的次数,是无法计算的。但是,在“文革”时期的特殊时日,徐寅生为群众唯一的一次打表演,至今尚无相关的记载。所以说,1969年发生在冰城历史瞬间这珍贵的一幕,值得追忆。 □

(编辑/穆杨)

作者简介:

徐瑞海,上世纪60年代初期省乒乓球队队员,中期“八一”队队员。沈阳军区单打亚军、冠军,全军单打第五名。历任黑龙江省军区宣传处干事、守备七师宣传科科长,秘书科科长、省军区宣传处副处长兼体育办主任。其间,担任省军区、沈阳军区兵乓球队总教练、“八一”队代理教练,多次担任沈阳军区乒赛裁判长、全军乒赛副裁判长。先后任哈市公安局动力分局政治处主任、道里分局副局长,警衔为三级警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