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凡达》:当科幻遭遇西部

2010-11-16 03:19张黎呐
电影评介 2010年4期
关键词:西部片科幻片印第安

2009年新片《阿凡达》的叙事结构建基于两种电影类型:科幻片和西部片,在科幻片中增加了西部元素,在西部片的结构中糅合进环保的主题。

一、力量、地位的置换

与以往的科幻片不同,《阿凡达》中外星人首次成为生产力与文化阶段远远落后于地球人的生物。在以往经典科幻片《终结者》系列、《星球大战》系列、《ET外星人》、《第三类接触》、《超时空接触》等影片中,外星人往往具有“超人形象”,在体能或智能极其发达,远非地球人可比。外星人与地球人的力量对比颠倒和强弱地位的置换,最早可追溯到《异形帝国》,片中三十万外星人来到地球成为移民,与地球人平等共处,并无优劣之分。《火星人玩转地球》里的火星人一开始看似邪恶强大,几乎要摧毁地球时却意料败在地球人美妙的音乐面前,原来他们一听古典音乐大脑就会爆裂,地球人不费吹灰之力就赶走了侵略者。《第九区》里被称为“虾佬”的外星人沦落为流浪者,向地球人乞求一处栖身之处,并遭受种族歧视和不平等待遇。《阿凡达》在这一趋势下彻底对调了外星人与地球人双方的优劣地位。潘多拉星球上的高等智慧生物以原始氏族部落的方式生存。纳威人具有体格健壮、勇猛善战这一典型的“野蛮”民族的生理特征,除了天生能用发辫与动植物“沟通”外,既无特异的超能力,也无高科技,甚至连基础和初级的工业都没有,尚处于采集与狩猎生产时期,更不要奢谈拥有飞行器飞出本星系进行太空探索的本领。相反,地球人则拥有高度发达的航空、军事、工业科技能力:能够采用跨物种的克隆技术制造“阿凡达”,同时实现生命体之间思维记忆组的转移;能够进行跨星系的宇航飞行,并对外星系资源实施大规模的工业开采;还普及运用光纤维的可触摸荧光屏、人机一体的大型机械人等。《阿凡达》是地球人和外星人强弱势力与地位置换的一个极致,这种构思并非突发奇想,而是在以往科幻片的基础上对外星生物“去神化”过程的一次总结。

二、英雄的延续与双重性

在科幻片、动作片、警匪片里常见的无坚不催的美国英雄,在《阿凡达》中延续了他们“神迹”般的传奇。美国英雄的程式就是完成“不可能的任务”,在过去的日子里,他们以个体之力摧毁了撞向地球的彗星(《天地大冲撞》),将正撞向地球的火热星球在即将到达云层之际引爆,避免了世界末日(《第五元素》),甚至将偏离轨道的地球推回正常运行轨道(《地球着火的那天》)。显然美国英雄已经不满足于拯救地球或太阳系了,在《阿凡达》中,英雄的用武之地终于扩展至外太空,杰克•苏利的拯救延伸至一颗远离地球4.2光年的潘多拉星上,在纳威人那里延续着神迹。如同所有冒险题材的电影一样,杰克满足了美国人的英雄主义情结,更以自由、平等、民主和对冒险精神称颂的名义,把这些美国价值观推销到全世界,成就完美的美国英雄神话。

三、殖民往事再现

《阿凡达》创造的外星生物纳威人除了肤色,其他的一切都令人感到眼熟,西部片中印第安人的魂魄似乎正降临他们身上。英勇的纳威族战士苏泰剃着跟《最后一个莫希干人》一样的“莫希干头”;大多数纳威族的男女梳着一色的印第安黑色长辫;再加上他们肖似印第安人的狩猎方式、拜神仪式、战斗前用色彩涂在脸和身体上等习惯;纳威语之所以让人觉得似曾相识,是因为它是由南加州大学语言学家保罗•R•弗洛莫教授在印第安语发音的基础上发明的。印第安元素的运用,透露出影片的西部片痕迹,如果再把地球人与纳威人的关系,与西部片中白人与印第安土著之间关系及其演变过程加以比对,这种相似性就更加明确和显著了,纳威人以冷兵器对抗人类高科技武器的场面宛如西部片中印第安战士以箭对抗白人军队的枪林弹雨。

在早期以《关山飞渡》为首的西部片中,白人永远是优雅和文明的,代表法律和秩序,而印第安人则是嗜血、野蛮和凶残的,被视为贪婪和邪恶的代名词,甚至被简化为“食人生番”。这种对印第安人认知的偏见从《搜索者》开始去妖魔化,影片中第一次出现了个别“好印第安人”。此后偏见开始慢慢解除,进步分明表现在《小巨人》反思白人拓荒时期对印第安部落的血腥屠杀;《飞跃疯人院》出现了以沉默对抗冷酷的体制与秩序的印第安酋长;《游侠传奇》中的印第安人与白人结成了战友与同伴关系,表现出智勇双全、自尊与助人的正面价值;《最后一个莫西干人》控诉白人中心的一元思维以及种族灭绝。与《阿凡达》最具相似性的是《与狼共舞》,代表落后文明的印第安人诚实、勇敢、友爱(纳威人具有同样的品质),白人军队则被塑造成贪婪的、肆意涂炭生灵的、破坏大自然本来面貌的掠夺者形象,与开发外星资源的地球人相似。《与狼共舞》中邓巴上校为了捍卫印第安人的土地,背叛了种族与军人服从的天职,《阿凡达》中杰克为保护纳威人的家园,背叛了人类和作为海军陆战队员的身份。潘多拉星球上发生的故事就是北美大陆殖民史的影射,纳威人身上折射出印第安人的遭遇。杰克是“搜索者--小巨人--邓巴”系列的延续,他不是第一个有良心、能反思、被观众认可的种族与文化的背叛者,但却是第一个成功的背叛者。《阿凡达》试图在幻想中改写历史,影片借苏利之口表达了美国人对印第安文化灭亡的歉意和忏悔之情,体现出对异质文化的理解与认同,是一次对《与狼共舞》精神的再演绎。

四、毁灭预言与环保概念

新世纪以来,保存地球上的绿色植被和维护美丽的蓝色星球愿望,这些环保观念已经在世界范围内达成共识,成为科幻片一再表现的题材。《机器人总动员》中人类的行为令地球变成一个庞大的垃圾场和辐射区;《未来水世界》、《后天》都警醒世人温室效应会使冰川融化,并最后导致人类重返洪荒时代;《人工智能》里地球的未来几乎全部浸没在海洋之下;《银翼杀手》中未来世界因环境恶化,城市成为阴暗、潮湿的“地下城”。这些影片对未来世界充满消极想象,其起点是人类的贪欲:滥砍滥伐、无节制的资源开发、生态平衡的打破。在《阿凡达》中杰克苏醒的时机恰恰被安排在人类在潘多拉星球上开动推土机之时,杰克此时的立场改变与坚定,呼应了科幻片一惯以来的环境忧虑意识,传递生命个体与自然和谐共生的理念,也是对哥本哈根会议的回应。纳威人与地球人构成了善恶对立的两股力量,纳威人崇尚自然,相信生物之间和平共处之道,信奉代表生态平衡的神灵“爱娃”,是善的力量;地球人则追求利益,贪求各种资源,无法与环境共生共存,代表恶。《阿凡达》认识到,最可怕的敌人不是未知的外星生物,而是人类自己及其生活方式。《阿凡达》的人物形象构建仍然是类型片中经典的、简单的善恶二元对立,只不过对立双方的位置已经被调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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