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形态下的英雄形象建构的突围——浅论《暗算》的人物塑造

2010-11-16 14:46伦秀文
电影评介 2010年10期
关键词:麦家密码英雄

在麦家所塑造的人物形象里,离不开对英雄主义情结。在第七届茅盾文学奖最受争议的作品——《暗算》里,另类的英雄形象建构在特殊的禀赋与荒诞的命运的结合上。可以说,麦家的创作理念离不开时代气息的渲染,离不开人类对神秘的无穷探索,离不开社会主流意识形态的投射。当这些结合在麦家的创作中,英雄形象所表现的人的悲剧性、宿命性和局限性究竟向我们寓示着作家怎样的人生思考?又传达了作家怎样的价值取向?

一、英雄形象特征的“时差”

尼采释:“我们每个人都有英雄主义的情结。”英雄,是对人性光辉形象的极致崇拜,同时其形象塑造的特征不可避免地带有时代差异下的意识形态性。若用五六十年代军事文学中的典型英雄形象与麦家在《暗算》中塑造的英雄相对比,其“时差”尤为明显。

在战争的记忆尚且鲜活的年代,活跃在硝烟滚滚的战场上的英雄成为五六十年代军事文学中的典型。魏巍先生在《谁是最可爱的人》中用仰视角塑造的“高、大、全”的朝鲜人民志愿军形象代表了那个时代的英雄崇拜类型。那个时代需要为革命无惧牺牲的精神,人民志愿军的无私与可爱与时代呼唤的主流意识形态契合得天衣无缝。

在《暗算》中,同样活着为革命奋不顾身的安在天类型的英雄,他们穿梭于没有硝烟的神秘战场,怀着同样沉重的信念“一个真正的军人应该被世上的最后一场战争的最后一颗子弹打死。”但还存在着另类英雄,在这里作者着墨浓重地寄予了荒诞的结合:一者是常人难及的天赋,一者是卑微甚至离奇的死亡方式。

“听风者”的主角瞎子阿炳为妻子“背叛”后的耻辱难忍而自杀,但其元凶是他性无能的不自知与听力超常的天赋。“看风者”的主角黄依依拥有天使的美丽与数学天赋,却命殒于一个泼妇无意之手;另一主角陈二胡因离开密码而疯,却终死于破译密码的兴奋。“捕风者”的主角鸽子,蕴含着睿智与温柔的迷人,却殒命于生产时的梦呓。

英雄葬身于无常,没有推算的逻辑,没有横飞的子弹,看不到挣扎时扭曲的面容,听不到嘶声力竭的苦吟,只有不经意间无声无息的暗算。在这“时差”背景下凸显的英雄人生比待解的莫尔斯电码更具神秘气息。

二、神秘体验精神结构三维度与英雄形象建构

在文艺心理学上,神秘体验的精神结构大致包含三个维度:“一是在神秘体验中必定有一个超越日常经验与智性逻辑的对象,主体在它面前充满了敬畏、震惊、信赖、臣服、归依之感;二是神秘体验作为通向这个对象的超强心理能力,既不是普通经验或日常感觉,也不是概念、判断、推理等逻辑理性;三是一旦通过顿悟、启示等超常心理能力与最高的美(即终极的现实)契合为一,主体将会体验到一种心醉神迷的同一性体验。”

在《暗算》中,描述的是一个个破译密码的故事,但在作品中,极限密码是人生的无常与偶然。在这面前,无论天才抑或英雄,都无法按照固定的逻辑去破译。“最困扰我们人类的密码还是人自身。这大概是麦家最终要完成的一个主题。人性的善恶,人的情感,人的命运,它们的真实信息多半都以密码的方式在我们耳边回响。破译人的密码,也就是揭开一个人的真相,有时候真想一旦揭开,也许我们反而失去了生存的勇气。”作为一个超越日常经验和智性逻辑的对象,人生的荒诞性,那些无法确认的,那些不可把握的,那些难以解释的,却构成了日常与平凡。麦家释:“世俗生活的貌似平庸、无序,却隐含着真正的残忍和杀性。”

“在常人看来,荒诞是正常的。在荒诞主义者看来,正常的却是荒诞的。”[6]在《暗算》中,破译密码的英雄最终都败给了平常生活里的无常这部终极密码,这就给读者一种强烈的对比震撼:人生终能把握的是什么?

韦夫,以灵魂阐述人生的特殊英雄。作者选择了独特的阐述视角,用虚构架接出一种向人生荒诞性发问的独白:“要想弄懂上帝的意图同样是困难又困难的,上帝有时候似乎让我们明白了一点什么,但更多时候只是让我们变得更加迷茫。这是没有办法的。在我们这里,上帝同样常常让我们拿他没有办法。”

笔者认为,上帝在这里并非纯粹代表一种宗教信仰,而是对人生那玄而又玄的未知领域的代号。面对人生,可以把握的已知使我们奋进,不可把握的未知诱使着我们紧握着这股“奋劲”去思考,探索,同时为之心醉。麦家塑造的另类英雄形象,正是蕴含着人类自身对于神秘未知的复杂情感与向其发问、追寻的崇高勇气。

三、意识形态下的光华与突围

英雄的塑造离不开社会主流意识形态的投射。在当下,《暗算》中的英雄们,带着神秘心理体验的精神内涵,闯进了媒体聚焦视野,引发了一场场甚嚣尘上的争议。笔者认为,作品《暗算》中英雄形象的价值不仅仅在于标榜着“时差”特征的时代新英雄和以神秘、悬疑为阅读卖点的吸引力,也包括其与当下主流意识形态契合度。

“主流意识形态是指在某一社会中占据统治地位或者具有统治作用的理论体系,是一个社会思想文化的中枢和支柱,是构成一个民族精神信仰的基础和载体。”[8]我们时刻在弘扬着一种以集体主义为核心的主流价值观。而作品中,当安在天面对黄依依的情感纠缠与妻子的“神秘”死亡带来的沉痛时,“我的理智总是坚定地守护着我。我知道,人世间没有完美的事情,我们要甘于忍痛和接受煎熬。”安在天的理智宣示着一种磐石般的信仰——组织的绝对权威。

我们明瞭,安在天生活的时代背景并非当代,“开除党籍可以抵三年罪”等属于早已尘封的历史的表述彰显着一种真实感。安在天的价值观无疑代表着一定时代的主流意识形态在人的价值取向上的强大投射。当我们企图寻找这种价值观确切的历史坐标时,却发现这是一种建立在含糊其辞上的虚构的时代背景。

麦家说:“我的小说都是我愿望和想象的混合物。”热衷于虚构的创作理念,我们更能从其中解读出作者对意识形态的认识和把握。作者无疑是在社会主流意识形态的前提下进行英雄形象的塑造,但是其中凸显了作者的另类思考。“我虽然用了国家主义这个平台,但没有通过这个平台把英雄抬得更高,甚至一定意义上来说我想用这个平台折射出中国英雄的悲剧性。”

黄依依与安在天所代表的两类英雄截然不同的价值观,因为感情纠葛引发的冲突和情感悲剧,迫人深思;陈二胡的人生与红墙签下了生死难离的契约,他的崇高奉献精神与以疯狂乃至兴奋而落幕的生命历程,迫人追问——在崇高号召下的价值观与人性本身自由追求之间抉择。作者没有给出确切的答案,却以一个个死亡的沉默向读者发出最响亮的追问。

“处于一个文化多元的时代,权威的消解似乎是必然的,它会时时受到挑战。”茅盾文学奖,作为官方对文学作品的价值认可,其传达出的意识形态性毋庸置疑,但当作品中的英雄形象所传达出来质问也获得认可的时候,对波诡云谲的时代变动中的永恒价值寻觅也从一个层面上得到了认可,刻上时代问号的新的英雄形象正在步入文学的舞台。

四、结语

麦家道:“我知道,时代确实在变,日新月异地变,有些美德变成了迂腐,有些崇高变成了可笑,有些秘密变成了家喻户晓。但我深信,有些东西,有些价值,有些目光,是恒定的,永世不变的。从理想的角度说,我写作的意义就是找到,或者建立这些东西,这些价值,这些目光。”人性中英雄情结的永驻性崇拜和神秘心理体验所寓示的永恒性追寻凸显了在主流意识形态投射下,关于价值取向的时代性突围与追问。

[1]麦家.《人生中途》[M].浙江文艺出版社.2009.

[2]麦家.《暗算》[M].浙江文艺出版社.2009.

[3]童庆炳.程正民主编.《文艺心理学教程》

[M].高等教育出版社.2001.125

[4]贺绍俊.《麦家的密码意象和密码思维》[J].当代文坛.2007年第4期.38

[5]王长胜.《“荒诞主义”诗歌实验小组:自我颠覆后的湿地》[J].中国电子商务.2006年第10期.27.

[6]禹建萍.《加强党对主流意识形态建设的领导》[J].学习论坛.2008年第3期.19.

[7]仲余.《第七届茅盾文学奖授奖辞及获奖作家感言》[J].中学语文:写作新空间.2008年11月.30.

[8]麦家.《我心里的几片羽毛》[J].当代文坛.2004年第4期.23

[9]洪子成.《当代文学史》[M].北京大学出版社.1999年

[10]刘小枫.《沉重的肉身》[M].华夏出版社.2007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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