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麦克白》的文学伦理学解读

2010-11-18 08:59姜坤
文学教育 2015年4期
关键词:麦克白

姜坤

内容摘要:莎士比亚笔下的悲剧人物麦克白,从一个英勇神武的国家拯救者,沉沦为弑君篡位的万恶罪人。这一转变的过程是由非理性因素主导的兽性因子击溃了代表理性的、伦理意识的人性因子而导致。作品通过对主人公跌宕起伏的命运刻画,向读者展示了兽性因子失控将人性异化的过程。

关键词:《麦克白》 伦理意识 兽性因子 人性因子

“说不尽的莎士比亚。”这句名言正应验了与莎翁同时代的剧作家本·琼生的预言:莎士比亚“不属于一个时代而属于所有的世纪”从《麦克白》问世之初到时至今日,关于此剧的评论与研究已无以数计。批评角度繁杂,其中不乏真知卓见。大多数批评从人物形象、性格分析切入,以文学伦理学为理论依据的文章还不多见。本文拟以麦克白的人性沦落为主线,分析其人性因子与兽性因子之间的斗争与转换。从而揭示主人公不可避免的悲剧命运。

斯芬克斯是希腊神化中半人半兽的形象,根据聂珍钊教授的文章“文学伦理学批评:伦理选择与斯芬克斯因子”斯芬克斯因子由人性因子和兽因子组成。“这两种因子有机地组合在一起,其中人性因子是高级因子,兽性因子是低级因子,因此前者能控制后者,从而使人成为有伦理意识的人。”可见这两种能对人的伦理道德起掌控作用的因子,对人的行为有决定性的制衡作用。二者的平衡才能造就一个理性的人,兽性因子一旦占据上风,人便会失去正常的伦理意识,脱离理性控制,失去分辨善恶的能力,做出有悖伦理从而招致毁灭之事。麦克白的沉沦之路大致就经历了人性因子与兽性因子的平衡-失衡-消弥这样的过程。

一.平衡

麦克白是苏格兰大将军,打了胜仗,班师回朝。莎翁为我们塑造了一个骁勇善战的英雄,保家卫国的功臣,他品格高贵、生死无惧。然而,戏剧开端女巫的出场,似乎为戏剧情节的发展埋下了不祥的伏笔。她们那模棱两可的隐语“败军高奏凯歌回”“美即丑恶丑即美”。同麦克白初登场的第一句话“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阴郁而又光明的日子”相互照应。暗指了麦克白命运必定充满了人性因子与兽性因子激烈斗争。

麦克白有高贵的身份,是贵族、是皇亲,再加上他的赫赫战功,他必定是别人眼中人性与道德的典范。即使他有天大的欲望,人性因子仍占据着理性的制高点,压制着他的兽性因子。但是这种压制的兽性因子却在内心的贪欲与外界的诱因的滋养下慢慢发作,将麦克白一步步推下万劫不复的深渊。首先,路遇女巫,在听了女巫—葛莱密斯爵士、考特爵士、未来的君王这个预言之后,麦克白的神情是吃惊,好像被女巫言中了心事。且看他此时的言语“且慢,你们这些闪烁其辞的预言者,明白一点告诉我。”“我倒希望她们再多留一会儿。”觊觎王位之念或许早在麦克白心里酝酿多时了。他恨不得立刻知道是否真能有朝一日把皇冠戴在自己头上。而与他同听预言的班柯却对预言不太上心。原本各占天平一端,等量齐观的人性因子与兽性因子,已经开始上下波动,竭力想找回平衡。接下来的中途加封,验证女巫的第一个预言,麦克白成了考特爵士,此时兽性因子又使他蠢蠢欲动了,“葛莱密斯,考特爵士;最大的尊荣还在后面。”这时,麦克白还没有尽失伦理道德的意识,他知道要谋求王位,只能使用不正当的手段,可是光有这种想法已是让他不寒而栗了,莎翁这样描述他的所思所想“为什么那句话会在我脑中引起可怖的印象,使我毛发悚然,使我的心全然失去常态,怦怦地跳个不停呢?”可见代表理智的人性因子尚可以掌控他那躁动的自由意志(兽性因子的意志体现)。这些妄念至少还能带给他心灵的震撼。但他无法抑制自己不去胡思乱想。而后,国王邓肯对麦克白的溢美之辞,那简直是给麦克白的自由意志在煽风点火。只会助长麦克白体内的兽性因子进一步膨胀。战功显赫,却只能俯首称臣,唯邓肯马首是瞻,过仰人鼻息的日子,再多的封赏也无法平息麦克白心中已燃起的欲念。

女巫的预言,中途的加封,再加上邓肯的赞誉,麦克白身上的兽性因子就是这样逐步被激活、膨胀起来的。在这一阶段人性因子与兽性因子尚可抗衡。麦克白还没有做出僭越之事,但强势的兽性因子犹如被困的斗兽,稍一撩拨,便要兽性大发了。

二.失衡

麦克白夫人便做了这根撩拨的棍棒,她身上全无女性贤良淑德的品质,根本就是一个完全被兽性因子掌控的“野蛮人”。在刺王杀驾之前,麦克白的内心不是没有挣扎与苦斗,血亲之缘、君臣之礼、主宾之仪,这些代表理性的人性因子与兽性因子再次交锋。结果,麦克白夫人的怂恿彻底扼杀了麦克白残存的人性因子,使他从“我们还要商量商量”的犹豫不绝的人,变成了的不辨善恶,不顾伦理道德的兽,“我的决心已定,我要用全身的力量,去干这件惊人的举动。”刺杀邓肯时,他看到了刀子与滴血的异象,虽然他惊惧万分,但还是无法收手,兽性因子此时已完全掌控了这位悲剧的英雄,敲响的钟声没有被他当作悬崖勒马的警示,反而成了招引他下手的信号。

如果说行刺国王麦克白是受了其夫人的唆使,被动的泯灭了人性因子。麦克白接下来的行径,则证明了他的兽性因子已经彻底失控,撅取王位之后,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诛杀班柯父子,因为女巫预言麦克白会成为君王,但无后嗣继承王位,而班柯的子孙却要君临一国。自己的铤而走险,到头来只是为别人铺路,这是麦克白不能忍受的事。用他自己的话说“以不义开始的事情,必须用罪恶使它巩固。”丧失了理性的麦克白已经完全被兽性因子掌控,蜕变成了凭借本能,为了生存而杀戮的兽。班柯的冤死的鬼魂,虽然叫他行为失控,也无法唤醒他的人性因子,反倒加速了他排除异己步伐。借着女巫第二次预言壮胆,麦克德夫的妻儿也惨遭屠戮。这接二连三的屠杀,让麦克白从一个战场上杀敌的勇士,变成了残杀无辜的屠夫。兽性因子的邪恶的操纵力,使麦克白干起杀人的勾当不再迟疑“我现在就要用行动表示我的意志—想到便下手”这次他也“不想再看见什么幻象了!”

至此,无需麦克白夫人助纣为虐,麦克白的不仁不义已经内化为一种本能,凡事但凭本能驱使。这种人性因子的完全灭失,就像一道催命的符咒,让麦克白在毁灭道路上越走越远。

三.消弥

麦克白就是这样一个斯芬克斯,人性因子与兽性因子的合成体。被兽性因子控制而失去理性意志的悲剧英雄。戏幕的最后一幕,麦克白身处众叛亲离的窘境,此时义军兵临城下,他身上的兽性因子也呈现出了消弥的迹象。虽然他还在为自己鼓气除非勃南的森林移动,“我的头脑,永远不会被疑虑所困扰,我的心灵永远不会被恐惧所震荡。”这种自欺恰好反应了麦克白的焦虑和恐惧。此时他开始思考自己的命运和处境,“我的生命已经日就枯萎,像一片凋谢的黄叶;凡是老年人所应该享有的尊荣、敬爱、服人和一大群的朋友,我是没有希望再得到的了”。可是这迟到的人性的思考,已无力扭转麦克白的命运。别林斯基说过麦克白是个坏蛋,“但却是一个具有深刻而强大的灵魂的坏蛋。”落败之际,他选择了捐躯沙场,而不是坐以待毙。兽性因子的张狂曾一度使他做尽不仁之事,这看似垂死挣扎、负隅顽抗的举动,不也可以理解为麦克白同样看重尊严与荣誉。这些人性因子的最终显现。与前文提及的兽性因子共同构成了一个完整的人。

“一般而言,文学作品为了惩恶扬善的教诲目的都要树立道德榜样,探讨如何用理性意志控制自由意志,让人从善。”麦克白从一个品格高贵的大将,沦落为弑君篡位的罪人是伦理意识倒退,人性因子与兽性因子失衡的结果。莎士比亚通过主人公的悲剧命运“其目的都是为了让人引以为戒,从中获取道德教训。”节制、仁爱、公允、真诚、等品质才是保证生命和人性传承理性意志,通过这种对人类灵魂的触及及描写,莎士比亚的作品才得以超过一切社会与时代,弥久更新,经典永存。

参考文献

[1]聂珍钊.文学伦理学批评:伦理选择与斯芬克斯因子[J].外国文学研究, 2011,(6):1-13.

[2]朱生豪.莎士比亚全集[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8.

[3]钟鸣.人性因子与兽性因子的斗争与转换—《查太莱夫人的情人》的文学伦理学解读[J].外国文学研究,2013,(1):74-78.

(作者单位:青岛大学师范学院)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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