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尚花

2011-05-12 05:29萧髯
传奇·传记文学选刊 2011年3期
关键词:凶手死者和尚

萧髯

月是缺的,夜是冷的;和尚是俊朗的,花是诡艳的。

和尚的心凄冷着,为一个女人。那个女人美艳如花。

为那个女人,和尚在西域大闹了一场,一手擒住白驼岭的少岭主,对那个女人说,他可以给你的我也可以。女人说,你能给我平静的生活吗?和尚说,可以。女人又说,你可以给我富贵的生活吗?和尚犹豫了片刻,说,我可以做大盗。女人苦笑一声,说,你做不了,你是兵而不是贼。你放了他。和尚说,你真的不懂我的心吗?那时候女人的眼中曾有那么一个短暂的游离,但剑很快就出手了,刺的是和尚。和尚的手被刺伤了。不,那一剑刺的不是和尚的手,而是和尚的心。当那一剑刺进肉里的时候,和尚感到剑是那么得冷,从手臂一直冷到心底。女人要为他包扎伤口的时候,和尚拒绝了,垂着一只伤手跳上了马,任鲜血一路点滴,干结。和尚带回了路边一朵异艳的花。

那时候,和尚还不是和尚;回来的时候,和尚已经是和尚了。

晨钟暮鼓的生活,和尚过了多少年,他自己也不再明白。他独居在后院,伴着一园的花,成了寺里的花和尚。而那朵他从西域带回的异艳的花却长久地枯干着。但是,就在昨天夜里,它却奇迹般地盛开了,红艳得有点惊人,整座后院充满了一股幽怨而怪异的香气。那朵花一直开到月坠西天又闭合起来,连香气也一同收回。

那朵花的盛开仿佛预示着一种凶兆,那惊人的红艳更让人联想到血光之灾。

就在那朵花盛开的当晚,城里一个女子被人杀害在闺房里,悄无声息。和尚听到了消息,但那又跟他有何关联呢?和尚已经是和尚了,不再是当年破案无数的捕头。

月上中天,花狂放地、张扬地盛开了,红得像血,艳得怪异,香得幽怨。

和尚困了,睡意沉沉地回到禅房。从昨夜开始,每当那朵花妖艳地盛开时,他便感到困倦。

早课的钟声伴着清晨湿润的风传得很远。和尚坐了起来,望了一眼院中那朵盛开又闭合起来的花,打坐,念经。在那一刻,他是平静的。

然而,平静又是如此地易逝。他被唤到会客厅,见到了自己当年的部下。

捕快抱拳行礼,对和尚说,捕头……

施主不必多礼。和尚双掌合十,眉低着,目垂着,贫僧已脱尘世,不再是什么捕头。

捕快只好改口,大师知道昨夜城里又有命案发生吗?属下无能,查不出端倪。

那又与我何干?和尚依然不为所动。

属下上山叨扰,便是代城中民众恳请大师出山,重振当年风采,亦可为受害女子申冤,以安民心。捕快还是紧追不舍。

人生如浮云,功名如流水。人世如此苦痛,又安知死去不无欢乐?贫僧已入空门,一切皆空,生与死,名与禄都与我无关了。施主请回,恕贫僧不能远送。和尚说完转身离去。

捕快在厅里喊着,大师当年风采何在?声音追在和尚身后,久久不散。

是呀,和尚当年是如此地风光。七十二路融汇各派精华而成的擒拿手名列武林第二十四位,追星赶月的轻功更是列于天下高手第一十八位,更绝的是捻石成粉的拈花指,被天下武林推为第八。就以这些座次、排名,“追风铁锁”欧阳花的名字就已经够响亮了。但是,还不止这些。江西麻姑城无头命案,苏州官银失窃案,河南十六少女失踪案……这些曾劳师动众却悬案多年的奇案怪案,哪一个不是他“追风铁锁”破的?最绝的是山东济南府城东王掌柜家一十九口人无故失踪一案。那十九口人在一夜之间仿佛消失在空气里一样,没有任何的征兆,也没有丝毫的痕迹。那个案子不就是他“追风铁锁”在街市的肉案上发现一块红艳的指甲而破的吗?杀猪的都是满脸横肉的屠夫,肉里又怎么会有一块红艳的女人指甲呢?他顺着这一个疑点追查下去,真相终于大白于天下:城西刘掌柜出巨资聘请杀手,一夜间把竞争对手全家十九口杀死,尸体被洗净脱骨,人肉混在猪肉里拉到街市上售卖,人骨被捣碎混入马料。凶手确实做得很精妙,人肉被吃进肚里拉出来便不再是人肉,骨头被吃进马肚子里,拉出来也不再是骨头。刘掌柜请的都是久经沙场的杀手,在案发现场没有留下任何的蛛丝马迹,当他“追风铁锁”缉捕那二十个杀手的时候,更感觉到他们武功的不凡。他整整与他们拼斗了一夜,在几乎用尽身上最后一点力气的时候,他才把他们尽数擒下。

正是那一战使他声名鹊起,而也正是那一战,他认识了她。当他与那二十个杀手打斗,擒下其中的十八个时,他的力气已经快用完了,就在那个时候,她出现了,可以说那最后的两个杀手是他们合力擒下的……

和尚的回忆被打断了,和尚被叫到住持身边。住持说,你一直没有能够斩断与尘世的一切,这也许是上天为了让尘世从你心中彻底消除而下的劫,你去吧。

和尚领命下山。他要去斩断与凡尘的最后一丝关联。他又要重做一回那个“追风铁锁”欧阳花。

房里每一件东西都放在该放的地方,这里没有丝毫的打斗痕迹。整个房间里弥漫着淡淡的香气,香未散,人已亡。死者就躺在床上,身上盖着一张被子,自然得就像睡在梦里一般,没有丝毫的紊乱。和尚走到床前,看到了那张平静而美丽的脸,心里突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他感到这张脸有几分熟悉。和尚思索了片刻,终于明白,这个女人的眉眼跟那个她有几分相像。

她还好吗?和尚的心一阵阵地抽紧,一种酸楚和疼痛从心底传出,遍布了全身每一寸的肌肤。和尚念了一句佛,为自己的走神,也为床上死去的妙龄女子。

当和尚做完最细致的检查之后,发现这个案子并不像想象中那么简单。

犯这起案的绝不是寻常的采花贼,虽然凶手抚遍了死者的每一寸肌肤,却没有进一步的非礼举动。凶手要么是个女人,要么就并不为色欲而来。更奇的是,凶手把死者的全身骨骼都捏碎了,而皮肉却没有任何的伤损。从这一点可以肯定,凶手是一个武功奇高的人,指力惊人。而从这一点或许又可以断定,凶手不是女人,如果一个女人有如此指力,那么她的手指将会粗壮难看,除非她不是一个爱美的女人——但天下间哪个女人不爱美呢?死者面部表情安详宁静,可以想见,凶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使人毙命,所以死者是在梦中被人瞬间杀死,连表示一丝痛苦的时间也没有。和尚还在死者的枕边发现两点灯油,显然凶手曾经举着台上的灯火仔细端详死者。

和尚在心里数着指上有如此功力的人,却数不出几个:少林方丈的金钢指讲究的是点击的功力,如此捏劲却未必使得出;山西鹰爪门的大力鹰爪虽然讲究的是捏合擒拿的劲道,但是就连他们的掌门也只能做到握碎顽石,而不能伤内不伤外……只有自己习练的拈花指还有少许把握。难道自己久未江湖,武林中出现了如此指力的新人?但自己自小习练拈花指,每日以手捻石,二十年才练就三指扣碎顽石的绝技,再化刚为柔,到如今方可做到伤内不伤外。那么凶手断然也不会是年轻后生。更让人不明白的是,一个武功如此高明的人为什么会对一个平凡女子下手呢?不为色欲,难道是为了复仇?

然而从捕快搜罗的资料里,没有任何的迹象表明凶手是为财或是为仇而来。受害者也并非是一个水性扬花的女子,显然不会惹来争风吃醋的事情,家中虽还宽裕但也不是城中富贾,平时起居小心,为人厚道,从不惹事生非,与人并无深仇大恨。

不为财,不为色,不为仇,凶手为的是什么?凶手到底是一个什么人?他为什么一连两夜以同一手法杀死年轻貌美的女子?

和尚离开那种紧密的思维已经很久了,他感到自己在解答这些问题的时候无法表现出当年的从容。他甚至感到汗开始濡湿他那光秃秃的头顶了,他当年的风采真的已经消失得一干二净了吗?

夜漆黑如墨,连那一勾残月也被夜像雪一样地融化了。

和尚盘腿坐在城中的最高处,因为他要把这座城市里的每一个举动尽收眼底。尽管夜很黑,但这个城里的每一个响动都不会逃过和尚的眼睛和耳朵,和尚精深的内力使他的眼睛和耳朵都异乎常人。

没有能够在那些蛛丝马迹里找到任何的突破口,和尚只好坐在这里,他唯一可以做的就是等待,等待凶手的再次出现,和尚要在他行凶前把他擒获。凶手一连两夜作案,今夜还会来吗?和尚感到这是一个真正的对手,这个对手武艺超凡,行事周密,给他留下的题目难以解答,难得让他只能做出等待的决定。然而,凶手会如此愚笨,或如此大胆地再来吗?他应该知道,当年的“追风铁锁”今晚一定会静坐在这座城市的最高点。

这座城市像死一般的寂静。和尚静坐在高处,感觉到风很冷,就像一把剑。

那把剑当时是怎样刺向他的?在她出手的时候,和尚其实已经察觉,如果他要闪开,那一剑绝对刺不到他。甚至如果他要反击,他也可以轻而易举地夺下她的剑。但是,他没有做出任何的反应。她一出手,和尚的心就已经开始变凉,而当那一剑的冰冷刺进他的手臂时,他的心已经是冷的了。

她的心真的跟那把剑一样冷吗?

当和尚在那一战里认识了她之后,和尚开始爱上她,甚至找不出任何的理由。和尚把所有等待他去解惑的案件都抛在了一边,让那些谜底永远地藏在角落,让真相盖着一层面纱层层地变腐。他就那样像一个苦行僧一样地跟在她的身后,放弃了在众多谜团中寻找真相的快乐,也放弃了真相大白后的那份荣耀。和尚跟着她走了多远多久?和尚自己也算不清楚。直到有一天,她感到累了,她遇到了白驼岭的少岭主,于是她决定留下来,结束那漫无涯际的动荡的江湖生活……

和尚站了起来,开始飘在空中,落地的时候轻得像一片叶子。他听到了脚步声,然后他又看到了一道黑影。和尚否定了影子是凶手的可能,因为那是一道笨拙的影子。影子是向第二个受害女子的房间走去的。难道影子受了凶手的指使,要找回遗漏的证据?不可能,现场没有任何有价值的痕迹,就算有,凶手知道“追风铁锁”到过了还有必要拿回去吗?影子笨拙地开门进去,然后,屋里竟然亮起了灯。

和尚重又回到高处,盘腿坐下。那间屋里传来了一个男子低低的抽泣声。和尚有几分感伤,为那个死了爱人的影子。他们也许两情相悦,正在筹备幸福的未来!然而和尚我不是更苦吗?她与他天各一方,却时时地搅扰着和尚的心,如若她不在了,也许和尚便死心了,但她却远远地在着,跟另一个人在一起!

这一夜,和尚听着那个男子悲伤地哭着,然后哭累了,也许枕在死者的身旁睡着了。直到清晨第一缕阳光照亮了和尚的秃头,城里也没有再发生过异常的响动。

凶手失约了。

和尚继续在这座城中的最高点坐着,他依然在耐心地等待对手的出现。然而,在接下来的三天两夜里,一直醒着的和尚看到的只是白天的忙碌和夜晚的死寂。

在错落的楼屋间,人们徜徉在自己眼中的世界,全然没有发现在这座城里的最高处,在天上的圆日满月下,还有一个圆圆的脑袋在进行着一场没有明言的约定。在他们的眼中,这个世界是如此的平静和一成不变,尽管城里接连发生了两起命案,但他们根本就没有想过,有一天危险会发生在自己的身上。但和尚感觉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慌,他感到了危险的存在,他甚至感到在下面的每一个人的每一个举动里都隐藏着杀人的动机。但一直没有出现的凶手却让他捉摸不透,和尚摸不清凶手的动机,也弄不清楚凶手是否还会再次出现,而他的再次出现又会在什么时候?

隐藏在和尚内心的恐慌在夜里更是像风一样的无处不在。在城中的一片死寂里,只有风在楼间四处游荡,而在漫长的寂寞等待里,恐慌也像风一样窜遍了和尚的每一个毛孔。和尚光秃的头顶上开始冒出如雨的汗珠。

到了第三天的黄昏,当天边的一片云彩被落日燃烧得像血一样艳红时,和尚的心突然有了垂垂暮老的感觉,他放弃了那个无言的约定。他在内心承认了自己的失算,他真的捉摸不透他的对手了。

他回到了山上,他需要好好地休息。他一坐到床上就沉沉地睡去。他需要醒来后用清醒的思维再次理清一下所有的一切。

然而,当他经过一夜无梦的睡眠后,他却得到一个消息,有人为他的再次失算付出了代价。城中又一个女子悄无声息地死去。和尚再次感到对手的不可捉摸,也为自己耐不住寂寞而愧疚。

再次面对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时,和尚又有那么片刻的走神,他又在心里问道,她还好吗?躺在床上的女子却不好,她身上的每一寸骨头被凶手以同样的手法捏碎了。和尚的手触到死者的肌肤时,他甚至感觉到了凶手深情的抚摸,有那么一瞬间,他感觉到了凶手的存在,仿佛就在他的身边,旋即又远离。

和尚长久地注视着死者安详的面部,始终无法弄明白凶手的动机何在。他畏惧和尚吗?不然为什么不来赴无言的约定?他两次三番地在这座城里杀人,却明明是在向和尚挑衅。他这样做的原因何在?矛盾就像一根绳子在和尚的光脑壳里乱转,和尚越是想理清头绪,绳上的结就收得越紧。

在长久的注视里,和尚却发现了一丝难以察觉的变化。和尚看到那张安详的脸上隐隐地透出一丝的苦痛。这是怎么了?他怎么了?以他的功力在下手的时候怎么还会留给死者一丝痛苦的时间?难道这就是他失约的原因吗?和尚一再的深究却只能使那根绳子上又多了一个解不开的结。

但和尚毕竟是和尚,毕竟是做过“追风铁锁”的和尚。起码有一点他弄明白了:凶手要行凶的对像是年轻貌美的女子。这也许不算直追源头的突破口,但知道了水流的方向就可以在那个地方等待它的到来。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城中动用了所有的兵力乔装平民,守在有几分姿色的年轻女子家附近。而和尚那个光秃的脑袋依然像一个圆日或满月守在城中的最高点。和尚已经做好了战斗的准备,并且做好了长久等候的准备。

漫长的等待是寂寞难挨的,城中布守的兵卒捕快日渐疏懒起来。而和尚依然守在高处,任风吹日晒雨淋也没有离开。但和尚的心却也在犹豫,因为他感到凶手的气息在远离进而消失不见。

一个月后,和尚的头皮裂了,双眼已经深深地凹陷,两腮紧紧地贴住了牙根。在他从空中跳落街上的时候,他那骨瘦如柴的身躯使他的脚下腾起了一阵尘土。在那个时候,他终于认定,他的等待可以结束了,案件将不会再继续下去。剩下的只有寻出事情的始末,并且还原凶手的样貌。

和尚走上山的时候甚至表露出了连常人都难有的疲态。纵然如此,离开的时候,他还是没有忘记上回的教训,他嘱咐城中的捕快兵卒继续进行守候的任务,虽然他知道他们已经在漫长的一个月的守候里厌倦了,但他还是极为郑重地说,等和尚再次下山时,这种漫长的等候就会结束。

和尚回到禅房后便睡下了,他准备长长地睡一觉,直到他的体力再度恢复。

和尚的睡眠却没有他期待的长久。和尚只睡了一夜,城里的捕快又再度上山,把他从床上拉起,告诉他,那个让人不耐烦的凶手又出现了。这次死的是飞扬镖局总镖头的女儿。

和尚只好起来,他已经不再为这种事感到惊诧,甚至他昨晚临睡的时候就有了那么一点点的预感。那预感在他空白的梦里却非常强烈,他醒来的时候甚至感到手在禅床上蹭出了一道浅浅的伤口。和尚虽然睡得不好,但足以应付尸体。

他看到了死者,在某一瞬间,和尚的心又飘出很远。又是一个美艳的女子,死者的表情却不再从容,她脸上的痛苦表露出,在她死前曾有那么一段时间做过挣扎。凶手行凶前跟守护的捕快遭遇了,捕快的尸体就躺在街上,他是被凶手用分筋错骨手法击毙的,手法跟和尚的七十二路擒拿手相同。难道是因为跟捕快交过手而损失了体力?或者总镖头女儿的武艺使凶手未能如此快地得手?但捕快的武功还未足以要凶手使出第二招,而这个女子的武艺也不足以阻碍凶手瞬间把她杀死。那么凶手是怎么了?他在消失的这一个月里怎么了?在一个月前他就使死者露出了一丝的痛苦,虽然微小得难以查觉,而一个月后他却犯下了更大的失误,甚至让死者有了挣扎的机会,那么凶手的体力在这一个月里已经消耗了很多。那他做了什么?

而和尚在接下来的检查中发现,死者的全身骨骼虽然也被捏碎,但皮肤却不再完好如旧,凶手在上面留下了明显的捏痕。可以断定,凶手在这一个月体力下降了很多,已经无法完好地使出劲力。

和尚感到真相遥遥相望,他即将走近了。这是一次如此重大的变化,凶手身上一定发生了什么,他留下了太多的痕迹。和尚甚至在死者的指甲缝里发现了异物,这一定是凶手留下的,有浅浅的血迹,很可能是凶手的皮肤。和尚的心情突然就变好了起来,他决定回到山上,他要静静地把这一切理一遍。

坐在禅房里的和尚经过一场痛快的沐浴之后已经全身心地放松下来,开始去解开案件的一些疤结。

凶手是一个男人,武功高强,绝不在自己之下,练的是拈花指,已达深层功力,可做到伤内不伤外,指力与我也不相仲伯。而且从击毙捕快的手法来看,使的是擒拿手,一招制敌,跟自己的擒拿手法一样。只是我练的擒拿手是自己独创的,此人怎么也会?当今武林中指力超绝的多数为注重点打劲道,如排名第一的弹指,第二的金刚指;而以扣捏劲道称绝的,现知的也唯首推我和尚了,再次便是排名第十三位的大力鹰爪,而练拈花指的还有一个,但排名却在二十名之后,功力只和我当年相当。那么凶手会是谁呢?

凶手所杀女子皆年轻貌美……

这时和尚却突然发现,那些死者的面容,或眉眼或五官某部与远在白驼岭的她长得几分相似。难道这跟案件有关?和尚的心又远远地飘离了,良久才又回收,继续着对于案件的分析。

凶手为什么要杀害那些女子呢?开始的时候他杀了两个,当我下山后,他却突然停止了,而三天后他再次出现的时候,却使下一个死者脸上留下了一丝难以察觉的苦痛,在我等候的那三天里,他做了什么?为什么体力有所下降?而在我进行的一个月漫长的等待中,他却没有出现,是在躲着我吗?而当我回到山上来,他却又再度出现,但他的体力却已经下降得很厉害,他给死者留下了足够痛苦的时间。这一个月来他都做了些什么?

和尚花了一整天的时间纠缠在这些问题上,直到一勾冷月升上了天空,他也还没有找到一个可以作为案件突破口的点。

和尚最后停留在了凶手这一个月来都在干什么的问题上。他也在做漫长的等待吗?他在等待我离开城中的最高点吗?他的等待使他疲劳了吗?使他在行凶的时候留给了死者足够痛苦的时间吗?并且使死者的指甲缝里留下了他的皮肤吗?那么死者指甲里留下的应该是凶手什么部位的皮肤呢?凶手使的是擒拿法,那么死者抓伤的很可能就是他的手……

和尚的思索突然停止了,他再次发现了自己手上的那道浅浅的伤痕。和尚惊觉地从头再一次把思路顺了下来。

直到月上中天,当那朵异艳的花散发出诡异的香气时,和尚长叹了一口气,说道,每一个破案者都不会把怀疑的目光投向自己,难道寻凶者就一定不是行凶者吗?兵也可以是贼!说完,和尚苦笑一声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的清晨,早课的钟声依然如期地敲响,湿润的风依然把它传得很远很远。

然而,和尚却没有如期地醒来,打坐,念经。当送饭的小沙弥来到他房中的时候,发现和尚已经坐在禅床上,自绝经脉而亡。小沙弥同时还发现,园中的花怒放着,唯有一朵花却枯萎了,便是和尚从西域带回的那朵诡艳的花。

几个月后,一个云游的药僧来到了山上,发现了那朵枯萎的花。从小沙弥口中得知是和尚从西域带回的,说,此花根可入药,能治百病,花开时散发的香气却会迷人神智,激发人内心的恶念、贪念、欲念。便向小沙弥讨了去。小沙弥问是什么花?药僧说,不知何名,既是和尚采回,且叫它“和尚花”吧。

〔本刊责任编辑 柳婷婷〕

〔原载《今古传奇》武侠版2007年第3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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