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如此多娇

2011-05-14 09:54樱奈姬
桃之夭夭A 2011年4期
关键词:南宫玄机将军

樱奈姬

前言

她看着眼前这个长得比过了大江南北一干绝色美人的男人。

感觉人生前所未有的无力。

长得好看又有什么用。

如果是公主,还可以和和亲,促进两国关系的发展。大敌当头,国家将覆,他还可以每天洗衣做饭,过得很滋润很无忧无虑。

面对他信任的眼神,她叹口气,认命上战场,谁叫她对他们皇家手中的那个“东西”很感兴趣呢?夕阳西下,某废材终于有危机感地提议。“如果真的不行的话,就把我嫁出去算了,反正东方国君暗恋我很久了。”差点就被烈酒给噎死的她看着他一脸认真的美人脸。喂,你告诉我,当个皇帝当到最后都要去卖身的,你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楔子

乱世,一统的帝国被分崩离析成无数个诸侯国,各诸侯国为了各自的利益和生存陷入了数十年的争斗之中。

吞并战争开始后的第七个十年,帝国原本广袤的领土分成了九个国家。其中以南方的南宫国,北方的武赫国,东方的东方国,西方的萧国最为强大。

北方武赫国的皇帝武氏玄机,二十岁弑兄登上皇位后便开始南征北战,八年之中征服了十六个小诸侯国并灭掉萧国,坐拥半壁江山,目前正以摧枯拉朽之势攻向南方的南宫国。

对于这个也许即将就会被灭掉的南宫国,群众是抱着同情心态的,为什么?

南宫皇朝的国君南宫清凰,身为男人却长着天下第一绝色的脸蛋,传说中的诗画双绝,治国却是废材一个。本来是轮不到他继承皇位的,可是皇兄一个个死于战场,最后吃好睡好为人生最大的理想的他就被推上皇座。

南宫皇朝自建国以来就处于外戚,权臣把握朝政,皇帝没权利的状态。战争一开始,一向喜欢美男子得东方国女皇,就写来书信说只要南宫清凰愿意“嫁”过去,就派兵前来援助,据说大臣们最后开会达成协议,战争如果到了无法撑下去的地步时,就把皇上送给东方国君算了。

好好的一个绝色美人,看来不是要亡于武玄机的剑下就是要成为男皇后了。

包括了武玄机在内的人都认为,南宫国虽然商业发达经济基础好但兵力软弱,所有人都认为以武赫国的实力不出两年,就可以结束掉南宫国,但是结果出乎所有人意料。

武赫国攻打了五年都拿不下南宫国。

为什么?

因为南宫皇朝来了叫端墨的女将军。

端墨本来是一支雇佣军的首领,武功高强,聪明绝顶,带着一千多能人异士,神出鬼没,是各国诸侯国君都急于招来的对象,但端墨不爱金钱权势,一心一意收集传说中的奇异宝石,哪个国君能够拿出她满意的宝物,她便为谁所用。

现在她为传说中的废材国君南宫清凰所用。代行国政五年,改革政治,鼓励农商,勤练军队,生生抵抗住了武氏玄机的虎狼之军近五年。

五年之中,久攻不下令,被大大挫了士气的武玄机大怒,南宫历法大成十年八月,玄机皇帝调动八十万大军聚集在南宫国国境线上,发誓一举拿下南宫全境。

深夜的风刮过宫墙,吹得草木沙沙作响,雨淅淅沥沥地下,在殿门外服侍的侍女挨成一片沉浸在睡梦中。

端墨坐在明亮的坐地宫灯下批阅公文,批完一批后推到一边,抬眼看一下一直在身边陪坐着,做着细致的针线活的那个——所谓的一国之君南宫洁凰。

“天快亮了,圣上还不起驾回寝宫休息吗?”

马不停蹄地为端墨赶寒衣的南宫清凰头也不抬,应了一句:“不睡了。就快好了,天亮的时候你便可以穿了。”

再看一眼在灯光下容颜更加夺目璀璨的男子一眼,端墨在心里默默地叹了一口气,如今的这种情况,怎么看怎么觉得本末颠倒啊,战争前夕,当今天子在贤淑地为她这个将军做衣服,而她这个将军现在却在大逆不道地处理国事,还是当着皇帝的面?端墨很有压力。

大概古今中外最好服侍的皇帝非南宫清凰莫属吧,身为不受宠皇妃的皇子,没有强大的外戚撑腰,便养成了自己做饭洗衣服的习惯,做了皇帝后更是如此,不仅亲手把自己的杂事料理得干干净净,还连带照顾她。话说,她现在可是摄政王般的存在,将来很有可能威胁他的皇位,他当真……如此不在乎?

揉揉发痛的额头,算了,现在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端墨将一切杂念赶出脑袋,集中精力处理眼前的军机要件。

批完所有文件回过神来时,天已经泛白,夜雨已停,身边的南宫洁凰不知何时不见了。端墨静坐闭目养神了一回,听到推门而八的声音,睁开眼,南宫清凰端了两碗粥进来,身后跟着个端着摆放配菜筷子样品玉盘的宫女。

“吃早餐了端墨!”南宫清凰温声招呼,笑颜温暖得如同窗外的阳光,“朕刚刚做好的。”

无声地接过银碗和玉筷,端墨埋首便吃,她向来不是个多话的人,倒是南宫清凰,一向爱跟她说话:“今天的粥,加了莲子熬制的,怎样,可合你胃口?”

“不错。”端墨点点头,除去一国之君应该做的东西,南宫洁凰其他事情都很擅长,特别是做饭。

“最近的莲子一斤涨了一个铜板呢。”南宫清凰面容俊美,声线清丽,抱怨着明显不符合他身份的事情。自从和武赫皇朝开战以来,国库逐年吃紧,在端墨全力支援前线的号召下,全体官员的俸禄被削了一半,就连皇上,每月所用也被限制在十两银子之内,由于得到的零钱不多,所以每天都会就物价上涨这个话题和端墨诉苦。

端墨默默吃着饭,对这个人的无力感,经过五年的磨砺都变麻木了,目前武玄机在边境屯兵八十万誓要踏平南宫全境,举国上下均人心惶惶食不安寝之时,身为一国之君的他居然还有心情洗衣做饭,全然不过问国事。虽说在南宫国这个国君没有发言权,但是今天她就要出征,为了保护他的国家奔向生死未卜的前线去,他就不问一下吗?

放下碗,太阳已经升到半空中,不久,百官就要上朝了,接着,就会举办她和一干将士的誓师大会。

她看着收拾碗筷的南宫清凰,沉声道:“我此次出征,没有把握是否能够击退武氏,若我成功了,便是天助,若我失败了,便是你……国破家亡,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南宫清凰不惊不诧地收拾完碗筷。

端墨扬起嘴角:“你当真一点都不担心,你的国家……”

南宫清凰猛然抬起眼,绝色的凤眼懒懒深深望不到底,淡漠得令人吃惊:“与我有何关系?生与死,存与亡,与我有何关系?!”

端墨愣住了,一时不知要再说什么好,只是皱着眉头盯着他,他的眼中忽然有温暖的笑意,抬手用袖子擦了一下她嘴角的饭粒:“端墨,你不要勉强,打不过跑了就是,你当初来帮助我朝,是跟丞相达成了交易,若是能击退武赫国的此次攻击,就把我朝的传国玉石交与你,我会向丞相要回来,你拿它走就是了。”

端墨冷冷一笑,拂开他的手站起来:“谢谢圣上一片好意,我想要的东西自会凭自己的实力拿回来,不用你帮忙,本人也一定不会做那临阵逃脱的丑事,”伸手抚向心脏的位置,眼光怨恨,“况且那个武氏玄机,与我还有一剑之仇。”

“砰”地推开门走出去,再甩上门,南宫清凰愣了好一会儿,又惹她生气了啊,明明真的想要她无恙而已。

门外传来宫女的声音:“圣上,上朝的时间到了。”

南宫清凰端坐在皇位上,尽职扮演摆设品,仁爱地看着跪倒在地上的一片大臣,长发随意束在身后,雪肤星

眸,紫黄二色重叠的层层单衣,不言不语华美得像一个偶人。与第一强大的武赫国硬碰硬打了五年多,武赫国够戗,南宫皇朝也越来越穷了,大臣的朝服无一例外都打着补丁,配合忧愁的脸,反观圣上,身上衣服打补丁的地方都靠着自己强悍的缝补技术给绣成蛟龙戏水,看起来还是一如既往深具皇家气象,富贵堂皇仪态万千。

端墨在满朝大臣崇拜的眼神中正在对丞相吩咐着她走后朝廷的一切大小事宜,吩咐得差不多的时候,端墨意思意思地朝上座的花瓶,额不,皇帝拱手问道:“圣上认为如何?”

花瓶微微一笑,看得满朝文武一阵心神荡漾,薄唇轻启:“是。”

皇城郊外,教武场上。

端墨站在三军将士之前,看着那个男子花朵一样从观望台摇曳而下,走到她跟前,把手中的酒杯敬与她:“将军,拜托了。”

端墨郑重地接过来,一饮而尽,忽然听到南宫清凰小声嘀咕:“实在不行的话大不了我嫁给东方国君去,反正她也暗恋我很久了。”

端墨差点没有被口中的烈酒给噎死,你说,当皇帝当到要去卖身,你做人还有什么意义?!

端墨当什么都没听到,上马,转身,一挥手,带着三军将士奔驰前线而去。

身后是把性命尽托于她的千军万马,丞相等一班老臣嘶哑的呼喊声在车马声中还显清晰:“祝将军此去旗开得胜,所向披靡!”

忽然一匹快马赶来,是宫中服侍的内侍,把一个包袱交给他,道:“这是圣上为将军缝制的寒衣。”端墨咬牙接过,挂在了马首上,再回首,车马扬起的黄尘弥漫天地,再望不到那个人的身影,心中一时百感交集。这个人,如传闻中那般无能令人无力,但是对她,一直都尽心尽力。

阳光忽然隐去,黑云压城,将士的脸上如同青铜没有表情,平地而起的飓风带来远方血腥的味道。如此一去,她不知能不能再回来和他相对喝粥。

南宫清凰在书房中作画。四个月来战况时好时坏,他的情绪也被拖着时好时坏,尽管在宫人大臣的眼中他一如既往没心没肺地生活。

那个武玄机,传闻中攻无不克,好像很强大的男人……想起五年前她浑身是血的样子,他的心一紧,回过神来的时候,墨水已经滑落在宣纸上,绽开一朵花,打得画中的女子面目全非。

早朝。

今天的大臣们尤其吵闹,失了分寸地大呼小叫的比早市还喧哗。他凝了神,才听清他们讨论的内容,大意是端墨的军队陷入了武玄机的陷阱中,部将死伤大部,端墨将军生死未明,端墨的部将连夜从边境送来急状,请求朝廷支援。

“将军带走的已是举国之兵,剩下的只有守护这座皇城的五万将士,如果都抽调去支援前线,谁来拱护圣上,拱卫京城?”大臣惊慌失措。

于是分成了两派。一派主张现在就投降求和,反正打也是输,还不如以最大限度减少伤亡人数,一派是主张现在就派兵支援过去,哪怕拼到最后只剩一兵一卒。

他们说,端墨将军生死未明。宫殿外阳光明亮,时光寂静,忽然间他觉得时间仿佛静止了,眼前的景象都呈黑白色,四周静寂得只听得见自己微弱的呼吸声,眼前又是五年前鲜血从她身体里涌出的样子,血染红了他层层单衣的袖口,像水一样流动,停不了,停不了……

“京畿卫守将何在?”争执声中,一道清冷的声音响起。众大臣猛然噤声,吃惊地望向皇座上那个仅仅是皇家象征的男子。

被权臣与外戚架空权利的代代南宫皇帝,向来只是一个精致的木偶。可如今这一向温和的木偶说话了,他在皇座上站起来,走下高高的御座,群臣正身,躬身俯拜。

“发兵吧。”他道,眉眼间一片冷凝。

“圣上……”有大臣猛然抬首,刚想反对,话音未落,众人只见一道血雾,那名大臣已经身首异处,众人像见鬼一样看着他们眼中一向柔弱的皇帝。

南宫清凰冷冷一笑:“国家何辜,社稷何辜,竞养育了这批贪生怕死之徒,将士在前线浴血奋战,抵抗外侮,尔等不殚精竭虑共思抵抗之计就算了,竟敢一味说些媚骨卖国的丑话来乱我朝廷,着实该死!”长剑一甩,剑尖犹滴血,指着眼前一干臣子,“朕必与将军同生共死,护我南宫百年江山,至死不降,如有二心者,杀无赦!”

同样是一夜的雨声,出征的前一夜,他静静地听了一夜。画中的女子总是穿着男装,英姿飒爽,他却总觉得她穿女装的会更好看。可是,她为了收集一些莫名其妙的石头到处奔命,本来就不能活得像一般女子,如果他强一点,很多事情都可以替她做到的话,是否能让她活得轻松一点?

破城之后,必将一死,还不如战场上死,方不负她一番心意。

如是结局注定悲剧,陪她战死沙场也是好的。

总是想着,跟她一起死那也是顶好的一件事。

率领着身后的御林军,千军之中,破阵而来。所到之处,尸横遍野。他们南宫皇族的武功代代相传,武功都是很好的,据说某一个王叔凭着这门独门武功就称霸了武林。

两军交战的荒野,南宫军队和武赫军队缠战。陷入苦战的南宫军队突然看到自家皇帝率兵来援,都睁大了眼。两国的军队看到他时,动作都有一刻的迟钝。

他们的君王是一个很柔弱的人,没有兵权财权更没有行政权。他们听命于将军,只为心中的家人和战神而战。可是,今天看他,竟不一样了,只问一句,端墨在哪儿?便杀入了敌营中。

应战的将领举刀砍来,南宫洁凰却向他微微一笑,那个敌将竟不忍心砍下去,何等不可思议的美丽。

可是只是一瞬,尸首异分。

血流成河,可是端墨,你在哪里?

三天前,他第一次杀了人,今天,他第一次杀了这么多人,他都不知自己杀了多少人,可是,第一次杀人的他竟然连手都没有抖。仿佛,宁愿流尽天下人的血,也不许那个人流一滴血。

上穷碧落下黄泉,端墨端墨,你在哪里?

母妃生下他不久后就死去了,他从没见过她的面,每年到了她的忌日也不觉伤心,父皇子嗣众多,母妃本来不受宠爱,外家无强大权势,他自然也不受重视,他自小性情就与他人不一样,太淡漠太寡欲,他住在无人问津的偏殿里,自得白乐,什么都不放在心上,江山什么的就像亲人友人,包托自身的性命,失不失去都没关系。好像是第一次,想要紧紧抓住,一些什么东西。

它从来不来的话,倒是觉得没什么,若是它来了又突然消失的话,还是会感到寂寞的。

观战台上玄色战袍的帝皇,冷眼看着战场中那个已砍杀他教员大将的南宫清凰,接过部将的弓箭,搭弓:“凰皇南宫氏?没想到传说中纸做的美人竟如修罗一般呢……”

“将军,将军!”突然战场东南方传来一阵如雷的欢呼声,手中的动作慢下来,“那个女人,居然能够破了朕的千鬼阵?”一晃神间,一道箭闪电般向他掠来,狼狈地偏首,那道箭深陷在他身后的柱子上,武玄机抬眼望去,一枚血色的身影,目光烁烁。眼光一沉,武玄机挥手下令:“撤军。”

敌军如潮水般退去。

她一步步向他走来,像是从血里爬出来一样,他拄剑而立,看着她有点恍惚。血流成河、死人堆、腐肉,她过得便是这样的生活。端墨在南宫清凰面前站定,无法相信刚才那个屠戮千人的人是印象中的废材,安定下心魂来,劈头大骂:“不在皇宫中好好待着,你到这里干什么?”

南宫洁凰定定看她,突然流下眼泪。

端墨又被吓一跳:“怎么了?害怕了?”他握剑的手,虎口破裂,满手的鲜血,她握住他的手,皱眉问:“疼吗?”

他却在三军将士面前抱住她,哽咽道:“原来你过的是如此生活……”

原来是为她而流泪。端墨蓦然呆住。内心像被羽毛轻扫过,柔软得像要化作春水流走一般。莫名的暖流流淌心中。

他浑身都是血,握剑的样子生出一股格外英武的感觉。端墨被抱着,隔着衣料感觉到他男性的身体,心突然跳得飞快,脸红一片,紧拥之下忽生窒息感,不由得想挣扎开来,却被拥得更紧。

于是窒息更甚。

可是好像也不讨厌这感觉。

她手下的将士因为失恋哭泣,大多是被她一巴掌打昏了过去。眼前,这个人,打还是不打。

结果,她的手挥起了很多遍都放下了,结果,三军将士沉默着,看着他们绝色的圣上抱着将军哭了一个时辰。

深夜,就地扎营,犒赏六军。

将军一向是个豪爽女子,圣上是天然呆,什么都不在乎。

于是,清澈的小河,拦腰拉着一道白布。顺便隔着白布,端墨在这边洗澡,南宫清凰在那边洗澡。

血块黏在头发上,有点难洗。

端墨正在清洗长发,突然白布被掀起来,南宫清凰涉过及腰的河水走到她的身边,伸手就去掀开她披散在胸前的长发,端墨又羞又怒,一掌打偏他的脸。

“若是有那样的需要,回去后就赶紧立后纳妃,少来做这样肮脏的勾当。”

“我只是突然想看你身上的伤……”仅仅是急切想要理解她的苦痛,于是想都没想,直接掀帘而来。

她看着他清澈的眼睛,懒懒的丹凤眼,长长的头发披散开来,漂浮在河面,五官映着水光粼粼,灯下的风华惊心动魄,如此赤裸相对,也许是太过清洁美丽,也许……仅仅因为是他,竟没有污秽羞愧的感觉。话虽如此,还是觉得失礼,一掌又打上去另一边脸,他也不躲,径直去看身上的伤口,从胸前的剑伤,到背后零零总总的伤口,这个过程,她恼怒,对着那张号称天下第一的脸,又打了几掌,他看一眼,她打一拳。

看到最后,打到最后,他终于撑不住,脸一偏,吐了一口鲜血,开在水面上,一下子就随水流散了,他抚着脸,咬着唇,看看眼前女子不知何时不流泪的脸:“可以告诉我它们的来历吗?”

端墨又哭又笑:“所有人只想知道我身上的累累战功,倒只有你,只想知道这些伤疤的来历?”

他哈哈大笑,迎面抱着她沉入冰冷的水底,借此冷却看到她身体后忍不住升腾而起的欲望:“端墨,以后我当你副将吧,以后若是战争,那些武功高强的人就全交给我吧,朕不许你一个人冲锋陷阵了!”

“快吃,快吃,不要拘谨。”南宫清凰挥挥手招呼着一班将士吃饭,刚刚沐浴完毕的他,脸上涂着厚厚的消肿膏,标准的美人鹅蛋脸变成了包子脸。

恭恭敬敬坐在帐篷里左右两边的将士,看着眼前的饭菜,谁也不敢先动筷。

为什么?是皇上亲自下厨煮的饭菜啊。什么叫皇恩浩荡这就叫皇恩浩荡!

还是将军见过大场面,淡淡地夹了一筷子先吃了:“都动筷吧,不要辜负了圣上一片心意。”

众将方扭扭捏捏地吃开了,表面荣辱不惊,内心波涛汹涌……圣上的厨艺居然比我老娘的还好……

将军:“这菜淡了……”

圣上的包子脸沮丧地垂到桌面,小心翼翼地夹了肉过去:“那你尝尝这个……”

将军:“这肉的形状切得不得我心……”

圣上:“这汤……”

将军:“装的盆子太难看了……”

圣上的眼泪就快掉下来了。

将军:“连饭都做不好,你说你这花瓶还能做什么?”

圣上唯唯诺诺地吃饭。

众将内心:这绝对是吹毛求疵……

将军内心:我只是一时看他不顺眼……

吃完饭,端墨满足地打个饱嗝儿,和众将聊了一会儿天之后,准备回自己的帐篷睡觉。

南宫清凰凛然跟在端墨后面走出去:“将军,铺床这种小事就让朕来做吧。”

众将内心:圣上,真像将军的小媳妇……

灯光之下,南宫清凰端着热水进来。

看着端墨一边洗脸一边絮絮叨叨感叹:“你不在京都的这些日子里,莲子的价格居然涨了三个铜板……”

“武状元家的奶娘新添了一个女娃娃呢……”

“我寝宫前的桃树大概明年就可以收获桃子了……”

端墨洗完脸忽略噪音,自顾自睡下了。

转头却看南宫清凰还不离开,只从怀里掏出一个精致的荷包,坐在她床头,拿起她叠在床头的战袍,愁苦地说,“等我筹够了钱,再帮你重新做一件新的。”

他凑近灯光,穿针引线的侧脸看起来尤其贤淑。她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在宫里住的五年来,不知有多少个夜晚,就是这样看着他忙活中睡去的。她总是会做些噩梦,但只要他坐在身侧一夜,便可以安眠到天亮。

他皇族特有的六丈长发用白约束着,柔美地蜿蜒在席子上,像发光的绸缎似的,她从被子里伸出手,去拉他的长发,比她的还柔软,居然还散出香味,心里嫉妒,故意用力扯起来,南宫清凰也不反抗,只是委屈请求道,“端墨端墨,不要那么用力,你看我一分神针脚都缝歪了……”

把他的一缕长发绕在指尖:“清凰,你的梦想是什么?”

“哦,每天吃好睡好,看看书作作画。”偏脸看了端墨一眼,微微笑,“后来你来了,就变成了我们两个人一起,吃好睡好。不止要好好照顾自己,还要好好照顾你。”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忽然针歪了,扎到手指,血珠沁出来,于是吮一口,顺口答道:“你长得像朕早夭的皇妹。”

“啊?”有些疑惑地眨眨眼。

不想深究这个问题,话题一转,继续威胁他欺负他,“那你可要好好服侍本将军了,否则连简单的想要吃好睡好的生活梦想都实现不了哦,要知道本将军现在掌握着你南宫国的全部兵权,你朝廷的那班老臣也对我唯命是从,小心我一个不顺心就把你罢黜了,让你流落民间去。”

“哦,无妨。”不痛不痒应一句。

“你居然不担心。站在你的立场上,应该早就赶尽杀绝以防后患了……”端墨换个舒服的姿势,“还好我秉性忠厚,否则这国家早就跟我姓了。真是的,不久的将来我离开后,还真担心你会被欺负成什么样子呢?”

长久的一阵沉默:“你说,离开……”针又扎到了手指,眸光闪了闪,“对,这一仗如果得胜了的话,端墨也算完成任务了,拿了东西就可以走了……”

“端墨一直在收集天下有名的宝石,是为什么呢?”

连着几天战斗在沙场上的女子,此刻已经缓缓前行在梦乡的途中,迷迷糊糊地说:“有一个高人告诉我,只要把那些宝石收集炼药,就可以救活他……”

“能让端墨如此拼命努力着的人,一定是对你来说很重要,被你一直记挂在心头的人吧?”微微转过眼,她已经入睡了,回眸,缝完最后一针,捻断线,寂寞的微笑绽放在唇嘴角,“真好呢,你师傅一定感到很幸福吧,能被人如此牢牢记挂着……不像我……”

不像我,没有人记挂着,若是有一天长睡不醒,也不会有人放在心上。自她手中抽出长发,起身慢慢走出帐篷,塞外的夜空星月浩瀚,反正怎么多年来,都是一个人,没有人记挂着地活过来了。

端墨在梦里忽然见到从前。

初次见面的时候,她完成任务从武赫国出走,结果

“若坚持离开,此人不为我用必为后患”,被武氏一剑穿心,手下拼了命从武氏手里抢回来,逃往与之不和的南宫国。

南宫清凰那天午后散步,看到宫里的御医忙得如热窝蚂蚁,打听了一下,之后对传说中的鬼将端墨好奇,便又信步散步去看了一下。

刚走到门口,就看到一个御医满身是血躺着被抬了出来,专注帮忙煮热水的宫娥回答说:“端墨大人意识昏迷,但把自己的剑抱在胸口不放,大夫们想要取下来看伤口,都被大人重创了。再不医治的话,大人听说就不能了呢。”

南宫清凰挑挑眉,走进去。

只见御医们宫女内侍们远远围着,愁眉苦脸。

他远远望过去,一个长得很英气的女孩子躺在床上,双眉紧闭,脸上血色全无,男式的长袍在逃亡之中沾满血污破烂不堪。明明看起来像要死去的样子,却还紧紧抱住剑。

南宫清凰看着她,突然想起年幼的时候,偷偷看到与皇后不和的淑贵妃的皇子被几个老宫女捣住嘴摁到井里淹死后,他自己也是如此,夜里抱着剑睡觉,谁都取不下来。因此,唯有自己明了,是怎样生存的恐惧,才要如此依赖着武器,夜不能寝,垂死还不安。

不知不觉他已走到床边,伸手去取她胸前的长剑,然后被她一巴掌直击他胸口,若不是他武功护体,早去和他皇兄们聚会,他嘴角流出血,抓住了她挥出的手,按在枕头边。

那个女子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怒吼:“武玄机,你杀我将士!我化作厉鬼都不会放过你!武玄机武玄机……”他低下头,轻声说:“我不是武玄机,乖,你放开剑,这里很安全,我会保护你。”

声音带着抚慰人心的力量,女子眉间有疑惑:“师傅?”

“是,是,我是师傅,乖,把手放开,师傅看看你的伤。”

那个女子闻言,恍惚的意识里,忽然像个孩子泪流满面:“师傅……就差两个……我就成功了,你不要寂寞,我很快就回去救你……”

南宫洁凰擦干她的眼泪,取下她心口的剑,示意身后的御医上前,刚要离开,却发现那个女子还抓着他衣袖不放,他认命叹气,留下来陪伴。

昏迷中的端墨,只知好像有个人在身边,每天念念叨叨,像师傅又不像师傅,唯有他在身边才安心,于是这样陪着,连着半个月,她醒来之时,南宫清凰倒下了。

满身的伤痕,早晨阳光中绾发而笑:“你究竟做过多少梦,又痛扁了武氏多少回啊,我数过了哦,最多的一天二十四个时辰你居然打了我二十四次。”

半个月没有睡过去或者说刚睡着就被打醒的南宫清凰闭上眼,弱花似的,吹落在她肩头,倚着她睡着了。

于是端墨始终没有忘记,传说中天下第一的脸,很柔弱的样子,温暖的笑意,累极睡去,嗯,她是武将老大粗神经更粗,但还是,很惊艳,很感动。

梦里又梦到了即将来临的离别,端墨的心境就像被挖了一块,通着风凉,突然很是寂寞。

将士们枕戈待旦,早就做好了准备跟武赫国再来几个生死回合,哪知道到开战的第五个月,武玄机忽然撤军回朝去了。

“哼,原来是家变了,”帅帐中的端墨托腮听了探子的回报后,大笑,“趁武玄机长期在外征战,无心注意国内局势的时候,他的兄弟起兵造反谋取他的皇位来了?武赫武氏,看来血里都流着弑亲的好遗传啊!”

南宫历法大成十年三月十五日,大将军端墨率军击退武赫国80万大军,胜利回朝,举国欢庆。

“你要走了吗?”

阳光不锚,南宫洁凰在桃树下晾衣服。看到端墨背个包袱走过来,停下来:“不看过桃花吃过桃子再走吗?”

端墨抬首看看依旧光秃秃的树枝,京城的气候较其他地方阴冷些,树木的花期老是会迟上一个月。

“不了,现在就走了,特向你辞别。”

“哦。”南宫清凰愣愣看了端墨好大一会儿,才回过神来的样子,“哦,要走了啊。那,那我送你。”

端墨下意思回避他的眼神,点点头。

于是宫门大开,从端严的御道,到繁华的大街,再到捷径的郊外,最后是无人的荒野。

一个人牵着马在前面走,一个人帮忙背着包袱在身后默默地跟着。

一个时辰。

“圣上不用送了,就到这里罢。”杨柳青青,端墨抹一把额上的汗,转身说。

身后的男子,下意识抱紧怀里的包裹,摇摇头:“朕再送将军一会儿。”

两个时辰。

“圣上还不回去吗?”郊外群山青青,五颜六色繁花一路从山上开到山脚,端墨皱皱眉。

“朕再送将军一会儿,也算顺便春日郊游。”身后的人踩着她的影子小心跟着,笑得春花一般,看得人心里一阵痒痒。

五个时辰。

“圣上……是要跟末将走到何时呢?已经出了京城呢。”端墨坐在河边吃午餐干粮,语气不善。

南宫清凰蹲在河边,以手掬水喝水,喝完用小荷叶兜上一些送到端墨面前让她解渴:“朕再服侍将军一会儿,况且久在深宫中,看惯了人造美景,如今出来,没想到大自然的美景如此可爱,让朕流连忘返啊。”

扬首一口喝掉水,抢过南宫洁凰怀里的包裹,端墨飞身上了马,“驾”的一声,马蹄生尘,绝尘而去:“那圣上就慢慢欣赏美景了,末将要赶路,就不陪着圣上慢慢走路了。”

岂知道他还跟上来,南宫皇族的武功好,轻功倒不咋的,跟着飞驰的骏马,一路上跌跌撞撞,跟了两三个时辰,终于没有力气了。

他长长的头发和宽宽的长袖在身后飞舞,容颜又极美,踩着官道两边的树枝在半空掠过的样子,像极飞天,赏心悦目。突然这个飞天一个提不上气,半空中第无数次栽倒到浓密的树叶里,挣扎了一下,好不容易又重新飞起来。

端墨心软,故意放慢了速度,让他跟上来。

对上南宫清凰的眼睛,他微微喘着气,眼睛里全都是笑意。端墨的心忽然温暖得不像话。

她大声问道:“我这一路是要离开中原,到师傅隐居的沙漠里去的,以后还要全天下流浪,圣上是要跟我到何处才回去呢?”

“走到将军愿意停下来的时候,愿意停在我身边的时候!”

端墨马尾一甩,维持一贯目中无人的气势,高高地抬起下巴:“顺便你。”

庆功晚宴,举国欢庆,烟花璀璨,宫里宫外都很热闹。

庆功宴上,丞相和太尉激动地一个“圣上英武,将军威武”,不停地敬南宫清凰酒,大大地带动了晚宴的气氛,不用半个时辰的互动,大家都喝开了。

圣上面不改色干杯不醉灌倒一班幻想着想灌倒他的朝臣,倒是将军壮烈倒下了。

晚宴过后,他送她回去就寝。她记得那夜他帮她盖被子,她借着月光看他,心里头一口气堵得慌:“几年战争,国家百废待新,东方国君又抛出言论说,只要你嫁过去就倾囊援助战后建设,怎样?感想如何?”

南宫清凰叹口气,默默帮她把掀掉的被子重新盖好:“他们这个阴谋都筹划数年了,无论怎么逼我从来没有成功过,我没什么好感想的。”

端墨嘭地从床上坐起来,他容颜灼灼其华,层层单衣,精致端雅,无论哪个角度望去,都是当世无双。她越看越生气,伸手去捏他的脸:“快嫁快嫁,早早嫁过去,作为花瓶你也就这点出息!”

“我只喜欢你一个人,端墨,除了你,其他的人我都不要。”她的动作因为他忽如其来的一句话停下了,他的长发披散在床褥,大手覆上她摸在脸上的手,认真地说,“要嫁的话也只嫁你。”

呆住了。太过突然。不知道如何反应。

无措之中,好像又有抑不住的欢喜,直直从这荒芜的尘世中开出花来。

“或许你可以考虑一下我,端墨,我从第一眼看到你就很喜欢,你看我这张脸,不仅长得好而且有实用价值,会洗衣做饭,也愿意娶你一个,要不我嫁你也可以,你要当摄政王或者垂帘听政都没问题,端墨,如果可以,你可不可以留在我身边?不要走。”

这个人五年间偶尔掩不住的情意不是不知道,可是,说和不说,又是不同的事情!

她下一个动作就是把他推到在地上,夜凉如水,一个人跑到寝宫外面的池塘边。

想要说你是不是酒喝多了洗洗了快睡吧你这样的花瓶嫁我也不要,但是说不出来,他那个样子,太过专注,不允许她敷衍了事。

她所恐惧的,正是这颗心渐渐变得不由自己。比五年前武玄机以一句“你不留在我身边,不为我所用,必为我心头大患”为由一剑刺穿她心脏更令她郁闷。

这时候该怎么办?不知道。

接受还是不接受?不知道。心乱如麻。

她的师傅教会她武功谋略,教会她如何猜测人心步步为营,就是没有教会她如何去爱。

他倚着门框站定,微笑看着她无措的背影,宫殿恢弘,朱阁重重:“你不用急着回答我,端墨,也许太过突然,所以慢慢来,我会一直等着你,五年,十年,无妨,我会一直等下去,等到你明了这种情感的那一天。”

时光的洪流中,心忽然就安定下去。水中的端墨忽然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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