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廷楷《回城竹枝词》研究

摘 要：清代江苏丹徒汪廷楷《回城竹枝词》是一组具有代表性和创新性的竹枝词作品。其内容涉及到西域风俗民情，山川建置等，扩大了竹枝词的表现范围。艺术风格上也体现出其独特的魅力，是竹枝词发展史上不可忽视的作家作品。

关键词：回城竹枝词 词中夹注 史料价值

作者简介：刘志佳（1984—），男，安徽宿州人，新疆师范大学08级中国古典文献学硕士研究生。

提到清代西域竹枝词，我们不由得想到乾隆年间王芑孙《西陬牧唱词》六十首[1]；嘉庆年间祁韵士的《西陲竹枝词》一百首；[2]道光年间林则徐的《回疆竹枝词》三十首[3]。和上述作家相比，汪廷楷或因为遣戍前官职卑微，或“向不以诗名”，[4]总之他的《回城竹枝词》二十首[5]并没有引起广泛关注。但不可否认，汪廷楷的《回城竹枝词》向我们展示出了一幅幅清代新疆少数民族生活的风俗画面，是清代西域竹枝词创作史上不可忽视的作家作品，为我们研究西域风土民情提供了有价值的素材。

汪廷楷，字仰亭，号式庵，江苏丹徒人（一说安徽歙县）。生于乾隆十年（1745），卒年不详。乾隆四十二年（1777）丁酉科举人。嘉庆七年，在山东金乡知县任上以童试罢考案谪戍伊犁[6]。在遣戍伊犁期间，“办理奏稿、协修志书、教习官学”（汪煇《西行草跋》），尤其要提到的是汪廷楷曾参与过《伊犁总统事略》的编撰。有诗集《西行草》传世，《回城竹枝词》二十首即附于诗集后。

刘禹锡著名的《竹枝词九首》就涎生于他漫长的“巴山楚水凄凉地”的流放生涯。经年之后，汪廷楷的《回城竹枝词》亦是在遭贬被逐的命运背景下创作出来的。汪廷楷在《西行草自序》中云：“眼前之生趣、意外之奇逢，从前身所未经、目所未睹，俱于此时遇之。兴之所触，托诸咏歌、酒盏、诗筒，殆无虚日。”由上可知作者被贬异地他乡，从未领略过的西睡特有的山川风物、民情风俗深深吸引了他，深有感触不得不发，泛咏风土所采用竹枝词这种体裁是非常合适的。

《回城竹枝词》从历法、宗教、饮食、服饰、婚嫁、文字、乐器、度量、贸易等方面对新疆少数民族的生活习俗进行描绘，范围极广。关于饮食、服饰、贸易、劳作的竹枝词真实形象地反映了新疆物产的丰饶和人民的生产劳动情况；从关于宗教、婚嫁、乐器的竹枝词可以看到新疆人民独特的生活习俗；关于历法、文字、度量、职官的竹枝词具有可靠的史料价值。几乎每一首竹枝词都加有小注，其夹注内容与竹枝词正文内容互证诠释，扩大了竹枝词的容量，堪称一部完备的“西陲风土志”。

竹枝词中夹注的形式并非汪廷楷首创，早在王芑孙《西陬牧唱词》中就采用过夹注的形式。所不同的是汪廷楷《回城竹枝词》中间有大量的汉译维吾尔语言，所吟咏对象的素材皆从新疆维吾尔百姓生活中提取，如“巴杂尔、爱伊谛、恰齐巴克、央哥、阿斯喇木、塔哈尔”等等，这就需要以竹枝词中夹注的形式来进行译解。祁韵士《西陲竹枝词》亦有“诗中夹注”的形式，但张琴《祁韵士与〈西陲竹枝词一百首〉》一文认为“诗中加注”是祁韵士的创新[7]，这是不恰当的。因为从汪廷楷《西行草自序》中得知《回城竹枝词》于嘉庆丙寅（1806）除夕前二日写讫。祁韵士《西陲竹枝詞自序》中云：“岁在戊辰（1808）如（2）月前史官寿阳祁韵士鹤皋甫谨题。”可知《回城竹枝词》成书在先。

汪廷楷在遣戍新疆期间曾参与过方志的编纂，松筠《西陲总统事略序》中有“前此汪知县廷楷原辑未成之稿”之语，而且《西陲总统事略》每卷卷首均有“原任山东知县汪廷楷仰亭原辑”字样[8]。应编纂志书的要求，汪廷楷肯定阅读了大量有关新疆方面的资料。《西陲总统事略》卷十二为“回俗纪闻”条，因此在阅读大量关于回地资料的基础上，作者还可能要亲履其地去感受各地风俗。

祁韵士《西陲竹枝词》中《回节》：“五十二回巴杂尔，把斋入则过新年。”《回乐》：“琴笳迭和鼓鼕鼕，索享迎神祭赛恭。”和汪廷楷：“五十二回巴杂尔，家家入则过新年。”“满街皮鼓响鼕鼕，笳管胡琴曲兴浓”相似。但是我们不能说祁韵士在仿拟《回城竹枝词》中的作品，以祁韵士的才气，应该不屑为之。汪、祁二人都参与过《西陲总统事略》的编纂，都需要阅读大量的史地文献。那么时任喀什噶尔参赞大臣和瑛于嘉庆九年刊刻的《回疆通志》[9]就不得不被提到。汪、祁二人竹枝词中关于回俗的描写和《回疆通志》卷十二“回俗”事几乎相同。可以看出二人在查阅资料的过程中均受到《回疆通志》的影响。

《回城竹枝词》关于职官的吟咏又具有很强的史料价值。《清通典》：“总理回务头等台吉三品阿奇木一人。”[10]及《清三通与续通考新疆资料辑录》中：“噶匝纳齐伯克，又译为伊沙噶伯克，依沙罕伯克。依沙罕维吾尔语意为城门之主，清统一西域后，负责协同阿奇木伯克办理事务；玉孜伯克，又译为羽滋伯克。玉孜，维吾尔语意为百，与孜伯克为百夫长。”[11]这些关于伯克的记载和词中夹注所给出的解释相同。“当年台吉著丰功，袭职酬庸爵上公”后的夹注可以在《西陲总统事略》卷七“回屯”条下找出相应的记载；“讼词管理是东厅”后的夹注可以在《西陲总统事略》卷四“官制兵额”条下找出相应记载；“台吉衙开宁远城，六千户口乐生成”后的夹注可以在《新疆识略》[12]卷六找到相应记载。夹注中的史料和志书上所记相辅相成，知识性很强。

《回城竹枝词》作为一种特殊的诗歌样式，其形式有似七言绝句，但可以看出除押运外，句中平仄不拘，格律要求相对灵活，语言轻快浅易，如：“打牲最是寻常事，野鹜山鸡值不多。”“衣敞前襟衫袖窄，满头高插纸花鲜”等。和前人相比，我们可以看出竹枝词在风格上的变化，即抒情意味淡化，纪实性增强。这一变化与竹枝词的内容由以抒写男女爱情为主逐渐发展为以“泛咏风土”为主的演变轨迹息息相关。

汪廷楷《回城竹枝词》写实又富有诗意,使整部词充满了浓厚的维吾尔族生活气息，不仅具有民歌特色，而且具有民族特色，向我们展示出一幅幅反映清代维吾尔人民生活的风俗图画。

参考文献：

[1]吴蔼宸选辑，《历代西域诗钞》，新疆人民出版社，1982年2月，第122—139页。

[2]（清）祁韵士撰，《西陲竹枝词》，嘉庆十六年刊本。

[3]吴蔼宸《历代西域诗钞》，新疆人民出版社，1982年2月，第242—244页。

[4]（清）汪煇《西行草跋》，见（清）汪廷楷撰，《西行草》，道光十九年刊本。

[5]（清）汪廷楷撰，《西行草》附录，道光十九年刊本。

[6]（清）何绍章、冯寿镜修，吕耀斗等纂，《光绪丹徒县志》六十卷，清光绪五年刻本。

[7]张琴，《祁韵士与〈西陲竹枝词一百首〉》，《山西大学师范学院学报》，1996年第4期。

[8]（清）松筠修，汪廷楷原辑，祁韵士增纂，《西陲总统事略》十二卷，清嘉庆十六年刻本。

[9]（清）和宁编，《回疆通志》，嘉庆九年刊本。

[10]（清）刘墉等撰，《清通典》，浙江古籍出版社影印，1988年11月，第2219页。

[11]高健，李芳主编，《清三通与续通考新疆资料辑录》，新疆大学出版社，2007年4月，第28页。

[12]（清）徐松纂修，《新疆识略》，《续修四库全书》732册影印清道光元年武英殿刻本，上海辞书出版社，2002年3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