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安画家程门及其浅绛彩瓷绘的艺术成就

钱学进 童秋龙

黄山学院图书馆 安徽黄山 245041

新安画家程门及其浅绛彩瓷绘的艺术成就

钱学进 童秋龙

黄山学院图书馆 安徽黄山 245041

新安画家程门，以他为首创建的浅绛彩瓷绘，开创了瓷绘工艺与高雅的中国画艺术全面结合的先河，并孕育了一大批徽州籍的制瓷名家，将新安画风直接带入瓷画之中，为徽学研究提供了难得的新史料，极大地丰富了博大精深的徽州文化。

程门；浅绛彩瓷绘；新安画派；新安画风；艺术成就；徽文化；

一、新安画家程门

说起晚清浅绛彩瓷绘名家，其影响最广、成就最大者当首推新安画家程门。程门(1833一1908年前)，原名增培，字松生，号雪笠、笠道人、雪笠道人等，安徽黟县五都田段村人，自幼聪慧，喜爱书法和绘画，作行书随意落笔，潇洒自如，对于历代名家作品，皆能细心揣摩，摄其神髓，随笔写意，点染生姿，所画山水、人物、花卉、虫鱼、鸟兽，无不精工。客居景德镇画瓷，作浅绛画，极钩勒渲染之妙，因而名噪一时。[1]其不仅善画工书，而且能诗，国学功底深厚，学古入而能出，富有创新精神。在其艺术生涯中，创作之作品数以万计，不仅是晚清颇有成就的新安画派名家之一，而且还是晚清浅绛彩瓷的开宗鼻祖。

二、浅绛彩瓷的诞生、盛行与衰亡

清末的浅绛彩瓷是当时景德镇具有创新意义的釉上彩新品种。它诞生于嘉庆、道光年间，盛行于同治、光绪年间，蜕变并衰亡于民国初年。

晚清咸丰以来，清朝廷外忧内患。外有英法联军发动的第二次鸦片战争，侵略军侵占北京、火烧圆明园，烧杀掳掠；内有太平天国等农民运动，起义军席卷大半个中国，风起云涌。在这样的背景下，景德镇御窑厂的画师们迫于生计，不得不纷纷改行为民窑业主绘写浅绛彩瓷，参与瓷画的创作，并将纸绢上的绘画技法应用于瓷面上。由于这些画师具有很高的文化修养与瓷绘技艺，故浅绛彩瓷一诞生，就崭露头角，面目一新。又因为浅绛彩瓷迎合了市场的需要，投需求者所好，因此上至达官显人、富商大贾，下至平民百姓，人人喜爱。一时间，无论是高雅的尊、瓶等观赏陈设瓷，还是盆、碗、壶、杯、碟等生活实用瓷，皆成了浅绛彩瓷。可以说，同治、光绪年间是浅绛彩瓷的鼎盛时期。民国初年，由于市场需求发生了变化，再加上浅绛彩瓷绘赋彩较薄，低温烧制，彩料在釉面上黏连不牢固，色泽不够鲜艳，彩绘大多容易污损、脱色、掉彩、磨失，所以，浅绛彩瓷就被当时盛行的色彩鲜艳而不易脱落的新粉彩所替代。至20世纪二三十年代，浅绛彩瓷这一曾经风行一时的品种正式为新粉彩所替代，退出了彩瓷的历史舞台。

从嘉庆、道光到民国初约70年之间，将中国书画艺术的“三绝”——诗、书、画，在瓷器上表现，使瓷画与传统中国画结合，创造出瓷画的全新面貌。“浅绛”原是借用中国画的概念，指以水墨勾画轮廓并略加皴擦，以淡赭、花青为主渲染而成的山水画，起源于元代。其画家代表人物为黄公望。而浅绛彩瓷中的“浅绛”，系特指晚清至民国初流行的一种以浓淡相间的黑色釉上彩料，在瓷胎上绘出花纹，再染以淡赭和水绿、草绿、淡蓝及紫色等，经低温(650—700℃)烧成的一种特有的低温彩釉。其浅绛彩瓷，画面彩料甚薄，色调清淡柔和，艺术风格与纸绢上的浅绛山水画大致相近。不过，浅绛彩瓷的题材已不再局限于山水，还能表现人物、花鸟、禽兽等。

浅绛彩瓷从诞生到衰亡，时间大约为70年左右。[2]

三、新安画派对浅绛彩瓷画产生重要影响

新安画派诞生于明朝末年的徽州，止于清咸丰、同治时。徽州在晋唐间为新安郡，新安江为该地主要河流。“新安画派”主要画家有弘仁、查士标、程邃、戴本孝、祝昌、郑日文等。该画派专擅山水，持续时间长，人员众多，在清代画坛影响较大，尤其在徽州地区影响深刻。

景德镇与徽州毗邻，在经济与文化方面必然互相联系，互相影响。所以、当时许多徽州人到景德镇经营瓷器业，据民国26年的《江西统计月报》载，旧时景德镇的十里民街、鳞次栉比的店铺有1221家，其中70%以上是徽州人开的。徽商势力在景德镇十分巨大，即使在徽商衰落的民国时期，景德镇以资产多少分等级而号称为“三尊大佛”、“四大金刚”、“十八罗汉”的二十五户大富中，徽人就占有八户，可见晚清时期徽商势力应为更大。许多徽州画人前往景德镇，与当地的画人一起，以瓷器为依托，以诗、书、画、印拓展中国画的表现技巧与领域，推动景德镇的瓷画艺术走向一个新境界。

他们以瓷为友，雅集艺术，互相切磋，共同创新。由于地缘关系和富有，徽商既是新安画风的推广者，又是新安风格瓷画的购买者。以徽州籍为主的皖南艺人在明清民国时期的景德镇瓷艺界素有盛名。自明末至民国时期，瓷艺名家的1/3为以徽州籍为主的皖南艺人，象陈仲美、吴明官、陈国治、汪大沧、刘雨岑、毕伯涛、毕渊明、吴康、朱受之、时纪影、余灶昌等。在浅绛彩瓷画著名艺人中，除程门外、还有二位大家金品卿和王少维。金品卿名浩，安徽黟县人，字品卿，号寒峰人，擅山水花鸟，山水有新安画风，花鸟学华新罗、任伯年，笔力潇洒，设色清丽，书工行草，有董其昌遗风。王少维，名廷佐，安徽泾县人，擅人物、山水，金品卿与王少维为晚清“御窑厂两支笔”，金品卿为“巨笔”。金品卿、王少维活跃于清同治元平至清光绪三十四年间(1862-1908年)，与程门并称“浅绛三大家”。还有王凤池、程言、程盈、汪友棠、黄士陵、汪晓棠均是皖南人。他们具备较高文化素质，绍承了皖南“新安画派”的衣钵，将新安画风直接带人瓷画之中。

四、程门的作品大多呈现新安画风

程门是浅绛彩瓷画艺术的一代宗师，为新安籍画家，受“新安画派”影响，他的浅绛彩瓷画呈现出较明显的新安画风。远承倪云林法，近得查士标之真髓，颇有“逸笔草草，不求形似”之妙。程门笔墨(料)风格可分两类。一类以枯笔皴山点枝，侧锋运笔，意在笔先，笔势疾率。笔墨(料)看似蓬头垢面，隐约逸气横生，实则逸趣横生，不似之似，与新安大家程邃风格如出一辙。程门另一类笔墨(料)沉着柔和，意笔相随，线条极少，类查士标清新淡寂一路。[3]

程门存世作品颇多，现国内大型博物馆及文物店多有收藏。这些作品的彩绘又以所作山水成就最高，江西省博物馆馆藏文物精品中有数件程门的浅绛山水佳作。他在瓷画上大胆运用偏锋连勾带皱，表现出文人画的写意效果，为瓷画别开生面。同时，一些颜色釉的运用，是传统中国画所不取的，青山近坡与中景林亭有浅绿或黄、红色，取其醒目。回远山则常用一层赭石一层花青，以表现层次感。程门还喜爱用红或青色作点景人物，以取得“万绿丛中一点红”的意境。除山水外，程门还兼擅人物、花鸟及高温釉下彩(青花)。[4]

五、浅绛彩瓷绘的艺术成就

（一）浅绛彩瓷曾盛行一时，在中国瓷器史上写下了灿烂的一笔，具有重要的历史意义，功不可没，尤其是在传统粉彩与民国新粉彩之间的承上启下作用是显而易见的。孕育了以著名的景德镇“珠山八友”作品为代表的瓷画“新派”艺术，“珠山八友”中汪野亭、程意亭、刘雨岑均出自潘甸宇门下，曾绘过浅绛彩瓷画，他们将浅绛彩瓷画艺术传统融入新派粉彩瓷画艺术，并影响了“珠山八友”其他人员。“珠山八友”中的王大凡所创“落地粉彩”实际上是借鉴了浅绛彩瓷画技法，是浅绛彩瓷绘的继承和发展。“珠山八友”继续将陶瓷工艺美术与包括传统中国画艺术在内的美术门类有机结合，使得民国时期的瓷画艺术在继承历史的基础上又有进步。即使是今天，许多景德镇瓷画作品仍然从传统中国画中汲取营养。

（二）浅绛彩瓷画最显著的特征就是赭色用得较多，风格淡雅，在色调、题材、形式、技法方面与中国画艺术广泛结合，促进了瓷画这一工艺美术向高雅艺术的转变，确立了浅绛彩瓷画在景德镇千年瓷器艺术发展史上里程碑式的重要意义。

浅绛彩瓷画在色彩上从中国画汲取营养,以淡赭为重要色调，且赭色往往与浅绿佐配，相映成趣，折射出元以来中国画的色彩风格。浅绛彩瓷画的题材摆脱了以往瓷绘匠人以版画、年画为范本的单一画法，采用宋元明清及同时代绘画名家的纸绢画为摹本进行彩绘，打破了官窑的清规戒律，开拓创新，已涵盖了山水、花鸟、人物、鱼虫及清供博古等各类画科。浅绛彩瓷画的构图借鉴了元以来中国画的传统，景德镇清中期以前的大部分瓷画往往局限于工艺品美术的传统，主题画面的上下左右有辅助纹样(即边饰)。而浅绛彩瓷艺人视瓷画为纸面，摒弃辅助纹样，采用与纸绢画并无二致的经营位置，无论是山水、花鸟、人物，皆是如此。浅绛彩山水瓷画技法上较多地吸取了中国画的特点。自唐以来，写意渐渐地成为中国画的重要创作手法，文人画占主流的明中期以后画坛更是以写意为主。除了花鸟、人物题材有些兼工带写的外，大多数浅绛彩瓷画以写意为主。

（三）浅绛彩瓷画与诗书款印结合的特征是历代及当时釉上、釉下瓷画所不具的，浅绛彩瓷画上的款印是瓷画发展史上的一大创新，其文化气息更加浓郁，也为近、现代的新粉彩瓷创造了新模式。

浅绛彩瓷画“诗画合一”，大多以诗入画，画中有诗，诗中有画。浅绛彩瓷画上诗画合一，其诗款的书法已不同于旧时格局，充满艺术趣味，不仅有楷书、行书、隶书，还受到当时书法家与金石学家的影响，出现了篆文、金文及其释文。也多有书卷气。

于瓷画题写作者款名的当属浅绛彩瓷画首创。浅绛彩瓷画之印也似纸绢画，分朱文、白文两种，只不过印文系艺人用笔以矾红料画出。因为瓷釉上不完全象纸绢那样平整，器型也变化多端，方圆无定，无法铃印。浅绛彩瓷画的印章以朱文为多，因为画白文印有一定难度，瓷画上白文印意尤能体现画家的不凡功力。程门、王凤池、汪藩、黄士陵等素有文养的画家在瓷上往往绘有白文印章 ， 有的还署上自己斋名款识。

（四）浅绛彩瓷绘诞生后，瓷画艺术以前无古人的笔墨料色、以全新的艺术风格开创了瓷画工艺与高雅的文人画艺术全面结合的先河，并孕育了一大批专画浅绛彩的画家，其中瓷艺名家的1/3为以徽州籍为主的皖南艺人。他们以艺术文养素质为基础，借地缘之便，将新安画风直接带入瓷画之中。这是一份极其珍贵的资料，不仅为研究中国瓷器工艺发展史，而且也为研究徽州学提供了难得的新史料，极大地丰富了博大精深的徽州文化。

六、结束语

以程门为首的浅绛彩瓷绘，在中国陶瓷史上占有重要地位，并为陶瓷工艺与陶瓷美术作出了重要贡献。其成就诚如朱裕平先生所说:“清后期开始流行的浅绛彩将绘画艺术和釉彩技术结合起来，既是崭新的瓷器装饰方法，又是一种崭新的中国绘画品种。不但在中国陶瓷史上，而且在中国美术史上都占重要一席。”[5]随着徽学研究的不断深入发展，以程门为首创建的浅绛彩瓷绘及一大批著名的皖南瓷艺家，其艺术成就将被充分挖掘和认识。

[]1黟县地方志编纂委员会主编.黟县志[M]，北京：光明日报社，1989，575

[2]子午源.瓷器上的文人画：晚清民国浅绛彩瓷 [M]，合肥：黄山书社，2006，4

[3]刘昌兵.浅绛彩瓷画的艺术风格[D].南京：南京艺术学院，2003.

[4]徐番，王理.程门浅绛彩象耳方瓶品鉴[J].收藏界,2009,1.

[5]李俨.浅谈浅绛彩瓷与“黟县瓷绘”[J].陶瓷科学与艺术，200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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