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尼迪克特的人生轨迹与学术思想

2011-12-08 22:34张英姣孙启军
关键词:人类学日本文化

张英姣,孙启军

(聊城大学世界共运所,山东聊城252059)

本尼迪克特的人生轨迹与学术思想

张英姣,孙启军

(聊城大学世界共运所,山东聊城252059)

纵览本尼迪克特的一生,她对人生与事业勤奋执著,无怨无悔;对知识与学习继承吸收,实践调查;对学术与思想不断发展,尝试创新;对世界与民族挥洒人文,呼吁关爱。她的学术思想虽存有一定的争议,但丝毫无损于她成为一个备受敬仰的大家。

本尼迪克特;人生轨迹;学术思想

本尼迪克特 (1887-1948)是美国早期的女性人类学家、民族学家,是心理人类学派 (文化与人格学派)的代表人物,也是国际政治学界的名家。纵览本尼迪克特的一生,她对人生与事业勤奋执著,无怨无悔;对知识与学习继承吸收,实践调查;对学术与思想不断发展,尝试创新;对世界与民族挥洒人文,呼吁关爱。她的学术思想虽存有一定的争议,但她是一个备受敬仰的大家。笔者试图从宏观角度,对本尼迪克特的人生轨迹与学术思想进行解读。

一、本尼迪克特的人生历程

露丝·富尔顿·本尼迪克特,1887年6月出生,1948年9月去世,在世仅61年,与她的学问与事业相比,生命相对短暂。但她的一生为事业,勤奋执著,无怨无悔。

1914年,27岁的她在度假时认识了斯坦利·本尼迪克特,斯坦利是纽约科内尔医学院的教授,一个生物化学家。起初,她希望为一些杰出女性撰写传记,以此充实自己的生活;后来,改从诗歌创作,用笔名出版了多部诗集。因为夫妻两人认识上的差异,感情很快走向了破灭。虽然没有办理离婚手续,实际却分道扬镳。1922年,本尼迪克特在给博厄斯做助教期间,认识了后来的女性人类学家玛格丽特·米德,并担任她的导师。虽是师生关系,两人之间产生了浪漫的友谊与感情,不论是在个人性情上,还是在事业追求上,两人始终惺惺相惜,友谊保持终身,为人类学事业做出了突出贡献。之后,本尼迪克特遇到了心理学家露丝·瓦伦丁,两个露丝成了紧密相伴的朋友。本尼迪克特的婚姻历程并非完美幸福,而是有情伤、有曲折、有坎坷。甚至传记作家卡夫瑞认为,她的婚姻感情带有同性恋的倾向。[1](P27)

1918年,随着第一次婚姻的失败,她重新回到大学,希望找到实现自我价值的道路。1919年在纽约社会研究新校,选听人类学的课程,产生了浓厚的兴趣,32岁的她开始研究文化人类学,从此选定了终生的职业。1921年,她成为哥伦比亚大学的博士生,师从美国当时著名的人类学家弗兰兹·博厄斯。1923年获得博士学位,她的博士论文题目是《北美的保护神意识》。博士毕业后,本尼迪克特未能如愿担任高校教师,甚至没有正式的工作,但博厄斯帮助她安排了一系列的科学研究和田野工作,包括在祖尼人、科奇蒂人和皮玛人当中的田野考察。1930年,43岁的本尼迪克特终于被哥伦比亚大学任命为人类学副教授,从而结束了十几年没有正式教职的生活,从经济上能够真正独立于前夫斯坦利。

本尼迪克特很快以突出的成果,证明了自己的价值。在多年的田野考察基础上,1931年发表了专著《科奇蒂印第安人的故事》,1934年发表了人类学的经典著作《文化模式》,1935年发表了《祖尼印第安人的神话》,1945年发表了《种族:科学和政治》,1946年发表了举世闻名的专著《菊与刀》。

1936年,博厄斯退休后,本尼迪克特担任哥伦比亚大学人类学系代理主任一职。1943年她成为美国战时信息办公室——海外情报署——基础分析部的主管。1946年,本尼迪克特当选美国人类学学会主席,她是美国历史上第一位当选学会主席的女性。1947年,60岁时被任命为哥伦比亚大学教授。1948年9月,本尼迪克特病逝。

本尼迪克特32岁选择人类学为终生事业,43岁被任命为副教授,47岁发表经典专著《文化模式》,59岁发表举世名作《菊与刀》,并当选美国人类学学会主席,60岁被任命为教授,61岁去世。纵览本尼迪克特的学术人生,事业与辉煌集中在人生的后半程,她的早逝给人一种大器晚成的悲凉。本尼迪克特是一位勤奋执著、淡泊名利、卓有成就的学者。

二、本尼迪克特的学习与实践经历

本尼迪克特大学主修英文,1919年开始学习研究人类学,1921年成为历史人类学派博厄斯的博士研究生。博厄斯是历史学派的杰出代表,他的学术思想内容涉猎广泛,除历史特殊论的主张外,还提出了文化区和年代—区域概念、种族平等的主张和文化价值观,在语言学和体质人类学方面也有突出贡献。博厄斯不仅是个著名的人类学家,也是个杰出的教育学家,非常善于吸引青年人从事科学研究,关切他们的工作,经常竭尽全力帮助年轻人出成果。多年来他造就了一大批非常出色的人类学家,本尼迪克特也在其中。

20世纪20~30年代本尼迪克特在名师的指导下,经过本人的勤奋努力,很快完成了事业转型,彻底走上了人类学道路,积极学习吸收历史学派的思想精髓,她的博士论文《北美的保护神意识》,继承表现了历史主义倾向。随后,她在民族文化和文化人格研究方面也有了创造性的建树。

她本人参加了一系列的实地调查和田野工作,除了在北美洲印第安人部落当中的田野考察外,本尼迪克特敢于吃苦,还去过新几内亚、萨摩亚群岛、斐济群岛、非洲等地的许多部落进行实地调查。可以说,如果没有田野工作成果的大量积累,不可能有后来的佳作频出。

她的老师博厄斯给予本尼迪克特很高的评价:露丝是个很刻苦勤奋的学生,头脑敏捷,有熟练的田野工作经验,是我的得力助手。[1](P151)可以说,本尼迪克特在知识与学习面前:是一个积极进取、勤奋谦虚的好学生,是一个敢于吃苦、深入田野的人类学工作者。

三、本尼迪克特的主要学术观点与思想精髓

本尼迪克特出身历史学派,对历史学派的思想继承发展,尝试创新,并成为心理学派的主力干将。她的主要学术思想体现在两个方面:

第一,从心理层面阐释了文化与人格的关系,描述解读了三种文化模式。

以1934年发表的《文化模式》一书为例。她认为,“个体生活历史首先是适应他的社区代代相传下来的生活模式和标准……而当他长大成人并能参与这种文化的活动时,其文化的习惯就是他的习惯,其文化的信仰就是他的信仰,其文化的不可能性亦就是他的不可能性。”[2](P2)本尼迪克特用简单的三句话来说明文化与人格的关系:文化塑造个人;文化虽能整合,但也存在不适应的个体;文化与个人互为补充。可见,本尼迪克特既强调了文化的主导作用,又未抹杀个人对文化的贡献。本尼迪克特还描述了三种不同的文化模式:“日神型”,“酒神型”和“妄想狂型”。

本尼迪克特的文化模式理论主要有如下创新:一是关于文化整合的观点;二是关于文化相对性的观点;三是用文化模式去阐释民族精神的观点。在方法论上,她特别地强调坚持调查研究客观性的重要意义,强调“民族学应当实事求是”。[2](P227)

第二,从创新视角变通人类学的调查方法,顺利完成了对战后日本的“国民性”研究。

以1946年发表的《菊与刀》一书为例。《菊与刀》的问世有着特殊的历史背景。二战后期,日本败局已定,美国亟需制定战后的占领政策。面对陌生的日本,西方人无法理解日本在战争中的一些举动,也不能预测日本下一步将如何行事。因此美国政府专门组织了各方面的专家和学者,从事有关日本的专题研究。1944年本尼迪克特接受美国政府的委托开始研究日本。她在无法踏足日本本土的不利条件下,运用人类学、心理学的方法及文化模式理论分析了日本的国民性,推断日本政府会投降,并提出了美国应保留日本天皇制度,而不宜直接统治日本的重要建议。1946年,本尼迪克特将此研究成果整理成书,以《菊与刀》为名正式出版。

这部书能取得巨大的成功,与本尼迪克特对人类学调查研究方法的熟练掌握和出色运用是分不开的。《菊与刀》的问世虽不是实地调查的产物,但所运用和被提及的调查方法有很多种,其中主要运用了访谈法和文献法。

1.访谈法。由于本尼迪克特无法进入当时正与美国处于交战状态的日本进行参与观察,在美国只有日本的侨民和日本战俘,访谈这部分日本人成了她进行田野工作的近乎唯一的形式。在《菊与刀》中她说道:“在我们国家 (注:指美国)中,有许多在日本长大的日本人。我可以询问他们亲身经历的许多具体事例,发现他们如何进行判断的方法,根据他们的叙述来填补我们知识上的许多空白;我认为,这种知识对于一个人类学家了解任何一种文化是必不可少的。”[3](P4)

《菊与刀》的许多素材来自于访谈。例如,本尼迪克特与一位住在美国的“摩登”日本妇女进行了深度访谈。通过这名妇女讲述她当年在东京收留的一个被婆婆赶出家门的年轻孕妇的遭遇,展现了在日本孝道之下身为人妻的苦境。正是她与日本战俘的直接接触,才让她明白了日本士兵为什么哪怕只剩竹枪也要战斗到底、又能容忍放下武器接受占领,也理解了日本士兵为什么会有从不投降主义者到做模范战俘的巨大转变。作者还和一些在美国的日本人一起仔细讨论日本的电影,倾听他们对电影中剧情、动机的理解。同样,本尼迪克特在阅读完日本小说后,也不忘找来日本人进行交流,努力去领会他们的读后感想,了解他们所描绘的日本生活规范。

2.文献法。日本是有一定历史和文字的社会,日本人自己撰写了许多不寻常的自我纪录,还有不少外国人对日本的生动记载。所以,本尼迪克特说:“论述日本的丰硕文献以及在日本居住过的许多西方优秀的观察家,对我帮助极大,”[3](P5)她的材料均取自公开的且很不起眼的地方,但又抽取的那样典型和那样有说服力。她在书中所引用的文献数量繁多且范围广泛,归纳起来有以下几类:文艺作品、媒体报道、专业论著、官方文件、历史文献、教科书,还有大量照片、日本佛教经典、学校测验报告等等,甚至日本民间的谜语和骂人话也成了本尼迪克特的研究对象。

本尼迪克特继承了历史学派所强调的实地调查的传统,当不具备亲赴实地开展调查的时候,她不得不采用了变通的方法,即主要通过参阅文献以获取研究所需要的资料,但同时仍然强调实地调查的重要性,“两国正在交战这一事实难免对我严重不利。这意味着我必须放弃实地调查的念头,而这种调查乃是文化人类学者最重要的研究方法。”[3](P4)

四、本尼迪克特的人文关怀精神

在她的著作《文化模式》和《种族:科学与政治》中,都阐述了文化的相对性,主张种族平等,反对种族歧视,表达了一个学者的人文关怀精神。

20世纪30~40年代,本尼迪克特紧随老师博厄斯坚决抵制种族主义者所宣传的伪科学,积极投身到反对种族主义的公众教育活动当中。比如,1939年暑假露丝·本尼迪克特带领学生到黑足族进行田野调查后,便回到加利福尼亚州休假一年,同时专心撰写《种族:科学与政治》,希望透过该书表达反对纳粹种族中心论的立场。隔年秋天,她受邀为布林茅尔学院的安纳·萧纪念讲座1941年春季课程讲课。为此她发表了“和谐”(Synergy)为题的演讲,借此表达自己的想法:和谐为促进人类进步之社会,与此相反者则为恶,应为人们所唾弃。

二战后期,她临时受命研究日本国民性,《菊与刀》的问世,不仅帮助美国民众认识了日本,更帮助政治家们理解了日本社会,从而制定了有利于战后国际关系良性发展的政策,为世界格局的稳定做出了一定贡献。

1948年,尽管健康状况欠佳,本尼迪克特还是接受了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的邀请,到捷克斯洛伐克参加一个研讨会。会上她反复强调,“对不同观点和不同社会秩序的接受,反对种族歧视,努力寻求和平与合作的关键。”[1](P266)回到纽约仅仅两天,本尼迪克特就因心脏病发作而住进医院,随后病逝。可见,本尼迪克特既是一个反对种族主义的支持者,还是一个提倡人文关怀的呼吁者。

五、世人对本尼迪克特学术思想的评价

《文化模式》一发表, 《纽约时报》评论说:“这部书把人类学、社会学、心理学和哲学四种学科综合了起来”, “具有精确的解释且词藻华丽。”[4](P52)日本人类学家续部恒雄评论说:本尼迪克特既是文化模式论的创始人,同时也是发展该学说的唯一学者。[5](P69)上个世纪50年代, 《文化模式》一书就被翻译成了14种文字。《菊与刀》一发表,在日本引起巨大轰动,几十次再版印刷。

作为本尼迪克特的文字遗产执行人,米德撰写了本尼迪克特的传记,并且编辑了本尼迪克特著作的全集《工作中的人类学家》。在全集的前言中,米德写道:“如果没有这本书,人们就会忘记,露丝·本尼迪克特是怎样质疑以往时代的结论,并最终形成一套崭新的人类思想。”[6](P1)

二战后,美国海军启动了一项研究人类行为的计划,本尼迪克特被任命为“当代文化研究”项目的负责人。本尼迪克特去世后,米德担当了此项目的主要领导。米德一直忠实于本尼迪克特发展一项跨学科的、无等级的学术事业的初衷,一直坚持在研究社会问题时突出女性的视角。在米德的领导下,该项目组出版了五十多部专著,取得了巨大的成就。

美国当代人物传评价本尼迪克特,是当时“人类学界中最杰出的妇女”、 “数一数二的人物”[4](P52)。1995年,美国政府为纪念她的贡献,专门发行了一套印有本尼迪克特头像的纪念邮票。可以说,本尼迪克特以自己的深刻洞察和广博学识、突出成就赢得了世人的尊敬。

搞研究,做学问,思想本身就会存有争议。本尼迪克特的学术思想也不例外。关于本尼迪克特所讲的文化模式与文化类型问题,有学者明确提出质疑,认为本尼迪克特本人也没有彻底阐释清楚文化类型与文化模式的区别。[7](P73)

关于本尼迪克特反对种族主义的见解,她强调文化具有多样性,在坚持文化相对主义观点的同时,又在研究中难以避免民族自我中心的倾向,对所调查的民族文化有一种隐潜的心理,认为文化模式有优劣之分。有学者认为,本尼迪克特不是真正的反对种族主义学者,内心存有种族偏见。

关于人类学研究的角度问题,李安宅通过对祖尼人的田野调查后,指出本尼迪克特的观点大有商榷之处,他为此撰写的文章,与本尼迪克特文化模式理论相差甚大,受到美国人类学界的极大关注。

在《菊与刀》中,将日本人说成是心理状态不正常的民族,引起日本学术界的强烈不满。有些日本学者直接认为,本尼迪克特只是搜集了日本的许多封建残余,她所描述的日本文化模式实际上只是日本法西斯军国主义集团的模式,不能完全代表日本的模式。

尽管学术界对本尼迪克特的思想观点存有争议,但并不影响本尼迪克特作为女性学者的突出成就与良好形象,她仍是一位备受敬仰的大家。本尼迪克特的敬业执著和理论修养,深刻洞察与广博学识,都值得我们好好的学习与借鉴。

[1] Ruth Benedict:stranger in this land/?by Margaret M.Caffrey/Austin:University of Texas Press,1989.

[2] [美]本尼迪克特.文化模式 [M].何锡章,黄欢译.北京:华夏出版社,1987.

[3][美]鲁思·本尼迪克特.菊与刀 [M].吕万和,熊达云,王智新译.北京:商务印书馆,2003.

[4]宋蜀华,白振声.民族学理论与方法 [M].北京:中央民族大学出版社,2003.

[5][日]绫部恒雄.文化人类学的十五种理论 [M].周星译.贵阳:贵州人民出版社,1987.

[6] An anthropologist at work:writings of Ruth Benedict/by Margaret Mead/Boston:Houghton Mifflin,1959.

[7][美]罗伯特·C·克里斯托弗.日本精神 [M].马泉,孙健龙译.北京:光明日报出版社,1988.

Abstract:In all her life,Ruth Benedict was devoted to her cause and research in a down-to-earth and innovative way and cherished a deep love for all the people.Though her academic ideas have received some controversies,she is no doubt a respectable and great scholar.

Key words:Ruth Benedict;life;academic idea

(责任编辑 王东昕)

A Micro-interpretation Benedict’s Life and Academic Ideas

ZHANG Ying-jiao,SUN Qi-jun
(Research Institute of World Communist Movement,Liaocheng University,Liaocheng 252059,China)

C912.4

A

1672-867X(2011)02-0064-04

2010-12-23

张英姣 (1978-),女,聊城大学世界共运所讲师,北京师范大学博士研究生。

孙启军 (1977-),男,聊城大学校长办公室讲师,中央民族大学博士研究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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