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罗门的宝石矿 （中）

〔英〕哈格德/原著 齐 磊/改编 徐锡林/绘画

26 亨利坚定地说：“我的弟弟在那儿。只要他在，我就一定要找到他。”“但愿如此。”我应了一句，转身发现温勃帕也在我们身后，向远处的大山翘首而望。

27 第三天，我们趁夜凉启程了。除了远处的高山和一百年前西菲临死前画的草图，我们再也没有其他指引方向的东西了。古德拿着草图在前面领路，其余的人跟在后面鱼贯而行。

28就这样，我们在寂静的沙漠里，昼停夜行地走了五十多英里。几天下来，随身携带的水喝完了。要是找不到水，明天月亮升起之前，我们就全得渴死。

29 按照西菲绘制的地图，附近应该有个小水塘，可是时隔一百多年，谁也不会对这个小水塘的存在产生希望。温勃帕扬起鼻子嗅嗅说：“我闻到水的味道了，就在小山丘顶上。”当地土人有一种嗅水的奇特本领。

30 我们不大相信地爬上小山丘的沙坡，果真在沙丘顶上一条沟里有一个水潭。大家顾不上水色污浊，马上趴在池子上痛饮起来，好像畅饮琼浆玉液一般。

31 我们在水边整整休息了一天，晚上出发前，大家把水壶都灌得满满的。这一夜又走了将近二十五英里。第二天天明，我们到达了向往已久的希巴乳房山左峰脚下，开始向熔岩陡坡攀登。

32 一星期后，我们越过雪线，艰难地爬上雪坡。古德看着地图说：“西菲画的那个山洞应该就在附近了。”这天，我们携带的粮食快吃完了，已面临着饥饿的威胁。

33 大家默默地又走了十几分钟，温勃帕忽然拉一下我的胳膊：“你瞧！”我循着他的手指望去，二百码外的雪坡上有一个山洞。这正是西菲在地图上绘的那个洞穴。

34我们钻进山洞，发现洞里坐着个人，头垂在胸前，定睛细看，原来是具尸体。死者是中年人，鹰一般的面孔，一副黑长胡须，脖子上挂着个发黄的象牙十字架。大家猜测，这必定是冻僵的老西菲了。

35离开山洞后，走了约半英里，来到山顶高地的边缘。在我们脚下大约五百码的地方，展现出一片绿油油的草原，十几只羚羊在晒太阳。

36 我和亨利、古德各瞄准一只。“放！”温勃帕用祖鲁语发出口令。同一瞬间，三枪齐发。啊！何等幸运，一只大羚羊迎面倒在地上，大家齐声欢呼：“得救了，我们饿不死了！”

37 不到十分钟，野兽的心和肝已掏出来，摆在我们面前。饥饿使大伙顾不得嫌弃生膻，用手抓起大口大口地吃起来。一刻钟后，大家又恢复了生气和力量。

38 温勃帕割了许多肉，准备路上食用。亨利抬眼四望，突然手指山右边的一个地方，大声喊道：“那不是地图上画的所罗门大道吗？”古德和我向他指的方向望去，在那儿有一条宽阔的道路，蜿蜒伸向草原。

39 我们走过一英里多的漂砾石，穿过一片雪地，爬上一块小高地，来到所罗门大道的起点。我们沿着大道继续向前走，沿着道路穿过山脊，钻进三十多码宽的隧道，隧道壁上有各种奇怪的石雕。

40 中午，我们下了山，到达了有树木的地方。温勃帕切下几块肉插在尖尖的棍子上炙烤。大家吃得津津有味。

41 大家吃饱之后，便各自休息。古德坐在小溪旁，对着镜子刮胡子，我忽见“刷”的一道白光，从古德身旁惊过。

42 我抬眼望去，见有一伙人站在对面树丛里。这伙人身材很高，皮肤青铜色，其中有一个年轻人，身子前倾，显然那一“闪光”就是他投掷的飞镖。

43 一个老年武士伸手搀着那个年轻人，对他讲了几句什么后，就一起向我们走来。亨利、古德和温勃帕马上举起枪，但这伙人并不停步，看得出，他们没见过枪。

44我招呼大家放下枪，试着用祖鲁话说了一句：“你们好！”他们居然听懂了，回应道：“你们好！从何而来？为什么你们三个脸白，这个人跟我们一样？”我温和地回答：“我们是外地人，到此并无歹意。他是我们的仆人。”

45“你说谎！”老年武士答道：“没有外地人能越过大山。你说谎也没有用，既然是外地人，那就得死，这是国王定下的法律。” 说 着伸手抽出腰间的大刀。

46 古德问我：“这群叫花子说什么？”我冷冷地回答：“他说要杀死我们。”“哎呦，我的天！”古德嘟囔了一句，习惯地摘下牙托，露出两行又红又薄的牙床。他随手一抹，又恢复了两排整齐的假牙。

47 “ 哎 呦，魔王饶命！”那伙人吓得嚎叫着连连往后退缩。我抓紧这个机会，傲慢地朝他们笑笑，说：“实话对你们说吧，我们是从天上来的，要在此呆几天，降福给你们。”

48 “正是这样！”那伙人齐声回答。我指着那青年武士道：“这恶棍敢向我们掷刀，我要罚他。”老年武士连声哀求，说他自己叫印法都司，是独眼国王特瓦拉的异母兄弟，青年武士叫斯科拉加，是国王之子。

49 为了向库坤纳人显示我们的神威，我举枪将七十码外站在岩石上的一只小羚羊击毙。那伙人跑到死羊边，“啊！啊”发出一阵惊恐的叫声，表示完全信服了。

50 “好吧，那就领我们去见特瓦拉国王。”印法都司乖乖地带着他的部下在前边引路。整个下午，我们都沿着宽阔的大道向西北方向行进。越往前走，风光越发旖旎。

51 傍晚，我们来到印法都司管辖城寨的一所大房舍里。房内有几张供睡觉用的兽皮床。几名少女捧着牛奶、猪肉和蜂蜜送到我们面前。

52 第三天清晨，国王的住地——鲁城已呈现在我们前面，方圆足有五英里。在六七十英里以外，有三座冰雪覆盖的高山。我指着高山对亨利爵士说：“所谓宝石矿，就在那里了。”

53 又走了一小时，我们才到达鲁城。印法都司为我们准备的住处，比原来的更为阔绰。舒服的兽皮床上铺满香草，几位美貌的女人用木盘端来烤肉和熟玉米棒。一位使者前来通知：特瓦拉国王现在就接见我们。

54我们来到国王的寝宫前，但见宫前广场上，集合了七八千士兵，漂亮的羽饰、闪闪的枪矛和牛皮蒙面的铁盾，形成一个无比雄壮的场面。

55印法都司请我们三人在椅子上落坐，温勃帕站在我们身后，忽然一个披虎皮斗篷的人从内宫缓步而来。他的一只独眼射出凶光。广场上八千个喉咙齐声高呼：“服从国王！”

56 呼声过后，广场上像死一般地寂静。忽然“当啷”一声，一名战士不慎把盾牌掉在地上，发出声响。特瓦拉叫那士兵出列，继而一声吆喝：“斯科拉加，给我杀死这条笨狗。”

57 斯科拉加露出狰狞的笑容，举起矛猛地一刺。长矛刺穿那战士的身躯，他倒地死了。面对这残酷的场面，亨利爵士愤怒异常。我强按住他说：“坐下，别找死。”他才没从座位上跳起来。

58 国王特瓦拉冷峻地向我们发问：“白人，请问你们从何方来？有何贵干？”我傲慢地回答：“我们来自星辰，特来巡视贵邦。”他指着温勃帕问：“难道他也来自星辰？”我爽直回答：“是的，天上也有黑人。”

59 这时，一个形似猴子的老妖婆从宫殿阴影处爬到国王身边，朝我们发出刺耳的怪叫：“你们来找一个失踪的白人吧！你们找不到的。你们要找发光的石头吧！等你们的鲜血流干了才能找到！”

60 这女巫叫戛古儿，忽然她一阵痉挛，被人抬进宫去。特瓦拉站起身说：“女巫的预言是可怕的，我必须将你们处死。”我哈哈大笑：“国王，要处死我们可不那么容易。不信，你命人牵一头牛来试试。”

61 特瓦拉命人从大门外牵进一头小牛。我举枪瞄准，一声枪响，那牛便应声倒地。

62 我抬着枪说：“陛下，请你走到前面的空地上试试！”特瓦拉把手放在前额，思索片刻说：“那就讲和吧。今晚举行盛大舞会，请你们光临。”说罢转身走了。

63 回到住处，我跟印法都司说：“依我看，特瓦拉太残暴了。”印法都司说：“是的，全国人民都在国王淫威下苟延残喘。”“为什么还让他当国王呢？”“说来话长。”印法都司给我们叙述了一段鲜为人知的往事……

64“从前，我的异母哥哥伊牟是这儿的国王。他有一个同胎弟弟，按照我国规定，两人不能同时并存，小的必须被处死。可是母亲藏起了那个小的，他就是特瓦拉。

65“有一次，伊牟突然在战争中负了伤，戛古儿把藏在山洞里的特瓦拉带到库坤纳人面前，解开他的腰带，露出国王长子出生时才刺在腰上的神圣蛇记。人们不知内情，齐声呼叫：‘国王啊！国王啊！’

67 亨利爵士说：“伊格诺希如果活着，他应该是库坤纳人的真正国王。”印法都司叹息道：“是的，尊神，他腰间有神圣蛇记，要是活着，他就是国王。不过，他早就死了。”

66 “伊牟国王身体虚弱不堪，由王后搀扶着走出宫来问：‘你们在叫嚷什么？’他的同胞弟弟特瓦拉猛扑上去，一刀刺进了他的心脏。王后抱着王子伊格诺希哭着跑了，便再也没回来。”

68 “你怎么知道伊格诺希死了呢？”我身后有人说话。大家惊讶地回头看，原来是温勃帕。印法都司问他：“谁让你说话的？孩子！”

69 温勃帕答道：“这母子俩并没有死，他们翻过大山，由流浪部落人带路穿过沙漠，又走了好几个月，最后来到祖鲁人居住的地方。母子俩在那里生活了很多年。”

70 “后来母亲去世，伊格诺希又流浪到白人居住的地方。他在那里当过仆人，打过仗，但他念念不忘母后讲过的故乡。机会终于来了，伊格诺希遇见几个要来这个国家的人，便随着他们一起穿过沙漠，回到自己的故乡。”

71 “你一定在说疯话。”印法都司听着不由大吃一惊。温勃帕突然解开衣带，光着身子，站在我们面前说：“我的叔父，我就是伊格诺希！我就是库坤纳国的合法国王呀！”

72 印法都司两眼瞪得大大的，随即屈膝跪倒，叫道：“你是我的侄儿，是这里真正的国王啊！”伊格诺希扶起他问：“你愿意帮助我推翻暴君和杀人魔王吗？”印法都司回答：“我拥护你。我要为你、为自由而战！”

73 伊格诺希又面向着我们说：“白人们，你们愿意帮助我吗？如果我能取胜，我会尽力报答你们的。”亨利说：“我喜欢温勃帕的为人，能打倒吃人魔王，我很愿意，但我到这里来是为了寻找弟弟乔治。”

74伊格诺希问印法都司：“跟我说实话，有白人到过这儿吗？”印法都司想了想说：“没有，这二十年里确实没有来过白人！”为了避开这个使亨利伤心的问题，我插话问伊格诺希：“你打算怎样恢复王位呢？”

75伊格诺希还没考虑成熟，印法都司果断地说：“今晚特瓦拉要举行驱鬼舞会，在会上，又有很多人将被戛古儿和女巫们嗅出所谓‘鬼气’，而遭杀害。趁这个机会，我们动员士兵起义，夺取王位！”

76 晚上八点半，特瓦拉派人来请我们参加“驱鬼舞会”。王宫前的广场上挤满了人。广场中心坐着国王特瓦拉、王子斯科拉加，老女巫戛古儿蹲伏在国王脚下。特瓦拉那只凶狠的独眼，盯在伊格诺希身上。

77 特瓦拉一举手，队伍后面出现一队长相可怕的老女人，脸上涂着色彩，腰间围着一圈死人骷髅，疯狂地跳舞。

78 巫婆们越转越快，唾沫四溅，狂叫着：“啊，我闻到了这个坏蛋！”“我听出了他对国王的邪念！”她们伸出术棍，点着事先物色好的官员、士兵。

79 那些官员、士兵立刻被人架到特瓦拉面前。特瓦拉下令：“杀！”刽子手手执长矛，猛刺进受刑者的心脏。屠杀在不断进行着。不一会儿，在我们身后已堆起上百具尸体。

80 过了很长时间，大屠杀暂停。戛古儿突然站起来，拄着木棍走进广场，边唱边狂奔过来。她一下跳到伊格诺希跟前，指着他尖叫：“满身鬼气，国王快杀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