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年到了,我成病人了

2012-11-24 19:13北京丁正耕
散文诗世界 2012年1期
关键词:红萝卜芹菜心脏

北京 丁正耕

一、病人买菜

今天,是兔年最后的,倒数的,第二天。

后天,就是龙年了,我以农夫的姿势,从早上九点,开始去菜市,买藕、买红萝卜、买芹菜。

养养我这年轻而衰老的,很大很强的,很能吃的胃。

藕,好像可以让人想起,藕断丝连……

我那先前的爱情,应该早已冻在了零下十八度的、京郊的寒冷中。

似乎买了些藕了,就可以想起从前。

从前,我怀揣着已经是小有名气的诗人的思想,骑着一辆跑车,常常招摇过市;身上还背一个牛仔背包,脚上穿着白色波鞋——就是后来人们所说的名牌耐克;支撑着我一米七六身高的腿,套着条白色的牛仔裤,不像圆规,但却能常常能为自己为别人的梦想,划上些圆。

在别人的眼中,我的身体,比西洋镜还西洋。奇装异服的下面,其实比大多数人都传统。但却往往被人说成怪人的我,上身却喜欢穿一件鹅黄的衬衣。衣服,不用扣子扣,只在下端,把两片衣角,扭在一起,打个结,就像1949年以前大革命时期儿童团们的红领巾,既能把衣服系好,还有几分另类与飘逸。

可偏偏就是那时,一个叫雪梅的姑娘撞上了我……

于是,在长江边溢满夜来花香的小木屋里,也就是后来我用了27天,一气呵成了世界最长抒情诗《恶蹈》的地方,我们开始了处子般的,爱情。

熊熊的烈火,燃烧着,燃烧了我9年,我们都沉浸在了爱的危险中。

可是,可是后来,我仍活在诗歌中,而她,却躺在了别人的怀抱里。做妻生子,还时不时地通过卫星来电我,使我原本就很难忘却的往事,常常夜半时分,像魑魅一样缠绕我……

于是,我就用手风琴的狂乱,来抵御那些,过去的,幸福的,寒冷。

也许,世界上,渴望爱情而失却爱情的人,都是一样的吧:渴望的越多,而失去的,就更惨……

这,就是藕的中国汉语化比喻。

这种藕断丝连的东西,放在水中一煮,还散发着荷香的气息。

像盘旋的紫烟,使你在怀想中似成群结队的蜻蜓,在夏季江南的稻田上,飞来舞去。

芹菜,可以降血压,这是翻翻中国的中医宝典都知道的事儿。因为2007年以来,我的血压,在汞柱上,总是不按常人的指标,游动。

于是,我习惯了买芹菜,并顺其自然地想到了那种药香很特别,而用产于山西的故事写成的中国《费加罗的婚礼》式的、传唱了40多年的歌剧《小二黑结婚》中也有的那个小芹姑娘来。当然,这“芹”字似乎又与爱情染上了边。

嘿嘿!药香的芹菜,不仅能健身,还使我又一次想到了我的爱情。

看来,爱情这个玩意儿,的确能像药一样……

在一个失去了信仰的族种中,走投无路的时候,爱情的光芒,一样可以照亮颓丧的人群。

不仅如此,还可以使弄权者们除了明媒正娶,在抢掠过多财富后,能以爱的名义养些小二、小三,以填人生贪欲之壑。那些以秘书、助理招摇过市的人群,到了今天,倒构成了令世人并不惊讶的风景。

似乎,天下所有的药,都有正反。

药,能治病,但也能,致病。

当然,这仅仅是限于那些,贪得无厌者。

然而,就算我不贪,但也还算不上令人讨厌。对于一个麻木中已经开始并习惯了无法知廉觉耻的我而言,尤其是病人的我而言,廉耻,又算得上是,啥玩意儿呢……

红萝卜是红的,首先让人想起儿时的童趣。

每到能吃上红萝卜了,就离年关不远了。

做小孩的我们,在那时,是不知道父母在新年来临时的无奈与苦悲的。

对以“学习班”为由被关押着、只在放假时才能回家的父母而言,已经被扣除得差不多的工资,是很难抵御过年家用所需支出的。

新年,孩子们又长大了一岁,尽管我们五兄妹仍穿着几十个补丁的棉袄,光着脚穿着用蒲草编成的鞋,学着《红色娘子军》嘴里哼着“万泉河水清又清”跳着足尖舞,但快乐的童趣总是在“红萝卜,蜜蜜甜,看到看到要过年;瓢儿舀汤汤,筷子拈嘎嘎(肉)”的儿歌中,渴盼着年三十的到来。

那时会有肉吃,那时会有新衣穿,那时会有一块或五毛的压岁钱……

尽管经常吃素的胃肠,吃了过多的油会拉肚子,但我们却毫不犹豫地,将最肥最大的肉,滴着油,送进一个月才进一次肉的嘴里。

买了红萝卜了,似乎是真的又买回了一次童年。

我多么想,那时简单的、大家都能有的童年,童年啊!

尽管那时我们只会唱着儿歌,但大家的心都总是天真无邪的。不像现在,肉吃得太多了,走路也不用脚只用车了,而心灵却像城市中日益增多的汽车排出的尾气,嘿嘿嘿!让人在呼吸中,逃避着繁华中的生命。

也许人类的科学与文明就是这样:越是朝着极端发展,人性就越来越离肉身更远……

二、病人病了

因为买菜,无意间买回了对过去日子的怀想。

此刻,已近零时,亲人们都各自回到自己家了,留下了孤零的自己,才突然要想坐下来写点什么。

哦!对了,是为了要点一炷香,才要写作的。

就像人类中人,因为要想传播思想,所以才拿起笔来创作些人类原本就没有的东西,一代一代,就还都成了人类的文字史了。

也许中国的历史,都是笔写的吧。而人类的历史呢,也都是用笔生出的花朵……

就在昨天,安贞医院的大夫告诉我,说我的心脏,过早地出现了不该出现的问题。

这个令人讨厌而又令人欢欣的心脏CT图,明摆着就是说我又多了一种病了。

就像现在的社会,总是靠有病的人来操作整个机器的。一台又一台的机器们早就烂过很多次了,但,似乎大家都很难清楚,自己,是烂过的,机器。

我很欣慰,通过科学,我知道自己烂了,而且烂的,是心脏。

在龙年来临之前,烂烂我的身体有何妨呢!在兔年的最后几天,知道我的心脏也在烂了,更又有何妨呢!

烂了就烂了吧,烂完了,才好有更好更新的。

于是我又成了一个龙年来临之前龙的传人中的病人。

这病人,居然还写诗,还到处为祖国的花朵,讲经授艺。

也许人类永远都是如此:只有生病的人,才有资格来创造历史。

三、病人想做船长

龙年来了,我们可以放鞭炮了!

记得,以前京都是不让放鞭炮过年的。

那时的京都,都在年前的十二月二十四日,敬劝国人们过洋年。

这个启示,很简单,中国人过什么自己的节?把自己的老祖宗统统丢了,过过圣诞就行了。

让中国的年成为节日的梦想,像若梦的烟花一样,也许就可以让国人们忘却过去本该有而现在已渐忘的日子。

电影院也多起了《庄子》《孔子》《墨子》等的票位。似乎人们在吃够了捞足了后,忽然想到,若尽快捞光了不太好意思。于是,就把已被遗忘的庄子、老子、天子都统统搬了出来。

你看,是不是一个人都要操着地方普通话,站在全国人面前讲国学,忠、孝、礼、仪、仁、慈、美、善、温、良、恭、俭、让,还有什么荣什么耻……

筑久了的堤,蚁洞早该堵而没来得及堵上的洞都连成了一片,将要坍塌了,才想要堵堵洞。可以想象,这样的结果,肯定是在某个有梦的夜晚,会突然轰隆一声,震耳欲聋。

于是在水波连天中,仍想活命的人,又想起了《挪亚的方舟》。

可是,你没钱,买不了船票;你没地位,又享受不了特权,嘿嘿!依然没有船票。

滔天的大波兴风起浪时,造船的人,又被乘船的人弃在了汹涌波涛中。

此刻,已是夜深人静望云无蔚的夜阑时,我推了推窗户,嘿!居然开了,而且还一股凉气直抵心窝。

突然,我想到了龙年前,医生告诉我生病了,我是病人了。

我真的病了?是患了心脏病!真是讨厌,怎么就偏偏是人的指挥中心,出了些问题呢?

龙年,我病了,皮肤的颜色告诉我我还是龙的传人。

突然,仍然想象鸟儿一样依旧飞翔起来,想飞得,很高,飘在云天之上,与一生都相爱的诗歌一起,比更多的病人更病重一些,或者干脆做一次彻底的死亡。

对,就是在飞翔中死亡,并让灵魂出窍,抢夺朱砂红印,做一次挪亚方舟的船长,将最苦的百姓,渡到彼岸。

当然,我知道,这仅仅是龙年才有可能的事儿。

因为我病了,大夫说,是我的心脏,真的出现了问题。

犹如一个曾经安静而祥和的村寨,寨中的高台,突然坍塌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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