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战场,上龙床

2013-05-14 09:54酸奶小花卷
桃之夭夭A 2013年11期
关键词:荷香皇上将军

酸奶小花卷

故事介绍:究竟是纳个将军入后宫,还是引狼入室了!女皇陛下很生气,骠骑将军,你竟敢强抱朕!

(一)大婚之日

大婚册封这日,据说是百年难逢的大吉日。其时,碧空如洗,鸿雁高飞。我盛装打扮,领着满朝文武列于华仪殿前。沉香缭绕,礼乐喧天,即将成为我后宫之主的大将军陆朝华,着正红礼服,被十六名宫女簇拥着,庄重行来。

要入主后宫的,的确是个男人。二十年前,我那逆天亲娘篡位称帝,成了南召开国女皇。而今她驾鹤仙去,遗旨令我这个独女承袭帝位。身为一个二世祖,我身边危机四伏。所幸亲娘很了解我,留下忠心大臣辅政,更在弥留之际为我谋好功绩——令骠骑将军陆朝华突袭西阈,使我刚刚登基,就有西征大捷。

我自然极其高兴,大行封赏。谁料,这陆朝华拒受,竟提出以西征大捷为聘礼,自请入主后宫,嫁为皇夫!

我参悟良久,实在不能明白,这请求,究竟是要嫁给朕,还是要娶朕?

我尚疑惑,一众辅政大臣已急如热锅蚂蚁,纷纷上书,劝我惋惜将才,册立皇夫。贵为首辅的王丞相最离谱,奏折上直接写了八个字:将军勇猛,育嗣首选。

众臣逼婚,我无奈允了。于是南召国彻底沸腾了,什么《女皇在上,我在下》《下了战场,上龙床》等各种秘史广为流传。

“请陛下亲授金印金册!”太常卿一嗓子拉回我的思绪,我一看,陆朝华已候在玉阶下。

太常卿太史监和女官荷香随侍身后,我慢慢走下,不料走到最后几阶,突然一脚踩滑。众人惊惶疾呼,眼见一代帝王就要威严扫地,那正要过门的皇夫猛然掀了头上凤冠,踏如飞燕,在此千钧一发之际力挽狂澜。

此时,我的背只离台阶一尺距离不到,陆朝华揽着我,我第一次近距离看清他的容貌,声名赫赫的骠骑将军竟然生了一双丹凤眼。他朝我莞尔一笑,略挑起眼角透出风华万千:“陛下没事?”

“朕……很好。”荷香过来搀我,我踏实地面,觉得有点不对,正要寻出异处,太常卿忽然小心翼翼地唤道:“陛下,您的鞋……”

我眉毛一抖,霍然见得太常卿盛金印的承盘上,一只花盆底的诡异靴子正华丽丽地颤动。诚然,自太常寺报将军身高八尺后,我就琢磨不能被他抢了风头,于是,荷香连夜给我赶制了一双结合邻国风俗的高靴。不料玉阶太滑,我功底不够,不仅差点摔个仰天翻,连鞋都给摔掉了。

羞恼之际,忽闻一声轻笑。我瞪向陆朝华,他掩了眸中笑意,垂手道:“陛下不如先回宫更衣?”

太史监一听,立刻跳脚反驳:“怎可延误吉时!”

我踩着脚背金鸡独立,压着火气扫向太常卿,指望他说两句,他居然装作未见!我怒不可遏,一把拽过他盘子里的东西往陆朝华怀里一塞,叉着腰横眉怒眼:“现在金印金册已授,朕宣布,册封完毕!”

话音一落,众臣皆惊。太史监以头抢地,连礼乐也噔一声停了。只有陆朝华面色不改。

我瞟了承盘里的靴子一眼,余怒未消:“陆卿救驾有功,朕特赠此靴,以示皇恩,望卿好生供奉!”

陆朝华从容跪地:“遵旨。”

我冷哼一声,顾不得只穿了一只鞋,忽高忽低向后宫行去。

谁敢笑朕的靴子,朕就让靴子做他家祖宗,后半生天天供奉!朕可是一个有脾气的二世祖!

(二)册封典礼

自早晨的册封礼毕,还须设盛宴款待朝臣。

夏荷吐芳,蔷薇尤艳,御花园中红情绿意,使人迷醉。

我舔着嘴唇,目光在桌上的水晶肘子上来回数遍,直到太史监上前挡住肘子,对我道:“陛下,吉时已至,请下令开宴。”

我站起来,一甩袖摆喜道:“开宴!”言罢,扭头指挥荷香,“肘子,朕要那个肘子,多来点!”

太史监瞄了我一眼:“陛下,众臣恭贺之后,您才能用膳。”他加重了语气,显然是早上我做出不遵礼制之事令他心存芥蒂。

我扭曲着眉毛看了他半晌,最终妥协。捂着饥饿的肚子,我想,成亲真是个麻烦事,朕以后再也不要娶二房了!转头,看向旁边的座位,由于太常寺缺乏对“女皇娶将军”这种奇异大婚的文献考究,所以陆朝华穿了和我一模一样的喜服,更衬得他眉眼如画。他对我莞尔一笑,我盯着他那双比我还标准的丹凤眼,又改变了主意,决定以后还是应该娶个二房,有刀疤脸的那种,至少穿喜服不会抢我风头!

好不容易熬过礼节,我重新坐下,正打算对着肘子大快朵颐,忽有太监通报:“汾阳大长公主,怡安郡主到——”

我讶异抬头,一名华服妇人牵着一个小女孩由几名侍女簇拥行来。妇人香腮雪肤,眉眼生得极美,尤其是左眼角下一颗宛如墨滴的泪痣更是将她的风韵点缀到了极致。而那小女孩约莫七岁模样,乖巧可爱。

汾阳大长公主是我母亲的亲妹妹,也是我的姨母,叶薰。她嫁给永昌侯周羡多年,生有一女,叶馨。此次大婚办得仓促,而她去了封地巡幸,所以姗姗来迟。

目光在肘子和叶薰之间来回纠结,我忍痛割爱地站起来。没待我开口,叶馨已一溜小跑扑到我怀里:“皇阿姊,你想馨儿了吗?”

“当然想你了!”我抱起叶馨,“小淘气,路上累不累呀?”

“叶馨,不许赖着你皇阿姊。”小郡主正和我撒娇,被叶薰训了,不满地噘起小嘴,悻悻地去找她父亲永昌侯了。叶薰从宫女手中接过酒樽,“本宫来得可算及时?”她向我温婉一笑,“恭祝皇上大婚之喜。”

我有些歉然:“累及姨母匆忙归京,朕……”

“皇上说什么见外话呢。“叶薰嗔怪地打断我。

我挠了挠头,向陆朝华做了个手势。他含笑拱手:“臣陆朝华,见过大长公主。”

“请起。”叶薰仔细端详他一眼,向我笑道,“皇夫文武兼备,姐姐若是泉下有知,定会为皇上高兴的。”她亲自扶起陆朝华,叮嘱着,“皇上是个小孩脾性,以后还请皇夫多担待。”

陆朝华笑应:“臣定不负所托。”

我窘迫抗议:“朕哪里需要他担待了!”明明他陆朝华才是“嫁”进我叶家门的好吗?为什么我有一种我才是媳妇的错觉?

叶薰笑着摇头,唤来宫女为陆朝华斟酒一杯,互敬而饮。

被忽视的我郁郁不乐,泄愤地咬了一口肘子,发现已冷得失了口感。这时,叶馨又溜到我身边,她似乎才发现我的装束与往常不同,拉着我的袖子问:“皇阿姊,我父侯说你今天成亲?”

我懒散回应:“是啊。”

“那皇阿姊是新娘子喽?”

我立刻纠正她:“不是!”

她扭着眉头,撑着腮帮子看了和叶薰交谈的陆朝华半晌:“那……将军是新娘子?”

我看着陆朝华,觉得还是不应该骗小孩:“好像,也不算。”

叶馨瞪大双眼,揪着我的袖子,满是困惑:“父侯说,两个新郎成亲就叫断袖。但是皇阿姊,为什么你的袖子没有断?”

“这个……”我扭着眉毛,一瞬间觉得我整个人都不好了,“永昌侯,请不要教坏小孩!”

(三)洞房花烛

喜烛冉冉,红帐高悬,锦绣烟罗,碧玉金樽。

我大大咧咧坐在喜床上,捧着水晶肘子狂啃一阵,终于填饱肚皮。

“朕又活过来了!”我满足地舔了舔嘴,顺手把骨头扔到地上。荷香递了锦帕过来,我擦着手感叹,“还是你最好,知道我老早就惦记这个肘子。”

荷香抿唇一笑:“皇上,肘子是将军让奴婢端来的。”

我动作一滞,愕然:“什么?”

“将军,不,应该是皇夫。皇夫说下午看见皇上很喜欢这个肘子,又没机会吃,所以让奴婢去御膳房端了一份过来。”荷香看向我,“大家都说皇夫看起来很好相处的样子,奴婢也觉得……”

“打住!”我做了一个停的手势,心想,陆朝华今天不过刚入宫,居然能让我的心腹宫女对他出言赞赏,那他以后在宫里的地位不是比我还高?正胡思乱想,外殿忽然传来整齐的见礼声:“拜见皇夫。”

陆朝华被一群宫女簇拥进来。他穿着紫色常服,因刚沐浴过而脸色红润,略上挑的丹凤眼带着惑人的光华,湿润的黑发随意披散,几滴水珠从发梢滴落滑过锁骨,被衣襟遮掩行踪。

我一呆,猛然想起大婚前太常寺对洞房花烛夜的细节分解奏折,眼见几个宫女围上去帮他宽衣,我眉毛一抖,连忙喝道:“你们……你们都下去!”

众宫女恋恋不舍地退下。仅剩亵衣的陆朝华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我心头一慌,避开他的目光,一边往床里面爬,一边怒道:“看什么看!睡觉!”

“遵旨。”陆朝华坐在床边,解开腰带。我一看,他里面已经没衣服了,顿时紧张到汗毛倒立,想也不想就一脚踹过去。

陆朝华没有回头,却精准地抓住了我的脚踝。

我使劲咽下一口唾沫,镇定道:“朕……试试将军身手。”

陆朝华松开手,回眸一笑,上挑的眼睛尤为魅惑:“皇上别急,待到夜深人静,可以慢慢试。”

我一下被呛住,迅速抢过被子捂住脸,躲到床角。

过了一会儿,听见衣服窸窣之声。再过了一会儿,忽听陆朝华开口:“皇上,您真的不打算留点被子给臣?”

我从被子里伸出脑袋,硬着头皮拒绝:“朕……怕冷。”

陆朝华笑了笑:“可如今是盛夏。”

我梗着脖子,红着脸咬牙道:“朕阳虚,陆卿难道有意见!”

陆朝华收了笑,认真严肃地看着我:“皇上,阳虚是病,得治。”

“这个……此事改日再议!”我无语凝噎,干脆缩进被子,“不许再打扰朕睡觉!”

“遵旨。”

洞房花烛夜终于平安渡过。唯一的遗憾是,我热出了一身痱子,并且整个夏天都没治好。

(四)皇夫在上

自陆朝华嫁入皇宫,我再没过过安生日子。

首先,兼职史官的太史监恳请常伴君侧,记写本朝历史,以便后世瞻仰。从此,我身边多了一个老爱板着脸,对我多加约束的老尾巴。

另一方面,身为唯一的长驻雄性,陆朝华的地位水涨船高,简直连我都忌妒!每个宫女都对他殷勤有加,每个宫女都在讨论他,甚至服侍我的时候,只要陆朝华在身边,她们就会魂不守舍。这严重影响了我的生活质量!

当我愤愤不平打算醉心政事,跑到勤政殿里批了两天奏折不回寝宫睡觉时,闲得发慌的敬事房总管殷勤地跑来让我翻牌子。我瞅着承盘里数十个绿头牌诧异非常,扪心自问我并无二房,疑惑地翻开其中一个,上面霍然写着:陆皇夫。我若有所思,把所有牌子翻了个遍,顿时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因为所有牌子上写的都是陆皇夫!

我把敬事房总管大骂了一顿,终于对陆朝华忍无可忍,决定出宫散心。此时,姨母叶薰修书一封,请我去她新庄子游玩,我立刻答应了。

庄子建在京都外。我匆匆安排宫中事物,整装出行,到了地方已是戌时。

斜晖脉脉,花影横斜,管弦之声宛转悠扬。叶薰一家人郑重接待了我,迎我入坐主位。

时至宴中,叶薰关心起我的近况:“皇上,听太医说你身体抱恙?”

我一头雾水:“姨母何出此言?”

叶薰欲言又止:“皇上贵为天子,理应爱惜龙体。”

“大长公主所言极是。”永昌侯周羡附和,“臣这里有极品山参,皇上若不嫌弃,便一起带回宫中吧。”

我一愣,觉得事情有些匪夷所思,拿起酒樽,向叶薰道:“还请姨母明示。”

叶薰和周羡两人脸上略显尴尬,少顷,叶薰笑道:“不知皇夫可好?多年征战,身子骨理应比皇上强横一些。”

我越发不明白她的意思,只好含糊道:“大概,是比朕好吧……”

周羡插话:“皇上,臣那里有新鲜割取的鹿血,不如也一并带回去?”

我啜了一口酒,正想不通其中逻辑,这时,赖在我身边的叶馨扯着我的衣袖,小声嘀咕:“皇阿姊,阳虚是什么呀?”

我被呛了一下:“你问这个干什么?”

叶馨扑闪着大眼睛,天真烂漫:“父侯说皇阿姊娶了将军以后,就阳虚了。皇阿姊,阳虚究竟是什么呀?”

“朕……”我瞬间了悟,于是整个人都不好了,“永昌侯,朕要扣你一辈子俸禄!”

周羡哭丧着脸:“臣错了!皇上息怒!”

我冷哼一声,拍桌而起,指着他正要再训几句,荷香突然神色焦急地跑过来:“皇上,刚才宫里来人说,皇夫昏倒了!”

“啊?”我震惊得连生气都忘了,脱口而出,“中风了?”

荷香紧皱眉心,摇头。

周羡在一旁喃喃自语:“总不会是……怀孕了吧?”

我一口老血喷出,咬牙道:“永昌侯难道怀过孕?”我见荷香欲言又止,明白她有秘事要禀,于是遣散众人。

荷香深吸了一口气,面色苍白,凝重的语气令我的心狠狠一沉:“皇上,皇夫身上的毒药发作了!”

(五)事出突然

事出突然,我匆忙拜别姨母,喝令回宫。

其时夜色已深,我的车马行在山路上,举步维艰,险阻重重。我心有惦念,更觉得焦躁难挨,最后索性弃车驾马,疾驰归宫。

我狼狈赶回,御医已在床前跪了一排,不知是谁喊了一句:“皇上来了!”大家都自觉地让开一条道。

我脚步虚浮地走近,距离并不长,我却觉得走了很久。待到终于坐在床边,我看见陆朝华双眸紧闭,呼吸微弱,惨白的脸上英气的眉狠狠扭曲着。我握起他冰凉的手,他手指轻微动了一下,似要挣开,却毫无力道。我从未想过征战沙场的将军,竟也会有如此脆弱的时候。我突然后悔这几日对他避而不见,若非这样,不会任他毒发。

“皇上,皇夫他不知因何中了剧毒,臣等无力救治啊!”一个须发皆白的御医跪到我面前。

“出去吧……”我低声说。

他瞪大眼,不可置信:“皇上,您说什么?”

我冷冷抬眸,一字一句:“朕说,滚出去!”

天子一怒,群臣皆惧。很快,寝宫里重新空荡起来,我深吸口气,站起来,命荷香守在门外。挪动床角的金砖,床后渐渐显出一条密道,我急走进去,匆忙从暗格拿出一个瓷瓶,坐回陆朝华身边。

抖出一颗红色药丸,我想喂进他嘴里,可惜根本撬不开他的嘴。我急了,索性将药丸几口咬碎,端过旁边的水含了,俯身下去,慢慢喂给他。万幸,他还有基本的反应,水刺激到他的喉咙,他吞下去了。

直到此时,我才松了口气,方觉腿脚发软,几乎站立不稳。我瘫坐在床边,再不想移动。

那夜,我忐忑守在他床旁,看着他脸色逐渐恢复,手也慢慢有了温度,才终于放心。我帮他擦过细汗,我听见他在梦呓,内容很零碎,我只听清一句。他说,愿作孤臣,效忠帝王。说这话时,他微弱的语气透出坚定。我轻握他的手,忽而觉得心酸。

夜色愈浅,黑夜即将离去,我看着情况好转的他,疲乏不已,渐渐沉睡。

我仿佛做了一个梦。梦中一个女人背对而坐,身披铠甲的陆朝华跪在地上。

我听不见他们的对话,我只看见陆朝华接过一个瓷瓶,服下其中事物。我听见他说,愿作孤臣,效忠帝王!

我从梦魇中惊醒,天色早已透亮,清晨的阳光洒落一地金辉。我皱着眉,发现自己竟是趴在床边睡着的。我欲站起来,未料坐了一夜的腿早已发麻,眼见要摔倒,忽然有个力道拉了我一下, 我扑通一声倒在床上。

陆朝华略有喘息,苍白的脸出现在视线上方:“陛下没事?”

我睁大双眼,愣了片刻,方才想起回答:“朕……很好。”

陆朝华左右望了一眼,眼神迷茫:“皇上在这里待了一夜?”

“这个……”我挺身坐起,咳了一声,“其实朕只是刚好路过……”我不会说假话,况且如今形容狼狈让我感到没来由地心虚,连脸都烧红起来,拖长的语气又硬生生地转了个弯,“你不许说不信!”

他看着我,莞尔一笑:“臣信。”他笑容轻浅,眼里光华灿烂,宛如只看得到我一人。

怦怦怦!

谁的心……跳得这般迅速?

我忙扭过头,大大咧咧地打着哈欠,往外急走:“今日起来甚早,容朕先去睡个回笼觉!”

咚!我重重地摔倒在地,身后响起他担忧的声音:“陛下!”

擦!站太久脚麻了!

(六)为你指婚

我似乎不那么讨厌陆朝华了,也懒得为小事动怒。

比如现在——陆朝华在紫薇下练剑,惹得一众宫女偷看,出声叫好。而坐在一旁凉亭里批着奏折的我,居然没有像往常一样喝令制止。

批完几本,我觉得口渴,伸手去拿杯子,却始终没摸到。皱了皱眉,抬眸一看,随侍身旁的荷香不明踪迹。而陆朝华不知何时练完剑,正拿着瓷壶为我斟茶。似知道我要问话,他递过杯子,先开口:“荷香去御膳房了,说是怕皇上会饿。”

我看了看天色,还没到加餐时间,又转回视线,将他从上到下打量一番。凤目英眉,身躯伟岸,湿透的白色中衣微解,线条深刻的锁骨若隐若现。我确信荷香是被他美色诱拐而“假公济私”。

我接过杯子,啜了一口,淡声道:“陆卿的身体恢复得如何?若是宫女们打扰到你休息,一定不要跟朕客气。”

陆朝华擦着汗在对面坐下,微微一笑:“皇上若不喜吵闹,换作内监服侍应会清静许多。”

“朕不太喜欢身残志坚的物种……”我皱着眉头想了想,“不过你倒是让朕想起一事。”说着我一拍手,神色兴奋,“宫中正值婚嫁之龄的宫女很多,不如让朕给她们做媒吧!”

陆朝华饶有兴趣:“对象是?”

我被自己这个提议深深吸引了,凑近陆朝华,和蔼道:“陆卿手下有多少士兵没成亲?不妨带来宫里相个亲?”

陆朝华眉毛轻挑。

我刚还因荷香的“假公济私”郁郁不欢,眼下寻到乐事,就全忘了,笑眯眯地诱导:“你看,士兵要是和宫女配对了,不仅解救了众多大龄未婚青年,也为国家安宁做出了巨大贡献嘛。”

陆朝华看着我:“皇上这么喜欢做媒?”

我点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牵红线多积德呀。”

陆朝华一脸严肃:“那么……眼下就有一个待解救的大龄青年。”

我诧异:“谁?”

“臣。”

我一愣,拧眉怒道:“陆朝华,身为皇夫,你竟敢红杏出墙?你看上哪个宫女了?快从实招来!”

“臣……的确看上一人……”他突然提起前摆跪下,语气庄严,神情肃穆。

这……

是要求我指婚?

一瞬间心脏又紧又疼,我拍桌而起,指着他手指抖啊抖,却始终说不出话。可是他还是低着头,跪在我的面前,无动于衷。我泄气了,又重新坐下,扯过奏折一边翻一边道:“你若真有喜欢的人,朕放你们出宫,再赐座宅院。”

我挥挥手,示意他退下,不要再待在这里。我看着他心很堵……也很疼。

可是对方完全不理解我的纠结难受,还大义凛然地摇头:“有座将军府邸已够用,等有孩子了,再请皇上赐名吧。”

你这是在逼朕!我口气不善:“以后再说。”

陆朝华叹了一口气,突然靠近我,对着我的脖子吹了口气,语气诱惑:“皇上你真可爱……”

“有事?”我瞥他一眼。有毛病吗?突然靠近。

“臣还是带士兵们来相亲吧。” 陆朝华似笑非笑,眸中似乎闪过一缕光华。

他居然不怕看上的宫女和手下跑了?气恼地摸摸由于他的靠近而变红的耳根……我懒散回应:“随便。”

解救大龄青年的皇宫相亲会最终没能开展,一纸边关战报,在秋末突袭而至——被打败的西阈国卷土重来,嚣张叫战,一场战事已必不可免。

(七)一曲出塞

黑色绣金的“陆”字军旗在寒风中飘扬,大军列队城外,气势恢宏。

天色阴暗,黑云低涌。我裹着狐裘,站在城头,为陆朝华送行。

一杯烈酒饮尽,荷香端来承盘,其上放着一个瓷瓶。

“这是缓解你身上毒药的药丸,你拿好。”我做了个手势,示意荷香奉过去。

“多谢皇上。”陆朝华收下瓷瓶,垂手道,“请准臣领军出发。”

我点了点头,视线停在他身上。今日出征,他穿了铠甲,带起银盔,越发英气逼人,威武不凡。

“皇上?”我久久不言,陆朝华轻唤提醒。

我回过神来,从太史监的承盘里拿过帅印,交到他手里:“但望陆卿凯旋。”

“臣必当不负所托!”陆朝华接印,拜别转身。

我忍不住上前一步:“陆卿!”

他回身过来,看着我:“皇上还有吩咐?”

我凝视着他,半晌,还是从袖中拿出一个沉香木盒。我走到他身边,他目光疑惑,我微微一笑,将盒子放到他手里:“此去不知何时能归,多带一粒药,也多一手准备。”

陆朝华眼角微眯,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忽而靠近我,拥我入怀。他在我耳边开口,声音轻似雪花却有温度,他说:“等臣回来。”

我笑了笑,未作回答。

低沉的号角鸣起,战鼓轰隆,撼天震地。我看他回到军队,驾马启程,喝令万军。他英姿傲然,像一只自由翱翔的雄鹰,一飞冲天,无可匹敌,也绝不会为人停留。

“你将南召一半国运交付与他,值得?”身后有女人的声音响起,低沉冷漠的话音竟比这冬日更冷。

我看着陆朝华远去的背影,轻笑一声:“也许吧……”耸了耸肩,我不在意道,“你知道我从不适合做帝王。”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我没再回话。一片冰凉忽然而至,我仰头,但见黑云翻涌,雪花簌簌。

这场暴雪终于缓缓拉开序幕。

转眼已过半月。这日,王丞相带边关战报来勤政殿觐见。

我在殿中走动,他跟在我身后念道:“初五将军屯军边城,与西阈对峙。当夜将军夜袭,胜,斩获九百人。初六,西阈叫阵城下,将军据守不出。当夜西阈夜袭边城,为右将军截获。初七,两军对峙。初八,对峙……”

我顿住脚步,做了一个停的手势,回首问及另一件事:“派去汾阳的细作有消息吗?”

王丞相收起战报,凝重地摇头:“大长公主上次巡查封地汾阳之后,防卫严密不少。”

我皱眉:“她倒是谨慎。”

王丞相捋着半白的长胡须:“大长公主早有二心,若非皇上登基之初便令陆将军突袭西阈,使其重伤,恐怕西阈铁蹄早已践踏京都。”

“先帝在位时,已发现她与西阈联系密切,现在朕根基尚浅,她又怎会轻易放过。”我从他手中拿过战报,又看了一遍,“西阈按兵不动,必有隐情。”

“说得没错。”我话音刚落,忽听一个女人冷淡开口。我回身,但见屏风处慢慢转出两个人影——太史监搀扶着身形消瘦的女人。她面色苍白,睥睨之间却威严难掩,精致的眉眼与叶薰有五分相似,气质却高贵冷艳,与叶薰截然不同。她看向我,冰冷的语调令我脑中轰然一声响:“虎符,被盗了。”

瑞丰元年十二月,汾阳大长公主叶薰勾结西阈,盗窃虎符,反!

(八)战斗边关

夜深,寒虐风号,六出纷飞。南召皇宫杀戮四起,尸横遍地,血流千里。

站在已被叛兵包围的勤政殿中,我与逼宫前来的叶薰夫妇对峙。寒风席卷,吹动殿中烛火,光影明灭。

自登基那日起,我便想过会有这天,却没想到,会来得这样快。

“被人背叛的滋味不好受吧?我的好侄女,叶芄兰。还有……”叶薰轻佻拖长话音,眼角的泪痣尤为妖媚。她移动视线,看向我旁边,表情变得意味深长,“我英明神武的姐姐,你果然没死!”

“若我当真死了,看不到妹妹你精心安排的谋反,岂不可惜?”

白衣飞扬,眉眼精致,苍白的面色遮掩不住她睥睨天下的气势,即便此刻被叛兵围困,她仍然镇定自若。这便是我的母亲,叶慎,南召开国女皇。

先皇驾崩,西征大捷,将军求嫁,这一切早有谋划。两年前,叶慎身体渐弱,数次呕血,当朝医圣断她若继续操劳,必活不过两年。朝局方定,叶薰与西阈密谋,意图不轨。叶慎为保南召,假意驾崩,逼迫大将陆朝华服毒效忠,任命医圣入职太史监,跟随帝侧,秘密照料。

我们谋划周详,却最终棋差一招——荷香竟盗窃虎符,背叛于我。如今叶薰夫妇杀了禁军首领,执虎符,调动京中兵营五千,围守皇宫。而陆朝华被西阈大军拖延。虽然虎符被窃之时,我便密令他带兵救驾,但叶薰逼宫来得太快,他怕是赶不回来了。

前有叛兵,后无救援,恐怕今夜就要葬身此地。

“姐姐,你明知芄兰性格懦弱,不宜为帝,若你遗旨传位于我,又何来今日局面?”叶薰冷声一笑,目光灼灼,“这一切,都是你逼我的!”

“勾结敌国,弑君杀侄,为一己私欲置家国不顾,南召只会毁在你手上。”叶慎眉眼冷淡,“叶薰,你从不是继位人选。”

“既然如此……”叶薰眼中闪过杀意,轻蔑笑道,“那我只好强取了!”她回转身,持虎符,挥臂展袖,殿中所有窗户在顷刻被破开,数百士兵架起弓弩对准我们。

叶慎看了我一眼,我点了点头,手心冒汗,正待捏破手中事物,殿外忽起巨变。有人整齐高呼:“拜见骠骑将军!”声势磅礴,震耳欲聋。

我全身一震,几乎站立不稳,一颗心就要跳出来,连手都开始颤抖起来。

他回来了,终于,回来了!

(九)班师回朝

鹰视虎步,身姿傲然。陆朝华一步步走入殿中,每一步仿佛都踏在我心上。

终于,他停下脚步,却在叶薰夫妇身旁站定。

我呼出一口气,笑出声来:“你还是选择了背叛。”

陆朝华看着我,目光灼灼,没有开口。倒是叶薰扬唇一笑:“也罢,就让你们死得明白。”她看向周羡,“永昌侯……”

周羡应了,从袖中拿出一封密信,其上印有我亲手盖下的龙印。正是发现虎符被盗之时,我用飞鸟传给陆朝华的救驾密信。

“当年你们逼迫将军服下毒药,将军早有反心,如今也是时候报仇了。”周羡眉飞色舞,向我拱手一拜,“臣代将军多谢皇上亲赐解药,使将军再无后顾之忧。”

指甲刺入手心,我却不觉疼痛。当日出征,那个沉香木盒中,是他身上毒药的真正解药,世间唯此一粒。我不后悔给他解药,即便此时此刻功亏一篑。

我说过,他是一只自由翱翔的雄鹰,一飞冲天,无可匹敌,也绝不会为人停留。

我与他之间,因一场阴谋开始,终归,也要因一场阴谋结束。

周羡说完,阴险笑道:“大长公主,是时候动手了吧?”

陆朝华眼角微挑,声音冰冷更甚夜雪:“杀了吧。”

叶薰手执虎符,号令千军,颐指气使:“来人,杀了他……”话音未落,却被撕心裂肺的一声惨叫打断。剧变陡生,周羡握紧胸口长剑,不可置信地瞪着陆朝华:“陆将军,你……”

陆朝华面无表情,缓慢抽出长剑,鲜血长流:“我从未说过背叛,不过是将皇上的密折给你罢了,是你自以为是。”

“那荷香……”周羡奄奄一息。

陆朝华眉心一皱,手腕翻转,霍然收回长剑:“棋子一枚。”

周羡全身抽搐,死不瞑目。

陆朝华拭剑,看向叶薰:“大长公主想如何死?”

“来人!”叶薰看着陆朝华,像是在看一个怪物,嘴唇颤抖,步步后退。这瞬息间,待命殿外的士兵汹涌而入。

她有了底气,镇定下来,冷笑道:“陆朝华,你匆忙回京,不过带了一千精兵,而本宫手里却有五千兵马!饶是你身经百战,也别妄图与本宫作对!”

无数刀剑、弓弩对准陆朝华,他面色不改:“皇上的敌人,就是我的敌人。”他淡淡一笑,“五千而已,长公主是在置疑臣领兵作战的能力?”

交战在即,我再不迟疑,使劲捏破手中事物。砰的一声,迷烟四起,我在烟雾中三击手心,几十个影卫从屏风后的密道现身。

待迷烟散去,影卫已将叶薰和她周围的士兵包围起来。

情势再变,已完全逆转。叶慎扫视殿外架起弓弩的士兵,因叶薰被擒,他们纷纷投鼠忌器。她拿过陆朝华手中的剑,走到叶薰身前。

“姐姐,你想杀我?”叶薰美丽的脸上终于显露惊惶。

叶慎面若寒霜,只冷漠道:“撼我南召者,死!”

我别过眼,没看她杀死叶薰。叛乱到此,终于平息。这些影卫按照叶慎的意思,本是用以和叶薰同归于尽的筹码,原以为还要搭上陆朝华,未料,事情竟会发展至此。

“皇上没事?”陆朝华走到我身边来。

“朕……”我望着他,手仍有些颤抖,却觉得心中安宁,“很好。”

他朝我莞尔一笑,略挑起眼角透出风华万千。他忽而拥我入怀,动作轻柔:“臣说过,等臣回来就好。”

我微愣,少顷,嘴角忍不住扬起笑容,轻轻回拥:“嗯,我一直在等你。”

(十)相爱

瑞丰元年十二月,汾阳大长公主谋反事败,身死。帝念其情,下旨葬于南陵。

谋反完结,叶慎隐姓埋名离宫修养,不久,王丞相离职,追随前去。

经过叶慎的铁血政治、叶薰的叛乱惨死,南召上下对我心悦诚服,陆朝华也终于正式成为后宫之主。但我始终不知陆朝华为何会那么及时赶到京都,也不明白他说的棋子之意。

陆朝华对第一个问题很快解答。他领兵夜袭时,发现叶薰与西阈的密件,于是令右将军据守边城,自己率领一千轻骑秘密返回。谁料中途收到我的密信,于是改变策略,来了一出反间计。

“如果出征当日,我不给你真的解药,你是不是真的会反?”听完之后,我疑惑甚深。

陆朝华模棱两可:“皇上不会不给臣解药,而臣自然不会背叛。”

我挑眉盯了他半天,换了个问题:“那荷香?”

陆朝华沉思良久。

“你之前说的喜欢的宫女……”我抱着双手,神情不爽,“是荷香?”

陆朝华笑了:“臣从未说过喜欢上宫女。”

我眉毛一拧,正待发作,却忽然想起当日对话,他真的没提过这一句:“那荷香……”

“她本是叶薰的人,私下想为叶薰讨好于我,我将计就计,所以周羡才以为我真心投靠。否则一封密信,他不至如此信我。”

我好奇荷香究竟怎样讨好于他,又要开口,却见陆朝华凤眸微挑:“皇上是不是觉得很闲?”

我有种不好的预感,不由自主退了一步:“朕……”

陆朝华凑近我,眼中光华尤为魅惑:“闲的话,不如早点生个太子为皇上分忧?”

我咽了口唾沫,正要逃,被他一下揽住,顺势压倒。我怒喝:“骠骑将军!你竟敢强暴朕!”

“嘘!”陆朝华解衣,做了噤声的手势,“皇上,这等事,还是不要嚷得后宫皆知了……”

“唔……”

此间动静越小,寝宫外某个听墙角的老头,一双细眼爆射出激动的精光,奋笔疾书:南朝有大将,下了战场,上龙床!

太史监温情批注:勇猛无双,好儿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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