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大、中国人大、首师大校园诗人作品选

2013-10-26 03:43王东东,徐钺,刘奎
江南诗 2013年5期
关键词:小城

王东东的诗

◆王东东(北京大学中文系2010级博士研究生)

小堡村[1]北京宋庄的小堡村最早因建成高压走廊,始将其下的部分耕地改成“建设用地”,一些艺术家来此“买地”居住形成“艺术村”。

如果不知道历史,会认为这里的村民懦弱:

听凭500KV高压线穿过家园。但事实是

高压线毁掉了麦田,留下一片空地,才允许建立了村庄。

虽然,高压的物质第一性不是村庄的意识第一性,

也不是我的意识第一性。有更多的能人行走在

高压线上空。隐形村长掌握这一切:反的,诡辩的镜像。

我忘了走过去,电磁波起跳的水边。一架机械趴在工地

围困的湖心。一只狼狗在栅栏无聊寻人。屋里的人

躺伏躲避高压电。垂直于电流睡觉。闲暇时用身体帮忙输电。

午餐。空旷的展厅。我们吃从天津带来的螃蟹,

手拿螯钳实施一种教育。安静。墙上的巨幅油画,异国

画家的签名突然颖悟:高压线下的艺术是软弱的艺术。

然而,一位画家会宣称他需要电塔,一个巨人模特

梳子似地梳着高压线。女画家的每一张画画的

几乎都是年轻的女画家。可年轻时她并不画画,而是写诗。

我们对女画家嚷嚷:“不要画花了,就画人。”

意思是她可以只画沉溺的自己。在返回时我产生

幻觉:高压线上挂满了乘人的缆车,一辆接着一辆。

“世界小堡”意谓只有世界,没有小堡;但更顽固的村民

笃定:只有小堡,没有世界。这里教会我们如何思想。

虽然只是思想的剩余品。也可能,未完成的思想构成了现实。

遗憾的是,我忘了看女画家从俄罗斯带来的无名大师的风景画。

我的一对朋友要到远方要孩子吗?

让小孩不会对车窗外的一片草场喊:“草原!”虽然那样也很好。

徐钺的诗

◆徐 钺(北京大学中文系2010级博士研究生)

真实与虚构——致王风

六月,当第一场雨放弃夜空的时候

我听到你说:有一张琴

刻着东坡居士的名号与诗句,而你将用整个七月

找寻它的身世。

整个七月,多么长久的虚构。

你,不经意地与死者对饮,谈论生者的消息

谈论街旁酒馆的花生、青笋和鲫鱼;

我看到岁月在你的手中悄悄走动,命令我打开瓶盖

打开另一箱饱经发酵的声息。

我们喝下自己的喉咙,像苦雨斋喝下一九三七年的北平

像一九三七年的北平喝下东晋、南宋、明季

像嵇康喝下自己绝世的琴音——

虽然悔恨早已暗自谈和,与月亮上那么多环形的静戚。

但,没有什么和解能令你满足,你让名字

随我们的纸烟点亮:

帝王,贰臣,遁世者,受凌迟者……还有那张琴

你又提起它未知的身世,总共三次。

凌晨四点,某种谙熟的低音碾过大地。

凌晨四点,在记忆

失去我的最后一刻,我听到你说,人生;

我听到你说:

“人生,像梦一样是真的。”

刘奎的诗

◆刘 奎(北京大学中文系2011级博士研究生)

肖 像(组诗节选)

之二

你的位置一直在变

却从不离开海边

如记忆中的一只候鸟

不停地在异地旋转

为了觅食,接着是孩子

让你无法舍弃一切

偶尔回家,你也不忘记

到你父亲的坟头烧一堆纸钱,

缓缓上升的烟尘,是幸福

是岁月释放了它自己

痛苦停留在山腰

你接受,却不带回

之三

有一场风暴,掩埋在深处

打开抽屉,文件的最底层

一幅没有卷轴的画

在桌面展开,一些情节

如黏性十足的陶土

把你吸附在巨大的墙上

给我讲述,一些构图

我们知道:那些想象的故事

整个房子因此摇晃起来

你在纸上开始勾勒

为此你改变了,作画的方式

油彩更适合,让颤动显现真实

差一点,我们就相信了一切

画在桌面展开,像一幅杰作

是你,发现了什么

沙土从指缝滑落的声音

像一只羊,悄无声息地靠近

那个被我抽走的线头

此时就像护城河,堆满了

沉船,和船长曾经允诺的幸福

画揉起来,像一个地球

你将它抛出,在世界之外,看到折痕

再次提示我,陶土因烧制而变得脆弱

情节开始流失,窗外飞来沙土

就这样被自己的作品打败

返回的地方,都在滑动

沙尘越来越多,赶紧收起

有一场风暴,掩埋在深处

郁陈的诗

◆郁 陈(中国人民大学法学院2011级本科生)

游泳馆

下午三点,雪被锁进柜子,

春天如释重负般在你手腕上叮当作响。

在每支莲蓬头下,有一副面孔在等待

时间被投进空旷的回声,

水汽迅速爬上你手中的镜片。

保洁员在冲洗蓝色防滑垫,

像一场沉默的消防演习。

四周安静,没有人因此感到羞愧,

只有你。伸出脚去试探水温的时候,

心突然被刺痛了一下,

冬天像悬挂的钟,年老而悲哀。

不夜城

夜晚被准时寄来,美如一枚邮戳

而收信人的地址一片空白,

梦的枕头搭起玫瑰花一样的陷阱

在我们永不熄灭的街道,

世界清晰如白昼,在光的摇篮里

指南针也颤抖不已,

起伏的口哨声像一艘漂浮的轮渡

想象的痛苦大多与童年有关,

心是一张被紧紧攥在手心的船票

而你再也不想被任何人检阅,

而痛苦永远覆水难收,

用它最擅长的沉默的易容术

我们无法察觉冰是如何燃烧起来的

在一只鸽子落在墓碑般的路牌上的时候

在我们永不熄灭的街道

凌晨两点的加油站

硕大的光向发动机砸来,

顺着黑暗流淌到熟睡的脸上

腹痛在车厢中变形,剧烈

膨胀,又在颠簸中快速收缩;

你感到身体一次次被揭穿,

隧道在头顶沙沙作响,骨头

逐渐撑开成一朵花(一只濡湿的翅膀)

子宫发出尖叫,器官也狂奔乱跳

绝望是一双刹不住车的手,解开意志的缰绳

再如何倾倒,她依然是座空杯

“失去的早已失去,得到的尚未得到”

地图上的每个点都变成你的眼睛,

注视着我痛苦的(死去的)爱人

高速路,大理东,楚雄方向

无数个影子蹲下,朝着加油站撒尿

你在睡梦中遍寻不着,借去的盐和我

李有兰的诗

◆李有兰(中国人民大学哲学院伦理学系2010级本科生)

冬之旅

为难于穿越冬天的旅行,蒜薹,羊毛

和菌类都宣告售罄。你走向给太阳风熏黑的站台,焦虑的

散步在兔子的租界。也即,郁小姐,作为一本书,(你)陈列在经和纬

相连的弧形山坡,探出两只毛茸天线,参读那斗转星移之时序。

茴 香

会客厅中有人赛马,他猜着幸运醒来

六或七,苦的,像清洁鱼在他的牙床植下大麻

是七吧。七点通常是他睡眠的垭口,听觉在

膝盖上磨得锋利:她说的不错,不是感冒

是有颗牙坏掉了。他吐出漱口水,白灯

提起他如冬日的床单,打字机的恶爪不停拍打

他。他确曾向她开口,此刻,他竟分明是坐在

后面。听候里面的叫号。在下班后人少的街区

喀纳斯(或一周年)

是北京的冬天,你从冰箱里拿出

十一月;捂暖它,脱下它黑色和白色的

晾起它。不带任何努力,你想要

理解

在一周年,你站在他面前,刚从南洋飞来

他还带着台风天特有的木瓜香气。晚餐后

于是,提伞的女子像是椅子

扩充成一个方体

我现在为你做的,是你为我做过的

但,推开门前的全部过去是没用的

下一秒也一样。按住腰红色左端的

岬角,有个万花筒小姐打开了它

的内部书店和欢愉。

戴潍娜的诗

◆戴潍娜(中国人民大学2012级博士)

奉道女

树林向我射来密语

毛孔尖叫 腌入白霜

你甜蜜的性格自此统统摧毁

热切浸透糖浆般涌来的灾难

成为新酿的神话,或遗落在天鹅体内的古董

受伤的词语 须你用肉身填平

风把画中女子扫成黑白二色

实现,实现——

那是你与伟大最相似的弱点

你脱下性别

打开门,走进一个错误的时代

大才华与小容器

草坪野人,逃课,日光浴

你的胡茬比青草更扎人

你的气息比打洞的小鼹鼠更不安分

在威尔士涌动的大草甸上,旁边

还有我们保守的邻居——

一头壮牛盯住了发呆

走开走开,自己去啃大地的汗毛,看什么看!

它犟在那儿。一动也不愿动,斗胆

招来方圆十里的同伴,牛奶和巧克力

一道灌进风肚子里。对牛弹琴!

大才华放进了小容器

草坪野人,在一只只斗篷大的吃惊的牛眼下

省略号

一个浑身长满问号的女人恰巧路过

惊得——像根弹簧

窜直了所有被年华打败的腰脊

我 在

阳光温煦升起的清晨

即将离去的梦俯到我耳边——

“只要记住我的姓名,我就永远在”

你已离开很久,当我猛然间想起

许多竖心旁的字一夜之间长成茂密的林子

遮断了原本长长的背影

落向地面的雨水会重回天国吗

竖心旁的两侧,一颗你的泪,一滴我的泪

却永远隔着一棵向上不断生长的树

它咬紧嘴唇不叫疼,只要生长,生长

如果有一天有人温暖地问起

请我无论如何也一定温暖地回答吧——“我在”

总是某一处,在此处或在彼处

我在;或者——我,在

落向地面的雨水会重回天国吗?

是的,她在,看——那一朵白云!

然而,终究是另一朵

哪个少年不忧伤

怔怔怯怯,惺惺惜惺惺

惶惶愤愤惟忧惧

直至——耳旁漾开一个迷恋到流泪的声音:

“我在”

陈庆的诗

◆陈 庆(中国人民大学哲学院2011级硕士研究生)

桌子上的河流

当一间房子里

有你有我 有成熟的灯光

我和你面对面坐着

不再理会那些调皮的黑暗

比夜晚更黑的跳跃

河流的女儿在桌子上流下泪水

她有着变动的时间与记忆

你绯红的脸颊埋了下去 比目光更深

细密的呼吸 遮住了我的眼睛

三月 趁着樱花熟睡

不经意间截获你的美好

那严厉的美好 像你的洁癖

高傲地伸出双手

从桌子上带走河流

石头地板上的彩虹

我在想你是否是故意的

或者美非得如此偶然

“美”人一跳

我决定停下来

为这不辨来由的美

突然充满了力量

我坐下来 数你的颜色

于是你开始生长 丰满并丰富

我等待着你是否会像一个孩子那样变幻

甚至怀疑你可能开口说话

在石头上生长也好 不再是桥梁

不为任何目的

石头的纹理给你一些波浪段

那些沙晶是你新的寓言

这石头地板上 短短的一段

像一条睡眠的鱼

我坐下来 看住你

你也游动 现在也开始讲话

美得让人不知道说什么好

夜这城堡 以抽象的面孔收藏

液体失忆

波动迈着抽搐的步伐走向石缝

而雪孤独 并且沉重陷落

冬天拖着它硕大的尾巴

空气无知

从我的窗外带走鸣叫

从翻卷的白色烟皮里

剥出干燥的忧伤

从此 风只在开口处呼啸

黑暗与肉体搏斗

神话负伤并且沉睡

水仙不再拥有词语

像我不再拥有你温暖的距离

夏澍的诗

◆夏 澍(首都师范大学中国诗歌研究中心2011级中国现当代文学硕士)

锡林—戈尔[1]

要为锡林—戈尔写一首诗

——安拉这样指示我。

第一句要写:

锡林—戈尔,是个阿富汗女人

蒙面

只能从鞋子区分出她来;

第二句要写安拉赐予的土地

以及锡林—戈尔带着她的孩子

在这土地上流亡的故事

当然还要提一提,锡林—戈尔的梦想

“我要当一名医生!战争一结束

我就去继续上学。”

她抱着最小的孩子,几个大点的孩子手牵着她的袍

他们看或者不看母亲,但无一例外地

都吮吸着黏着沙尘的瘦小手指

关于锡林—戈尔,还要写点儿什么

仁慈的安拉建议,

或者写写她的信仰

然而,我忍不住对安拉说

请赐福吧,请应愿吧

阿富汗女人的脚板

要在逃亡中断裂了——

命名为绝望的事物

我为外祖母读诗

她听着却终是听不见

日复一日地

我终究发现,那片完美

的银杏叶日渐收缩,曾经

金黄的叶面,现在泛着尘土色

命名为绝望的事物

正是这样

你相信生命之灵,然而

却终无回应——

在回音壁前,你才明白

人人都显而易见的事实

染着曼陀罗花的汁液

王琦的诗

◆王 琦(首都师范大学文学院中国现当代文学2012级硕士)

重 逢

你说你爱过四个女人

一个美丽,一个文艺,一个忧郁

剩下我,倒稍稍不可定义

杯口下沉淀的颗粒是我们相知十余年的过去

熟稔、明了,又小心翼翼

只能啜饮其上啊

你害怕手一抖

便混沌地吹开我内心幽暗的湖泊

你读我读的书,看我看的电影

从那年我黑发白裙在风中静默成你的慌乱

你便疑惑

我是从何时起悄悄出落成动人的姑娘

你摊开我掌心的纹路,看不到答案

你更爱我的跳脱

朗读、奔跑,珠子般的情绪一串一串

你笑,颗颗捡拾

晶亮地连缀起我的口舌之快与赤子情怀

我们这样的年纪

早已不爱碗口大的花朵

对这个速食时代也时有揶揄

绿植是美的,菜蔬亦可佳

秤的两边,生活的份量

定盘星是苦心经营的平衡之心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这样的话是不肯说的

寂寞是只从喉咙里破出的手

迟早将我们扭结审判

时间的荒野里

我们难得相遇

相遇便是一刻度重逢的惊喜

生 活

一只大手慢条斯理地切入血肉

骤然收紧,勒紧骨骼格楞楞响

心脏像耗子一样在体腔内惊惧地穿梭

血珠在瞳孔似的镜头前圆润疾速地绽放

大手动作娴熟,手起刀落

一节一节粗暴地重排我的骨列

血脉易主,面容扭曲

它忽然停、

优雅地编织起我的神经

我、笑起来

马赛的诗

◆马 赛(首都师范大学文学院中国现当代文学2012级硕士)

小 城

小城的颜色

早春鹅黄一样温暖的馨香

如一池澄澈的柔波

泛着青青的幽辉

小城不大

璞衲且敦静

偶尔扬起灰尘的黄土路

溅起的都是憨厚的乡音

我爱小城及小城中绿油油的年少时光

我们在同一个夜晚失眠

赏同一轮失血的月亮

在小城美丽的黄昏骑单车游荡

路过许多不知名字的村庄

为每条小路起亲切的名字

欢呼着冲入雨中拥抱着初春的第一场

偷偷采一枝月季花当成爱情奉上

我的成长在小城成长

一座小家碧玉的城啊

怀念是迷途的飞鸟

小城的风景渐渐淡成旅途的云烟

云烟妄想挽留另一段云烟

纵被风撕扯的万碎千瓣也执于追逐

可岁月的一声叹息飘落

却怎么也拾不起融化了的故事

对小城的痴恋早已碎成片片

覆水难收又蒸腾化云

游弋在小城的每寸天空

春天去小城

沿着熟悉的街道

从一侧走到尽头

再从另一侧走回来

我慢慢的走着

寒冷与陌生如同一条细细的褐色小蛇

沿着指尖深深地钻进了心底

我不知道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就像是明媚的午后在明媚的阳光下

心痛却轻而易举的越过幸福的堤防

一切都回不去了,我真不该回来

有人说:在这个世间,一切都必须有个结束

但并不是每一个段落都要斩钉截铁的宣告落幕

今日的梦境不知是哪个春天播下的种子

也许我所珍视的早已经写好了结局

但这简单、干净、明媚而温柔的残忍

是我梦寐的伤痕

维多利亚港的灯火

在游轮与巨船的喧哗中

在蛇鳞一般起起伏伏的流波里

维多利亚如同一抹熔金色的丝巾

一身嵌入骨髓的奢华被光影渲染的声色俱全

夜的港口

欲望被点亮街头

期待、恐慌、窒息与赞美堆积着城市的梦境

温暖而冰冷

呼吸的深处

黑色的脉搏仍旧在强健的跳动

这璀璨的灯火

不过是想将星光的颜色

借给我们云雾样的人生

太平山上

我仿佛看到这座城市的表情

镁光灯下她笑得花枝乱颤

眼神里却寸草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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