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大娘何以流芳千古

荷衣蕙带

唐开元年间，邺县（今河北临漳）城内的集市异常热闹，众人里三层外三层地围在一个临时搭建的舞台前看得如痴如醉。这情景吸引了恰好经过的张旭，他也好奇地驻足观望起来。

原来，台上有一位衣饰华美、容颜端丽的女子在跳《西河剑器》的健舞。舞者时而明快矫健地腾跃旋转，时而妩媚婀娜地敛袖低回，闪转之间婉转顿挫，收放自如。张旭和众人一样被舞者的惊人舞技震撼了。

回到府中，张旭久久不能平静，他的脑海中总是晃动着那场舞蹈的画面，仿佛那不是舞蹈，而是以人为笔，在天地泼墨狂草。第二天，他匆匆地来到集市，向旁人打听了舞者的身份和演出时间——原来这位舞者就是公孙大娘。

公孙大娘不仅在民间声名远播，也曾被邀请人皇宫表演，她的《剑器》舞在宫中也是无人能及，所以有了“唐宫第一舞人”的称号。不过，即便是有这样的盛名，作为地位低下的伶人，她依然只能过着四海为家的漂泊日子。

看过公孙大娘的舞蹈后，张旭就成了每场必到的铁杆粉丝。俗话说，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张旭就从公孙大娘绝世的舞姿里看出了门道，不过他看出的不是舞蹈的门道，而是书法门道。《剑器》舞中张力十足的节奏美和内收外放的灵动美，正是他的书法想要表现出的神韵——他就此得到了创作草书的灵感。

经过一段时间，他和公孙大娘也渐渐熟悉起来。通过观看和揣摩以及同公孙大娘的交流，张旭找到了舞蹈和书法之间那种美的律动，终于从舞蹈中悟出了一笔连环的草书精髓。他的草书如同一个旋舞盘绕的舞者随着节奏舞动毫不停怠，一气呵成，被韩愈称赞为“变动犹鬼神，不可端倪”。每当有人问他是如何创作出草书的，他总是说，自己“见公孙氏舞剑器，而得其神”。

当然，作为唐朝最著名的舞蹈艺术家，公孙大娘可不止张旭这一个超级粉丝，只是在当时她并不知道。公元715年，四处漂泊的公孙大娘来到郾城（今属河南漯河）表演《剑器》和《浑脱》舞。时年三岁的杜甫就和家人在人群中观看，当时观者如云的盛况和公孙大娘惊人的舞艺深深地印在了杜甫的脑海里。

公元767年，已经55岁的杜甫在夔府别驾家中又看到了《剑器》舞，儿时的记忆一下子被激活了。细问之下，跳舞的李十二娘正是公孙大娘的弟子！感慨万千的杜甫写下了《观公孙大娘弟子舞剑器行》，在序里詳细地记下了这件事情。在诗里，他这样描写公孙大娘的：“昔有佳人公孙氏，一舞剑器动四方。观者如山色沮丧，天地为之久低昂……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在杜甫的记忆中，那是一场惊心动魄的舞蹈，天地都为之动容。

天地亘古不改，历史惊人无情。公孙大娘这位不知生卒年，也不知最终流落何处的女子原本也会和《剑器》舞一样被历史遗忘，但是因为有了“草圣”张旭和“诗圣”杜甫这两位超级粉丝，却永远鲜活地舞动在一笔狂草的连绵回绕间，舞动在炳柄娘娘的传世诗文里，留给世人一个绝美的背影。

编辑/葡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