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奥斯维辛牺牲者的誓言

14年1月，有两件世界反法西斯斗争取得胜利的大事举行了70周年纪念，一是被德国法西斯军队围困了四年之久的列宁格勒由于苏联军民的英勇、艰苦抵抗以及全世界反法西斯力量的支援终于解围。另一是德国法西斯设在波兰奥斯维辛的极端残酷的犹太人集中营被盟军解放。不仅世界许多国家举行了纪念活动，在美国，休斯顿歌剧院还从1月18日开始演出关于此题材的一部歌剧《旅客》（The Passenger），这部歌剧是定居苏联的波兰犹太作曲家魏因伯格（Mieczyslaw Weinberg1919—1996）早在1967—1968年间就根据自身的生活体验写成了：他原籍波兰，在德国法西斯1939年并吞波兰之后全家遇难，只有他一人逃到了苏联，后来成长为有一定成就的作曲家，有多种体裁的作品，并曾经为多部影片创作过配乐，（例如著名影片《雁南飞》）他于1967—1968年与编剧家梅德维杰夫创作了这部歌剧，但是在他的有生之年一直没有机会上演，仅仅在肖斯塔科维奇的支持下于作曲家协会用钢琴伴奏作了内部试唱。直到2010年他已经去世十多年之后，方才由英国名导演大卫·庞特内将之“发掘”出来，在奥地利、英国和西班牙作了一些演出。据报道，这次在休斯顿演出颇为成功，该剧院还将于7月份携此剧赴纽约演出。

这部歌剧的舞台场景分上下两层，上半层是在一艘远洋客轮上，有时是在甲板，有时在舱房，有时还在有舞池的餐厅。下半层的场景却是在奥斯维辛集中营里的车间、宿舍或广场。歌剧的故事从一艘从德国开往巴西的远洋客轮上开始：上世纪60年代，二战已经结束十多年了，一对德国夫妇乘船前往巴西，他们是即将去巴西赴任的德国外交官沃尔特和他的妻子丽莎。当这对已经结婚多年的恩爱夫妻在甲板上心情愉快地欣赏海景时，服务员殷勤地为他们送上饮料，还邀请他们今晚参加船长为贵宾们举办的舞会……忽然，丽莎发现在远处甲板上站着一位身穿白袍的妇女，竟大惊失色跑回到自己的舱房去。沃尔特赶回去问个究竟，不料引出了一段往事：上世纪30年代，少女丽莎出于对“领袖”（希特勒）的盲目崇拜，曾经参加了SS（国社党），并担任过奥斯维辛集中营的管理员。尽管由于她天性善良，甚至出于人类同情心没有虐待或杀害过里面的囚徒，有时还尽量给他们一点帮助，但这无论如何也是自己的一段不光彩的历史，假如暴露了，甚至会影响丈夫的前程。她所看到的这名妇女是一名叫玛塔的波兰犹太人，还是集中营内地下反抗组织的成员。当年，丽莎也曾经暗地里帮助过她，后来在一次名为“升天”的音乐会中和她的爱人、提琴家塔迪兹等多人都被杀害了，难道这是她不散的灵魂？于是，丽莎给了服务员一些小费，请他帮忙打听一下这名白衣女子的情况，一面，昔日集中营内的往事又浮现在她的心中：

在二战前夕，德国法西斯政权已经并吞了欧洲的一些国家，波兰便是其一，希特勒还在欧洲许多纳粹政权占领的地方设立集中营，关押了大量从欧洲各占领区遣送来的犹太人，无论男女一律剃光头发，穿条纹囚服，剥夺他们的全部财产，强迫他们进行艰苦的劳动，还不时地巧立名目对他们进行种族灭绝性的虐杀——例如，举行所谓的“升天”音乐会。在音乐进行中间突然发难，将在场的演员和听众全部杀害！在女囚宿舍内，她们正在议论着基督教义中耶苏要信徒们宽恕敌人的教导是否正确，宿舍的大门忽然打开，几名党卫军来押一名叫卡佳的女囚去执行死刑，她愤怒地叫喊：“我决不投降，不要饶恕他们！”这场景深深刺激了当时在场的丽莎。

服务员将打听的结果告诉了丽莎：这白衣的妇女是一名持英国护照的乘客，但在她的舱室里阅读的书报却是波兰文的。这使丽莎更加感到困惑。丽莎以忐忑的心情和丈夫一同去参加舞会，还同船长跳了舞。这时她忽然发现那白衣女子走到了乐队指挥面前和他说了些什么，随后，乐队就奏起了当年“升天”音乐会上的圆舞曲！当年，正是集中营的法西斯头目指定塔迪兹演奏这首柔媚的圆舞曲，但塔迪兹却在演奏的中间愤怒地演奏起德国大作曲家巴赫庄重的《d小调恰空舞曲》！于是，集中营的头目借机发难，对囚徒们进行屠杀！这使丽莎几乎崩溃了，集中营里“升天”音乐会的可怕景象又重现在她的眼前。当年的玛塔据信已经罹难，难道是她的灵魂今天出现在这里？还是她当年侥幸脱了险？还是船上的白衣女子根本不是当年的玛塔？只是由于丽莎一直背负的心理压力才使她发生了一连串的“误会”和幻觉，并由此为我们复述了反法西斯斗争中难忘的一段历史？歌剧的“尾声”结束在宁静的乡间水畔，身穿洁白衣衫的玛塔坐在岩石上，安享和平的生活，给观众以无穷的回味！

在欧洲，回顾法西斯主义的历史罪行的各种形式的文艺作品不少，我还看过一出叫《亚特兰蒂斯大帝》的歌剧，它通过一则虚拟的神话故事，说一名国王嗜杀成性，连死神都“罢工”了，当他被大帝逼迫去“执行任务”时，他竟愤怒地扼住了大帝的喉咙！作者以此来讽喻法西斯政权的暴虐引起的神人共愤！作者也是在犹太人集中营的捷克籍犹太作曲家维克多·乌尔曼等，在他们遇难后，手稿被幸存的难友带出来，于战后经过整理在欧洲各国上演，演出前还在现场配合放映关于纳粹集中营的新闻资料影片！对于上世纪法西斯主义的暴行给世界人民造成的灾难全世界人民都不会忘记。明年（2015）将是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和中国抗日战争胜利70周年，希望我国的文艺家们也好好地纪念！

刘诗嵘 翻译家，音乐评论家，原中央歌剧院副院长

（责任编辑 张萌）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