译者应如何戴着镣铐跳舞——以许渊冲诗歌翻译为例

2014-08-15 00:43■尹
剑南文学 2014年9期
关键词:许先生镣铐译作

■尹 川

德国诗人歌德曾将写格律诗比作“戴着镣铐跳舞”,引众人共鸣。而好的译者又何尝不是戴着镣铐舞自如的舞者呢?换言之,主观能动性是译者主体性最为突出的特征,但译者主观能动性的发挥也受到诸多因素的制约。其中包括:原作、读者的理解和预期、译者所处的社会历史背景及译者的双语和跨文化能力等。许渊冲的文学翻译理论可总结为十个字“美化之艺术,创优似竞赛”,其中处处体现着朴素的译者主体性思想。综观许先生的翻译实践,一方面他孜孜以求力图将译者的主观能动性发挥到极致,另一方面他的主观能动性发挥也受到诸多因素的制约。下文我们将借许先生的古诗英译译例来探讨应对上述四种制约因素的策略。

原作的制约

翻译不同于写作,属于二度创作。因此,译者不能脱离原作随意发挥。正如钢琴家演奏也需依乐谱而行,不可任意发挥一样。许渊冲认为:好的诗歌翻译应兼具意美、音美和形美。原因之一正是:中国古典诗歌本就是三美俱佳之作。因此,倡导“三美论”正是倡导创造性地忠实于原作,即在原作基础上发挥能动性。同时,许先生也是以诗译诗策略的忠实捍卫者,对原作文体的坚守不难看出许先生的观点:面对原作的制约,我们应在忠实于原作的基础上充分发挥创造性。而他在翻译实践中也是这样做的。

“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一句摘自杜甫名作《登高》。原句采用了叠词、对偶,且“落木萧萧”和“长江滚滚”分别连用三个“艹”和“氵”,形式对仗工整,节奏琅琅上口。观其形,听其音,思其境,实乃三美得兼之佳句。 许先生将其译作“The boundless forest sheds its leaves shower by shower,the endless river rolls its wave hour by hour.”。“boundless”和“endless”分别对应“无边”和“不尽”,保留了原文的对偶,且两词还押上了尾韵,兼具形美与音美。“shower by shower”和“hour by hour”分别对应“萧萧”和“滚滚”,创造性地使用了英文中的反复修辞来传译原文中的叠词。甚至连“shower”的读音都与原作中的“萧萧”相仿。此外,三个含草字头的字分别被译成了“sheds、shower和 shower”,押上了头韵,而三个水字边的字则分别被译成了“river、hour和 hour”,押上了尾韵。不得不说许先生创造性地传译出了原句的“三美”,但这种创造性又是在忠实于原作的基础上得以发挥的。

读者接受能力和预期的制约

千里马固然好,也需伯乐懂得欣赏。读者在翻译活动中的重要地位不言而喻。好的译作应能为读者所接受并符合读者的预期。而好的译者在发挥主观能动性进行翻译实践时,也应时刻考虑到读者的接受能力和预期。许先生的“三之论”倡导译作应使读者知之、好之、乐之;而其“三美论”更是倡导创作三美俱佳之作,以飨读者。

“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摘自李商隐作品《无题》。自古常被文人墨客引用来歌颂奉献精神。但有些专家也认为,此句是爱情的写照。不管对原文作何理解,译者都应将其理解准确传达给读者。许渊冲将该句译作“Spring silkworm till its death spins silk from lovesick heart.”。 増译出“from lovesick heart.”后,“丝”与“lovesickness(相思)”关联,既取其谐音,又点明原作隐含之意。相较于其他译本“Spring silkworm spins silk till its death” 和“And the silkworms of spring will weave until they die”, 许译更便于读者理解和接受。这得益于许渊冲翻译实践中时刻将读者放在心中,确保译作能更好地为读者所接受和欣赏。

译者所处社会历史文化背景的制约

人不能脱离一定的社会历史文化背景而存在。译者和读者既是自然人也是社会历史人,且所有翻译活动都是在一定的社会历史环境和文化背景下进行的。因此,某一时期的译作自然会被打印上这一时期的社会历史文化烙印。许渊冲提出“三化论”,为译者打破这一制约提供了方法论。

许先生曾就“金蟾啮锁烧香入,玉虎牵丝汲井回。”一句的翻译,与伦敦大学的Griffin教授做过探讨和辩论。李商隐的作品多以晦涩难懂著称。句中涉及“金蟾”、“烧香入”、“玉虎”和“汲井回”等诸多中国传统文化意象。译者如果对当时的社会历史文化背景没有较为深入的了解,确实难以准确传译出此句内容。笔者建议:除广泛涉猎不同社会历史文化知识外,译者也可像许先生一样应用深化、等化、浅化等手法和策略来弱化这一制约。

译者双语和跨文化能力的制约

翻译是两种文化的汇合,译者是两种文化的中介。译者双语和跨文化能力的高低对译者翻译策略的选择有很大的制约作用。许渊冲之所以被称为“诗译英法唯一人”,在译界享有一席之地,与他强大的双语和跨文化能力是分不开的。

中华儿女多奇志,不爱红装爱武装。

Most Chinese daughters have desire so strong

To face the powder and not to powder the face.

——七绝·为女民兵题照(1961年2月)

该句是许先生的又一佳译。原文“红装”、“武装”是同源词语。“红装”之“装”为名词,作“衣服”讲;“武装”之“装”为动词,含“装备”之意。因此,“红装”、“武装”二词不但构成同源,还形成双关,因而含俏皮、诙谐、机智之成分在里面。反观译文,face与powder成对使用,一动一名,同源词语交替排出;此外,powder之含义也暗藏变化:前一名词意为“火药;硝烟”,后一动词实指“搽脂抹粉”--“火药”与“脂粉”同样构成双关。译文水准与原文不相上下,堪称佳译。

由此可见,译者发挥主观能动性过程中脱离不开诸多因素的制约。许渊冲先生正是在这些制约因素影响下积极发挥着自己的创造性。正如钱钟书对许先生的评价:“……惊叹先生在韵律与行文的镣铐中亦能舞得毫无拘束……”。(摘自钱钟书先生致许渊冲先生书信一封)。同时,许渊冲的大量翻译理论和实践,为我们打破这些制约提供了很好的指导和借鉴。译者应积极吸收前辈经验,在制约中发挥主观能动性,并通过积极发挥能动性来打破上述制约,力求戴着镣铐也可以舞翩跹。

(曲阜师范大学公共外语教学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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