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中莺儿形象研究

2014-08-15 00:43
剑南文学 2014年9期
关键词:宝钗丫头宝玉

莺儿作为宝钗的贴身丫头,出场次数虽不多,却形象鲜活、内涵丰富。《红楼梦》前八十回有十七个回目提及“莺儿”之名,其中第八回、第三十五回及第五十九回皆以莺儿为主角敷演故事。而“黄金莺巧结梅花络”一节更是作者为之立传,借宝玉之口、之眼,为读者塑造了一个娇憨婉转、心灵手巧的莺儿。莺儿在后四十回中散见于九个回目之中,虽形象大打折扣,但对于探究其悲剧美仍有一定价值。

莺儿之名

莺儿本名黄金莺,因宝钗嫌拗口便改作“莺儿”。改名之事在《红楼梦》中极为常见,丫头的名字只是个代号。但恰如甄士隐、贾雨村谐“真事隐去、假语存焉”之意,人物名字亦各有深意。周春在《阅红楼梦随笔》中提到:“盖此书每于姓氏上着意,作者又长于隐语庾词,各能变换,极尽巧妙,不可不知。”正是此意。

关于莺儿之名,宝玉曾赞道:“这个名姓倒对了,果然是个‘黄莺儿’。”黄莺善啼,亦善营巢。其鸣声宛转似笙簧,清脆如织机,可谓“巧言”。其营巢精致细密,颇似女性之细心和精巧,可谓“巧手”。此二点皆暗合了莺儿之“巧”。而莺儿姓黄,正是“谓其巧言如簧也”。

宝钗的丫头唤作黄莺儿是有一定寓意的。洪秋蕃《红楼梦抉隐总评》中提到“莺儿,善为枝上唬以惊人梦醒之鸟,宝钗教令笼络宝玉,即游扬其主之美以唤醒梦梦之人,故曰莺儿,而氏以黄。或曰:‘黄金莺,黄金缨也,宝钗用以络玉,亦通。’”

莺儿之巧

《红楼梦》一书在人物描写上“悉与前人传述不同”,每一个人都是一个典型,皆“有各人的好处”。作者在描写莺儿时着意一“巧”字,寥寥数语便使一巧手少女跃然纸上、栩栩如生,足见功力。

莺儿之名最早见于第七回。周瑞家的去薛姨妈处,看见宝钗“伏在小炕桌上同丫鬟莺儿正描花样子”,是为莺儿首次亮相。虽此处并非着意写丫鬟,但显然莺儿出场即是个巧手丫头的形象。又第二十六回,写红玉找描花用的笔而不得,“想了一会儿方笑道:‘是了,前儿晚上莺儿拿了去了。’”又是暗中点出了莺儿之手巧。真正明露出作者激赏莺儿之巧,为之立传的还在于“黄金莺巧结梅花络”一节。

莺儿道:“大红的须是黑络子才好看的,或是石青的才压的住颜色。”宝玉道:“松花色配什么?”莺儿道:“松花配桃红。”……宝玉道:“共有几样花样?”莺儿道:“一炷香,朝天凳,象眼块,方胜,连环,梅花,柳叶。”

此时的莺儿罗列出种种花样,说起配色更是如数家珍,可见,莺儿手巧心亦巧。莺儿之巧,众人皆知,连黛玉也称赞“怪道人赞你的手巧,这顽意儿却也别致”。

一部《红楼梦》,对莺儿的刻画通篇未离一“巧”字,“柳叶渚边嗔莺咤燕”一节中,莺儿对春燕姑妈的一段抢白,更是向我们展示了一个巧嘴如刀、巧舌如簧的少女形象。

莺儿的性格

对于莺儿思想性格的研究,历来就有抑扬两种不同论调。王伯沆曾大肆贬斥莺儿,称“钗与莺非吉星也”“莺儿是钗之耳目”“煞是可恶”。虽然莺儿是二玉爱情悲剧的参与者,但若只关注这一方面确实有失公允。因此,纵然莺儿背负心机之名,但在历代评论中还是扬高于抑的。恰如蒋和森所言:“(曹雪芹)采用了独创的‘美的人性的价值判断’。对于女性人物的优点,他抱着惊喜之情予以赞美,而对她们的缺点则从人性弱点的视角上予以理解、惋惜与宽恕。”

大观园中的女儿们正值豆蔻年华,天真烂漫、爱玩爱闹、略带些孩子气,莺儿也不例外。第二十回中写钗、菱、莺三人与贾环赶围棋。贾环掷骰子时,“莺儿拍着手只叫‘幺’。”庚辰本侧批“好看煞”,双行夹批“娇憨如此”。后莺儿因争执赌气遭宝钗训斥,“(莺儿)只得放下钱来,口内嘟囔说:‘一个作爷的,还赖我们这几个钱,连我也不放在眼里。’”十分生动地写出少女遭斥后不服却又不敢抱怨的委屈之态,颇具孩子气。

由争执赌气一事可以看出,莺儿的优越感是极强的。身为一个丫鬟,她却敢跟少爷争执,还摆明了看不起对方。这显然与宝钗的谨小慎微、大方得体不相符。同时,五十九回中,莺儿不但违禁折了许多柳条,还扬言“别人乱折乱掐使不得,独我使得”,并不把管事的婆子放在眼里,这亦不同于宝钗的谦和之道。由此我们不难看出,莺儿虽受宝钗的严格管束,但本质上还保留着少女固有的无邪烂漫之情趣。

鲁迅先生曾提到过“好人并非全好,不好人并非全不好”的“真的人物”,以之观于莺儿亦是如此,我们不需要一个完美的奴仆式的人物,而是像莺儿这样可知可感的少女。

莺儿性格之转变最早出现在第九十八回。此回写宝钗告知宝玉绛珠归天之事,宝玉悲痛断肠,几欲随之而去。此种情形之下,素日里和气的袭人亦深怨宝钗,莺儿背地里亦对宝钗的劝言“姑娘忒性急了”。此时的莺儿,已不似当初那般放肆张扬,反倒一派“袭人模样”。第一一八回中,莺儿竟换上了一副狐媚子嘴脸,让宝玉“尘心一动”,无怪乎王伯沆说“才说莺儿稳重,又有此一挑”“宝钗左右无一好人”。对于这种变化,一方面我们承认这是曹雪芹原作与程高续书之间存在的固有差距。但另一方面,经过比较不难看出,这种转变正是宝玉、宝钗成亲后日渐萌发的,由天真无邪的灵巧少女渐变为评家讥刺的狐媚子,恰恰体现了莺儿形象的悲剧性。

近年来“红学”增温,人们对莺儿的研究也逐步由文本作用转向本体形象解读,这是非常有必要的。由于我们知识水平有限,对莺儿形象的研究只是一些尝试性的探索,以期就正于方家。

(天津外国语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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