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无证据能力的证据

2014-08-22 04:47万毅
现代法学 2014年4期
关键词:非法证据关联性合法性

万毅

摘 要:“无证据能力的证据”这一概念在证据法学研究尤其是在关于证据能力问题的研究中显得分外重要,是研究证据能力问题时一道绕不过的“坎”。在我国证据法学研究体系中,提出并研究“无证据能力的证据”这一概念,还有着更强的现实意义和针对性。对于我国刑事诉讼法和司法解释中规定的“无证据能力的证据”,可以根据不同的角度和标准,将其区分为如下不同类型:完全无证据能力和受限制无证据能力的证据;全部无证据能力的证据和部分无证据能力的证据;绝对无证据能力的证据和相对无证据能力的证据;因无关联性而无证据能力的证据和因无合法性而无证据能力的证据。我国关于证据能力的立法和司法解释具有以下几个特点:相对全面性和一定的进步性;本土化特征突出;实用性强而体系化不足。影响或者说决定证据之证据能力的主要因素:一是证据的关联性;二是证据的合法性。但来源不明、明显缺乏可靠性的物证、书证,也应当归入无证据能力的证据的范畴。同时,我国个别证据规则对证据能力的设定过于严苛,阻碍了部分证据进入诉讼程序。为此,应当强化立法、规范用语并降低证据的准入门槛。

关键词:证据能力;无证据能力的证据;非法证据;关联性;合法性

中图分类号:DF73

文献标识码:A

一、“无证据能力的证据”之概念及意义

所谓“无证据能力的证据”,顾名思义,概指不具有证据能力的证据。从学术研究的一般经验而言,对于“无证据能力的证据”这样一个宽泛的学术概念,似乎并没有展开深入研究的必要。因为,所谓“无证据能力的证据”,其核心概念是“证据能力”,“有”或者“无”证据能力,不过是依据“证据能力”这一概念本身所内含的标准而对证据效力做出的一种判断。因此,问题的关键其实是“证据能力”的概念及其内含的标准问题,即一类证据究竟要符合哪些条件才能具备证据能力。从理论上讲,我们只需深入研究并厘清“证据能力”的概念及其标准,即可反向推导出所有不具有证据能力的证据的具体类型和样态,至少在逻辑上是如此。

所谓证据能力,又称为证据资格,乃指“证据就特定诉讼案件得用之为严格证明之资料之法律上资格”,简单言之,即为该证据得为立证资料之法律上资格[1]。由此可见,证据能力问题实质上就是证据的法律适格性或者说法律容许性问题,而这本质上是个立法问题,因为,证据本为认定犯罪事实之基础,何种证据具有适格性,直接关系到犯罪事实之认定及审判之结果,进而影响到被追诉人的基本人身自由和财产自由,因此,唯有立法者方有权通过法律预先设置证据的适格条件。当然,立法者对证据适格条件的设置,并不是恣意的,而是受到价值(政策)、成本、技术等诸多条件的限制和约束,其中最重要的就是,立法者必须考虑到证据本属司法中的稀缺资源,若法律为证据设置了过高的适格条件,诸多证据可能因为条件不适格而被阻挡在司法程序之外,造成本就稀缺的证据资源愈显紧张,进而造成事实认定上的困难。正基于此,立法者在证据的适格性亦即证据能力问题上,往往采取了一种现实的、否定式立法策略,即法律几乎不直接对各类证据的适格性标准做出正面规定,而只是对那些法政策上绝对不能容忍、技术上绝对不可信赖的不适格证据进行明确的列举。此诚如我国台湾地区学者陈朴生所言:“证据能力,法律上殊少为积极的规定,一般仅消极的就无证据能力或其能力限制之情形加以规定。故证据能力所应研究者,并非证据能力本身之问题,乃证据能力之否定或限制之问题。”(参见:陈朴生.刑事证据法[M].台北:三民书局,1979:280.)例如,我国刑事诉讼法并未明确规定言词证据的证据能力要件或适格性条件是什么,而仅仅是由《刑事诉讼法》第54条从反面否定了采用刑讯逼供等非法方法收集的言词证据的证据能力。这种否定式立法模式和技术,使得证据能力的一般标准(要件)隐藏在了晦涩的法条甚至艰深的法理之中,也使得我们在学术研究上观察、分析和提炼证据能力或曰证据适格性的一般标准和要件,犹如“雾里看花”,难以直窥全貌。相反,在研究策略和技术路线的选择上,我们被迫只能从立法所明确列举的、不具有证据能力的证据的具体类型出发,去溯寻法律否定该类证据之证据能力的原因和目的,归纳、提炼出“无证据能力的证据”的共性、特征,进而反向推导出证据适格性或曰证据能力的一般标准和要件。这种“正题反解”式的研究路线,使得“无证据能力的证据”这一概念在证据法学研究尤其是在关于证据能力问题的研究中变得分外重要,成为研究证据能力问题时一道绕不过的“坎”。实际上,纵观各法治国家之证据立法及研究,“无证据能力的证据”之概念都是证据法学研究中相当重要之概念,盖因刑诉法或证据法上关于证据能力之规则设定,全系围绕“无证据能力的证据”这一概念而进行。因而,“无证据能力的证据”实乃开启证据法学殿堂之“钥匙”。

在我国证据法学研究体系中,提出并研究“无证据能力的证据”这一概念,还有着更强的现实意义和针对性。

第一,研究“无证据能力的证据”有助于澄清我国证据法学理论研究中的若干认识误区。我国证据法学界对于“无证据能力的证据”这一反向概念缺乏研究,尚未意识到“无证据能力的证据”作为一个独立的证据法学概念在学术和实务上的价值,因而在对实务中的一些证据不适格情形进行解读时,产生了认识上的错位。例如,对于人证笔录中证人、被害人未作签字认可,出具鉴定意见的鉴定人或鉴定机构不具备鉴定资格等证据,有学者主张将其定义为“基本要素欠缺的证据”,即取证不符合法律对此类证据的基本要求,作为该证据的“基本要素”欠缺,因此不具备证据能力[2]。按照笔者的理解,该观点之所以主张创设“基本要素欠缺的证据”这一概念,主要是为了在概念上区别于“非法证据”,即该类证据虽然也不具备证据能力,但却不是非法证据,不能将两者混为一谈。然而,与“非法证据”的概念相区分,其实并不需要另行创设“基本要素欠缺的证据”这一新概念,沿用“无证据能力的证据”的概念即可将其与“非法证据”的概念有效地区别开来,上述观点之所以主张另创新概念,主要是因为对“无证据能力的证据”这一概念的陌生和不解。实际上,在笔者看来,该观点所表述的“基本要素欠缺的证据”,实际上只不过是“无证据能力的证据”的类型之一,因为,所谓证据的基本要素,本身也是法定的,具备法定的基本构成要件或曰要素,是证据合法性的前提和内容;所谓欠缺证据的法定基本构成要件或要素,实质就是证据缺乏合法性,将导致证据无证据能力。例如,人证笔录中证人、被害人未作签字认可的,即属于因证据形式不合法而导致证据无证据能力,而出具鉴定意见的鉴定人或鉴定机构不具备鉴定资格的,则属于因取证主体不合法而导致证据无证据能力。由此可见,所谓“基本要素欠缺的证据”,实际只不过是“无证据能力的证据”的一种类型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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