界江清絮

2014-11-20 22:12倪笑春
满族文学 2014年6期
关键词:眼睛

倪笑春

1

两岸很近,很近。常有歌声、笑声、口哨声飞来,飞去。岸堤上的灯,总是痴情地对望着。多彩的光的情绪在静寂中向界江倾吐着泱泱快感。在夜幕下,每个平凡的夜晚。

界江很深,很深。人趟不过去,也跳不过去。可以随时跨越的,是那谙于探求而不舍的眼睛。外来的醉汉,踏着厚厚的迷人灯光,到对岸去寻找过夜店。在冬天,江被厚厚的冰雪冻僵并掩埋之后。不过,这种事极少极少。

语言,贪婪于心的张力。手,原本没有语感。在这里的人们的回忆中。地球和人不一样,还是那副老样子,伊呀转呀,慢悠悠地,把古怪和新鲜都转成粘有霉纸味的故事。

2

绵绵山雾,弥漫着江面那条状的含混。高低依稀。明暗依稀。帆的梦很深,在港湾里沉醉着。眼睛望不见眼睛。心和心之间迷蒙着。歌声语声骂俏声都蜷曲在喉咙里,憋闷着心。

乌鸦和麻雀在铅灰色的天空钻来钻去。这些没有户口没有身份证也没有国籍的精灵们,在无限的自由里觅寻着突兀的依偎。高级灵魂有些躁动,但没谁去奢谈那些有关生命流向问题。生存有了一种紧迫感。山隔不住,林掩不住,如喷岩似雪潮,跨越人为的栅栏,冲击着许多许多颗心。

日头出来了。困惑的烟雾蚀散,世界变得骤然真实起来。迟疑和慵懒的步履敲击着清爽鲜亮的时间。

3

江风销魂于温和的黄昏。霞彩似血溅红了远山和西天的一角天空。岸滩上没有浪再搅动。几株草木稀疏,在婉约的风韵里,淡淡地倾诉着这里的生命。

你站在坚实的江堤上,把企望的目光放得好长好长,仿佛要把界江那边的城扯起来观赏。你希望那边有什么飞过来,或者有谁飞过去,传递些同类的气味。望啊,望,终于你把自己望成一棵几经风雨的大树。'

高山是可以翻越的。季节也完全可以穿过。夜色和心有关吗?你总是在心里这么想。

月亮升起,照耀着你也照耀着他们。你还是觉得握手、拥抱已不是单纯的礼仪。它们还包含什么?你如儿时梦的回忆,如何也还是说不明白。于是你不再思想,把一切都交给未来。

你站着。在江堤上,茕茕地,悄然如初。

4

熟悉了,很久很久的陌生。神诡的山峰间,似乎有条唯一的黛色通道。鸡鸣醒的眼睛,惺忪着,但还是在转颈之间发现路有很多,很多,且都可以走向自己的远方。

梦给风吮干了。僵直的火燎木上悬挂的不只是云的嗟叹。大江是融于地面的生命之根。开阔的空间律动着,山没能阻住生命的流动。

人,总是爱跟同类开玩笑,有时也跟自己开。说不准的事,在这怪诞的大千世界总是时有发生。风雨不是时间的拨弄,历史更不是儿时的玩具。你玩弄它时,说不准你也正被玩弄着。

潺潺流水轻缓地品评着往事。一种向往,镂通北方大谷地的迷惘,正向轰然的潮声驶去。

5

整年整年站在岸堤上巴望的日子,终于给眼睛删除。东西南北的期待和惊喜,汇集于两岸都市,膨胀着五颜六色的心态。昨日的沉重已荡然无存,一切都在年轻。地球似乎转快许多。

已经成为爷爷奶奶的人,还不时重复当年在江边摆石子儿的岁月。岸畔小树林里的依偎,青草地上充满活力的翻滚,融尽往昔的静寂;老水手在船上的迪斯科舞步,把晚霞与落日都醉在江中……

形态各异的商品在热烈易换;驳杂无章的情感在潜流。谁与谁之间到底能或者会发生什么,没谁愿意知道。

界江一如往日,悠悠然然地演绎着今天讲不尽的故事。昨天。昨天是个什么?只有潮声澎湃。

6

用旗帜对话的日子,很长。绷紧的神经,对着,绷紧的神经。话在心底,沤不出激情。爱的荒漠不再生长,茵茵绿草。那季节,终被风雨送走。遥远的心距,顿被手拉近。人与人,有了同类感。心镜对照心镜,一幅苦涩的轴画:原来,我们都有点那个。

只为认识差异,我们便赌上,人生年华。为路,把自己都走成死角。感悟与感悟连缀成诗:这都是昨天/梦中的事/愿望也是种勇气/有时候。黄皮肤,白皮肤,蓝眼睛,黑眼睛,都这么讲。

渴望与渴望粘合成桥,心路不再中断。晤面,不必再申明理由。握手,拥抱,亲吻,成为一种语式。爱情,又一次趟过,深深的界河。“混血儿”,又开始在两岸诞生。这是人类的一种创造。

7

无数条小河,从秘远的山林,欢唱着春天的颂诗,汇入这平阔大江。稍弯转,簇拥着雄劲,浩浩荡荡,奔向大海的浩瀚。

水本无界。岸是一种阻拦。“界”是人的意志。“界江”,这屈辱的名字,涵盖了多少苦痛与不幸。有了这名字,于是,历史有了尴尬,人类有了隔阂,大江有了一身二属的别扭……

岁月跨不过去,这高耸的现实。江水滔滔。滔滔。象一位世纪老人,在倾情诉说。朝辉唤醒,千万双眼睛,在这岸和那岸,同一个清晨。夜幕抖落,千万个梦,在这国和那国,同一个夜晚。咫尺之间,人们还是觉得好远,好远。都在期盼着,那会是怎样的一个日子,还是很少有人能够说清。

8

盈盈绿水,又流来一个夏季。

黄头发,黑头发,在两岸市街上飘动。江水如兰,有无数诗行飘过。朦朦胧胧。船不再隐匿自己,轰鸣着,驶向自己的对方。人不愿再误会别人,虔诚与虔诚沟通;灵魂与灵魂,在缝隙间交谈。

江岸,也不再是心堤。看他人风景,觉比自己新鲜;读别国人生,总有另番滋味。于是,我渡过去,你涉过来,走出定格,还圆一个又一个自然天性。

9

边贸热潮,从洞开的国门里滚滚流出,漫散成两岸都市里迷人风景。街道顿生姿色,俘获了一批又一批远来的眼睛。世界不再那么神经,淡漠的目光里开始有了关注。

商品出国。欲望出国。“大款”们也开始领着“小秘”,挽着“情人”,涉过界江,在那岸寻找,自由亲昵的空间。商品交换着商品。思想交换着思想。也交换着人的聪明。

中国人,俄国人,都码着自己的视角,收获惬意的趣感。欧洲人豢养宠物的家风,也踏着商品流通的节拍,飘过国境线。一群,又一群宠物狗,过两次海关,竟也涨了几倍十几倍身价。而且在中国,都还有了俄罗斯的名字。

中国人多。出口者也多。可不知是否,有那些宠物们幸运。

10

天空敞开着,凭所有翅膀翔飞。大地敞开着,任风雨奔走。江水悠悠,送走一个季节,又迎来一个季节。清丽的阳光下,只有人,时薄时厚地遮掩着秘不可示的灵魂。心,是一种永远看不透的东西。

浩荡的雁阵,驮着一个偌大的“人”字,庄严而自由地飘过界江。这些候鸟们,似乎在传示一个并不难译的密码:“人”,无法孤立地在天地间生存。

11

地球把两岸人的脚步都转快了。你脚步匆匆,他也脚步匆匆。

人,都希望活得更好一些。于是,你们他们我们,都在想着办法。你看着我。我也看着你。那江已不再是不可逾越的屏障。两岸的人们都在思考。两岸的城市都在疯长。两岸的日子都明亮了许多;两岸的人也都似乎聪明了许多。

这过去的岁月,仿佛在做一种提示。

12

两家人走在两条路上,过一段各不相扰的日子,没有什么不好。天下,路本来就很多。何况,没有路可走的时候,还可以再踏出一条路来。再说,在一条路上拥挤,也未必就是好事。

天下诸事,不会都是一样。人不是大海,但可以有大海的胸怀。不是吗?人世间很多事都说不准。闹过别扭的两个人,说不准哪天,又会在一条路上同行。

很多人都这么寻思:人类,不会只有一种思想。永远。

〔责任编辑 谷 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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