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寡妇”离索契冬奥会不算太远

2014-11-23 02:15莫书莹
博客天下 2014年3期
关键词:黑寡妇车臣安全部门

文 / 莫书莹

“黑寡妇”离索契冬奥会不算太远

文 / 莫书莹

穿黑色长袍、身捆炸药的女性极端主义自杀爆炸者“黑寡妇”为俄罗斯即将举行的冬奥会蒙上了阴影。

2013年12月的最后两天,当所有人都正沉浸在假日的休闲与喜悦中,伏尔加格勒上空的两次爆炸声猝不及防地打破了美好的新年气氛。这个距离即将开幕的索契冬奥会不到600公里的俄南部重镇在两天之内接连发生两起自杀式爆炸事件,造成百余平民伤亡。

第一起自杀式爆炸事件发生在人流众多的伏尔加格勒火车站,造成至少18人死亡,数十人受伤,而当所有人都在忙于运送伤者时,不到24小时,第二起爆炸再次上演。一辆满载乘客的A15 号公车在早高峰时段发生爆炸,至少10人当场死亡,15人受伤,电车被完全摧毁。俄罗斯卫生部官员晚些时候又报告,伤亡人数不断增加。

越来越多的伏尔加格勒市民宁愿步行上下班。随着冬奥会的脚步临近,令俄政府安全部门叫苦不迭的极端伊斯兰武装分子早有宣言,要借举世瞩目的冬奥盛会之机,大闹一场。作为连接俄罗斯境内各地的交通枢纽,伏尔加格勒成为恐怖分子继莫斯科之后发动袭击的又一个重点城市。目前,俄罗斯总统普京已下令提升俄罗斯全境的警戒级别,同时要求对伏尔加格勒作出特别安全部署。

这已经是过去一年针对伏尔加格勒市交通系统的第二和第三起爆炸事件。两个多月前,一个叫做纳伊达·阿西亚洛的30岁女人同样在该市的公交车上引爆炸弹,造成多人伤亡。接连不断的自杀性爆炸事件让人们的目光再一次集中在一群熟悉的女人身上。这群女人来自俄罗斯南部联邦的车臣、达吉斯坦、印古什共和国,她们穿着黑色长袍,全身上下只露出一双眼睛,宽大的袍子有助于帮助她们掩盖身上携带的炸药。她们带着这些炸药在俄罗斯境内—主要是莫斯科的公共场所和安全部门所在地出没,发动一起又一起骇人听闻的自杀式恐怖袭击,这群女人的面貌模糊不清,却有着一个统一的名字:“黑寡妇”。

2000年,第一位“黑寡妇”出现在公众面前。哈瓦·巴拉耶娃,这位车臣女人身着只露出眼睛的传统长袍,警告俄罗斯人:离开车臣,否则就会遭到一系列毁灭打击。几小时以后,哈瓦身上绑满炸药,驾驶一辆卡车,撞上一个哨所,炸死两名俄罗斯士兵,让其他5个成了残废。

将巴拉耶娃引上“人弹”这条不归路的不是别人,正是他的亲哥哥、车臣首领“高加索狼”巴萨耶夫的左右手莫夫萨尔·巴拉耶夫。“女子敢死队”成员均是一些丈夫和家人被俄军打死的女子。巴萨耶夫和巴拉耶夫利用的正是这些女人因为亲人被害而产生的仇恨心理。

巴拉耶夫先后把自己的两个妹妹“贡献”给了敢死队,并让哈瓦·巴拉耶娃执行这支队伍的第一次任务。这之后,巴拉耶娃成了敢死队的精神标志。

哈瓦死后,一批又一批“寡妇”在她的精神鼓励下制造了一起起震惊世界的恐怖袭击。

在炸弹被引爆的那一刻,哈瓦留给世人的最后印象,是穿着黑色伊斯兰长袍的女人。就像她在录像中告诫车臣男人,“站起来,不要做女人,不要像女人一样待在家里!拿起枪,像我一样去战斗。”从此以后,俄罗斯人知道了,在车臣,战斗在第一线的是女人。

这是人们对于古老的车臣民族传统文化的一次颠覆性体验—女人,也是可以凭着自己的“英勇”实现“阿达特”的。在车臣民族的价值观中,“阿达特”是排在第一位的,它是一种让敌人血债血还的复仇观念。普京领导的第二次车臣战争摧枯拉朽般地将分裂分子赶到格鲁吉亚的潘集西峡谷。迅速的失败促使后者改弦更张,恐怖袭击成为最后的撒手锏。车臣古老的“阿达特”价值观要求人们在受辱后必须复仇,不惜为此丧命。面对家园的丢失,车臣人隐然感到了信心不足,于是,极端“阿达特”理念乘虚而入,“圣战”为所有的一切披上了悲壮的外衣。

但传统的“阿达特”向来是男人的专利,就像这个民族的男权式构架,当男人追求不到心仪的女人时甚至可以将她劫走。在这里,这种近乎野蛮的行径被认为是值得称颂的勇敢,从此以后,被劫走的女人会永远爱戴和忠诚于这个男人。而男人则应该在他的女人被欺辱时站出来,以暴制暴。

这种极端男权的文化发展千年,至今依然广为流传。17岁的贾涅特·阿卜杜拉赫马诺娃就是其中的一个继承者。这个90后少女出生在达吉斯坦共和国境内一个叫做“天堂”的村庄,但与多数在这里生活的车臣族少女一样,贾涅特的生活却离天堂很远。她成长在一个单亲家庭,缺乏父爱,从小就与在附近活动的伊斯兰极端组织成员往来频密,16岁的时候通过网络认识了年长13岁的反政府武装组织头目乌玛拉特·穆罕默多夫。几次网聊之后,穆罕默多夫要求面谈,贾涅特答应了,随后被强行留了下来,再后来索性背弃家庭,摇身一变成了俄罗斯安全部门最头痛的恐怖分子的压寨夫人。

俄媒体公布的照片中,仍显稚嫩的贾涅特被穆罕默多夫搂在怀里,手拿一把手枪;另一张照片中,贾涅特拿着手榴弹。“她仍是个孩子,甚至根本弄不清自己在做什么。”达吉斯坦共和国一家报纸主编绍尔·加济耶夫后来这样评论说,“在单亲家庭里成长的贾涅特从小没得到过父爱。突然有一天,她遇上一个强悍男人,感到有所依靠。”

2009 年的最后一天,穆罕默多夫驾车遭俄联邦部队拦截,在交火中死亡。按照作为车臣武装分子遗孀的“传统”,贾涅特开始在极端组织训练营受训,第二年春天,像所有人弹的偶像巴拉耶娃一样,贾涅特给自己穿上一件绑有炸弹的腰带,在人潮汹涌的莫斯科地铁文化公园站台将自己炸得粉身碎骨。在那次地铁爆炸案中,总共有 40 人死亡,数十人受伤,安全部门后来在一片狼藉的地铁站整理出一张碎纸,是花样年华的少女写给情人的诀别书:“我们天上见!”

从受兄长洗脑的哈瓦·巴拉耶娃,到为“爱”一战的贾涅特以及她们之后前仆后继的“黑寡妇”们,有统计数据指出,自2000 年的第二次车臣战争之后,俄罗斯境内一半以上的恐怖活动都是由女人们完成的,其中包括最骇人听闻的 2002 年莫斯科剧院劫持人质事件,2004 年炸毁两架民航客机,以及这次发生在伏尔加格勒的连环爆炸案。

“我们每个人都有母亲,从某种角度来讲,人们通常不会将女性与恐怖活动联系在一起,这是如今活跃在世界各地的恐怖分子开始起用女性从事恐怖活动的重要原因。他们发现相比男性,起用女性行动更有效率,她们更不引人注目,更容易渗透,得手机会更多。”北约组织研究恐怖活动的心理学专家安妮·斯帕克哈德这样解释,“另一方面,当人们发现这些骇人听闻的恐怖事件是由妇女完成的,都会表现得格外震惊,他们会一直追问,是什么把一个女人逼到如此境地?对于恐怖分子来说,这不啻于就是一种胜利,他们把想要传递的信息最大化地传播出去。”在高加索地区,受传统价值观熏陶的女人以自己的男人为伊斯兰事业殉道为荣。“昨天晚上,他为了抵抗侵略者而死,对我来说,这是再好也没有的消息了。”在达吉斯坦首都马哈奇卡拉,瘦小的Anzhela Dolgatova这样告诉来访的美国记者,去年5月,她的丈夫,伊斯兰激进分子哈茂德·曼苏尔·尼达尔在一次俄政府安全部门的行动中被射杀。来自美俄两国的安全部门认为,尼达尔与去年发生在美国波士顿马拉松的恐怖爆炸事件有关。

著名车臣人权活动人士赫达·萨拉托瓦在高加索地区展开关于平凡妇女走上“黑寡妇”之路的心理调查,“那些出身低微,受教育程度不高,思想单纯的穆斯林少女很容易与激进分子坠入爱河。”她解释说,一方面,常年生活在丛林深处,时刻准备“为事业献身”的激进分子需要女人的爱和崇拜来鼓励斗志,另一方面,对于那些懵懂少女来说,相比嫁给终日酗酒、浑浑噩噩、躲在村子里过生活的男人,与那些“为事业献身”的抵抗分子来一段末日罗曼史,听上去是一个更诱人的选择。萨拉托瓦的调查发现,那些最后彻底黑化了的妇女,通常在25岁之前就已经嫁过不止一个极端激进分子了。这次伏尔加格勒爆炸案的“黑寡妇”亦是其中之一。

当她们的丈夫战死后,许多人觉得自己被原来的世界边缘化了,唯一融入的方式就是让自己更走向极端。国际危机应对组织项目负责人Yekaterina Sokirianskay 曾在达吉斯坦走访,认识了后来在马哈奇卡拉中心执行爆炸的恐怖分子玛蒂娜·阿里耶娃,在 25 岁生日前,阿里耶娃的两任丈夫都死于与俄罗斯安全部门的交战中。“对于这些迷失的妇女来说,来自政府和公众的压力,很容易将她们进一步推入更加极端的边缘。”Sokirianskay 评论说。

“问题的症结就是这些女人的绝望。”俄罗斯民权活动家Magomed Shamilov说,“在巨大的绝望中,一些女人变成了愤怒的母狼,她们甚至比原本在狼群中担任头领的男人们更加有攻击性,更加疯狂,更加危险。”■

来源 /《外滩画报》1月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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